社區工作直接面對居民群眾,既關乎黨委、政府形象,也是加強社會治理的基礎。但近期調查發現,“上面千根線,下面一根針”,社區這根“細針”已變成職能龐雜、公章萬能的“巨無霸”,轉變政府職能、為社區減負回歸服務群眾本位、提升城鄉社區治理能力已迫在眉睫。
啥都能管
500多項職能令人咋舌
今年初,中部某地經過梳理發現,社區所承擔的職能竟然有558項之多,涉及面之廣令人咋舌,有些職能讓人看不明白。
“小小的社區如何承載這么重的任務?”受訪中,一些社區負責人無奈地說,“破案率、食品安全和消防等事項也成了社區職能,年底還要接受考核。”
湖南長沙一位社區負責人稱,以前社區辦公場所的大門上要掛十幾塊牌子,每個辦公室還要掛十幾塊。現在,一些地方牌子是收起來了,但承擔的職能“濤聲依舊”。
“多一副牌子,就多承擔一項職能;有多少個上級部門,社區就要接受多少任務。”中部地區一位居委會主任說,全區有50多個職能部門,基本上都有任務下派到社區,他所在社區有10名工作人員,根本忙不過來。
據上海市民政局統計,目前全市居委會承擔的行政性事務幾乎占其總工作量85%以上,一個普通社區居委會每天平均要承接30多項大小行政事項,每年經受40多項考核。
上海嘉定區一位居委會書記說,“以前我們每年要寫184本臺賬,要裝幾個大箱子,一個案例要絞盡腦汁換三四種寫法、給不同的部門,小區居委會最主要的工作好像成了寫臺賬。”
公章萬能
“權小責大”埋巨大風險
職能過多讓社區疲于應付,更為居委會埋下“權力不大,責任過大”的風險,甚至帶來權力尋租。
在多地調查發現,社區居委會干部大倒苦水:從房產繼承公證、個人有無“案底”,到辦理準生證,甚至離婚、親屬喪亡等證明,都要到居委會敲個章。
但居委會面臨的風險是:要“擔起天大的責”。“不蓋章,一些居民就說我們是‘懶政,社區矛盾就來了。”湖北省襄陽市樊城區代家臺社區書記安紅波說。上海普陀區桃浦鎮蓮花公寓居民區黨總支書記梁慧麗也表示,沒有印章使用清單,居委會只能自行把握敲章范圍,如果居委會不蓋章,居民有些要辦的事還真辦不成,“有時候我們也于心不忍。”
不久前,襄陽市樊城一居民到派出所為兒子上戶口,民警以孩子太大為由,需要社區出具孩子是當事人親生的證明。這讓社區負責人愕然:人家的兒子是不是親生,我們怎么證明?
“如果只是為了履行一道程序,在一些不清楚的證明上蓋章,是對權力的濫用。”有居委會負責人說,相關部門在辦理行政審批和政務服務過程中,“本該負起調查、核實的任務,別轉嫁給居委會,“權力”下放給居委會,也是給群眾到政府部門辦事人為設限。”
除此之外,公章所代表的權力也為尋租腐敗留下了空間。一些居委會主任坦言,有些社區經費緊張,難免發生借蓋章之機收費引發的腐敗。他們認為,“萬能公章”看似萬能,其實為居民增加了辦事環節帶來不便,也給居民造成政府不盡責、不作為的負面形象,規范印章、各自依法擔起該擔的責任,對政府和居民來說都是好事。
“越減越忙”
社區陷“減負”怪圈
目前,全國多地都已出臺社區職能減負規范性文件,正制定社區“居委會印章使用負面清單”,旨在讓社區職能回歸服務本位,建立公章規范使用的長效機制。然而,社區職能“瘦身”往往陷入“越減越忙”的怪圈。
在中部某市,去年2月下達了社區減負九項規定,雖然會議減少了,但許多檢查、評比等,仍讓社區忙不停。專家認為,這些現象的普遍存在和反復出現,表明其背后一定有更為深層的原因,而不能僅僅用作風不實、執行不力來解釋。
“根源在于政府職能沒有轉變以及‘條塊不清”。上海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顧駿說,“政府包攬了大量行政、社會管理事務,并將其一級一級下放到了街道、居委會,而在貫徹過程中,官僚主義、形式主義也隨之出現。與此同時,由于懶政思維作祟,一些‘條上單位將自身不愿做的工作推給了‘塊,并掌握了考核‘塊的權力,‘塊也只好將這些壓力層層下壓。”
專家認為,要走出社區“瘦身”怪圈,除深化政府職能轉變之外,還需建立起嚴格的“社區工作準入制”。華東師范大學社會學研究所所長文軍認為,除了要做到依法依規、規范準入,還必須針對已予準入的工作事項進行分類把關、明晰職責,確需社區承擔的,要嚴格落實人員、經費、場地、制度等保障措施,確保權責對等。
如何“減負”
行政職能亟待剝離
專家指出,要走出社區“瘦身”怪圈,除深化政府職能轉變之外,還需建立起嚴格的“社區工作準入制”。華東師范大學社會學研究所所長文軍認為,除了要做到依法依規、規范準入,還必須針對已予準入的工作事項進行分類把關、明晰職責,確需社區承擔的,要嚴格落實人員、經費、場地、制度等保障措施,確保權責對等。
厘清社區權責、完善準入,讓行政部門不能隨意下放職能是先決條件。
“其實,我們早在2005年就出臺過相關制度,但由于牽扯部門多、管理難度大,一直遲遲見不到動作。”濟寧民政局基層政權和社區建設科科長曹魯平坦言,以各部門現有的人手看,已經下放到社區的工作由他們收回去做顯然不現實,這也使得“費隨事轉”,由政府出錢購買服務的方式顯得更加務實和科學。
“我們正著手建立一套更具自主性的‘四社聯動機制,調動起社區、社工、社會組織、社區志愿者等四種力量,充分實現社區自治。”曹魯平說,在社會力量助力社區松綁的前提下,還需要職能部門增強自身工作的責任意識,加快職能剝離。同時完善考核標準,變過去部門評議為居民滿意度評議,大幅減少各類達標、考核、檢查、會議,真正給社區“松綁”。
(新華社 2015.4.16、《大眾日報》2014.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