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旻

摘要:隸書是中國書法中一個不可忽視的部分,漢代是隸書發展的鼎盛時期。《張遷碑》作為漢碑中不可多得的珍品,在中國書法藝術的發展中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本文以《張遷碑》為例,通過對該碑的分析,淺談漢代隸書之美。
關鍵詞:《張遷碑》;漢代隸書
中國書法是源遠流長,博大精深。隸書是中國書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經過數百年的隸變最終形成自己的風格特色。“隸變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字形結構的變化,既是對正體篆書寫形結構的改造,這種改造的主要方向就是簡化;二是書寫方式的變化,既是改變原有正體篆書的書寫方式,這種改變的主要目的是簡捷流便”[1]這實際上也是一個民間成就經典的過程。
漢代是隸書發展的鼎盛時期,隸變從戰國開始,到西漢中后期完成蛻變過程,隸書從此產生,并被漢代人民推到了書法藝術的頂峰。漢代隸書碑刻繁多,各碑刻風格迥異,眾多學者也分別進行過多種不同的分類,這里我就不一一道來,但是《曹全碑》、《乙瑛碑》和《朝侯小子殘碑》被歸為秀美飄逸一路,《張遷碑》和《鮮于璜碑》被歸為方整勁挺一路,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不同風格的碑刻在視覺上傳達給人的感受存在很大的差異,這種差異體現在用筆上、結構上、章法上等諸多方面。同時,每個個體之間對于美的感受也存在很大差異,對于美與否的標準的界定更是無法統一。學習隸書這么久,沒有過多地涉及字帖,最初接觸的《曹全碑》讓我愛不釋手,秀潤逸致的感覺讓我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或許是我的性格與它的風格相符合,我不愿再輕易地嘗試其他任何的碑帖,我相信《曹全碑》是漢代隸書最美的碑帖,然而在隨后不斷地學習中,我發現《張遷碑》從另一個對立面所帶給我全新的感覺。
一、《張遷碑》概述
《張遷碑》碑額全稱為《漢故谷城長蕩陰令張君表頌》。東漢靈帝中平三年(公元一八六年)立,立于山東東平縣。此碑出土于明朝,原石今藏山東泰安岱廟內。碑體通高2.67米,寬1.07米,厚0.20米。碑文隸書,15行,每行42字,共計567個字。碑陰刻捐資者姓名與所捐錢數,計41人,323字。《張遷碑》是由鄉里石頭高手和地方書法者一起完成的,相對于東漢桓靈時期過于規則工整的流行漢隸的特點來說,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創新,并注入了新鮮、活潑的意態。該碑出土后,被歷代金石、書法家所推重。
翻開《張遷碑》的刻帖,一股雄厚樸拙的天然之氣撲面而來,毫無抵抗力地讓這股氣體瞬間滲透到全身各個角落。我們手中現在使用的刻帖,雖不是初次拓下的本子,但那股氣息卻絲毫沒有減弱。初次臨摹《張遷碑》,感覺像一個個呆板的黑體美術字。臨摹久了,對帖的感覺變了好多。《張遷碑》并非一味的拙,所謂的“拙”不是笨拙,而是一種沉穩,它的“拙”中帶巧,莊重中顯靈動,靜時肅穆古樸,動時飄逸靈活。整體上看方整古拙,仔細看起來卻錯落有致、形散意密,因字立形,筆斂意放。細讀該碑,不少的字還帶有以后出現真書筆意,這對漢隸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創新。
二、《張遷碑》之美
(一)《張遷碑》的美,美在用筆
與普通隸書橫波的“蠶頭雁尾”不同,《張遷碑》在筆法上以方筆為主,方圓兼備,橫波幾乎兩端都見方筆。橫波的質感渾厚粗重,膨脹度特別大,形態以平直、短粗為主,筆畫波磔雖減少卻不失趣味,直中有曲,畫短意長。豎畫多以玉著豎為主,筆畫粗細變化不大。多豎排列時,有的相向呼應,字成一體,有的成相背之勢,卻不失和諧。折畫方整、斬截、自然,折筆處毫不猶豫,爽利流暢。碑中波挑筆畫也富有特色,挑畫在運筆過程中,阻力大,筆力強勁,如“更”“吏”兩字,挑畫雖長,在轉筆時卻可以圓轉順暢地寫完。挑畫的妙處在于收筆的不同,對筆畫長度、輕重、斜度的不同做了特殊的處理,有的收筆回鋒圓潤、有的收筆方截、有的落筆收筆粗細勻稱,每一筆的處理都恰到好處。如果一個字有右磔,那么右磔大多為這個字的主筆,沉著穩健,既有特色又有變化。
從點畫看,具有一種流動的氣勢,《張遷碑》中的點,有圓點、三角點、多邊塊點和長方塊點等,其中以三角點為最多。碑中的點畫多以“草頭其腳”為代表,“草”字頭的點畫向內包,短小精悍,活靈活現;“其”字腳的點畫向兩側分張,使整個字站可以立穩。碑中散水點和烈火點較少,代表字有“漢”、“流”、“僉”、“然”。點與點之間相互應和,變化多樣。
《張遷碑》中的畫,不論豎畫還是橫畫,都富有變化。“橫平豎直”在這里不能應用,橫不是絕對的平,豎也不是絕對的直,給人生動的動感,而非古板或是死氣沉沉的感覺。每一畫每一部件的合理搭配又使得字的整體相對穩定起來。“忠弼”的“忠”,“口”的最后一畫和豎畫都有些斜側,但寫上心字底整個字就變得平穩起來。再來看“帝”字,其中的一豎,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長,而且向左偏,這個字下部組合又很奇特,整個字更顯活潑。
《張遷碑》的字在行筆過程中,提按頓挫快慢都有非常顯著的變化。比如“社稷之重”的“重”字豎筆,非簡簡單單一筆寫出,其運筆過程中動感起伏,筆畫銜接處非常可人,豎畫與最后一筆橫畫只是輕輕接觸,若隱若現。這是用筆提按功夫的顯現,是這種巧妙的筆法使整個字都活了起來。
(二)《張遷碑》的美,美在結構
通篇瀏覽碑文,發現其并沒有太多約束,字形結構時大時小,時長時扁,錯落有致,方正古拙。在一個字內部結構中,各部件相互配合,為長筆畫讓路,給短筆畫補空,合理地安排使整個字既嚴肅又活潑。從字的結構看,《張遷碑》字具有一種奇特的構架美。《張遷碑》大多數字的結構并不復雜,但有不少字結構奇特,又顯自然,令人驚絕。上下結構的字,如“幕”字,下半部縮得很小,筆畫安排很緊密。初看覺得字不穩,細看則發現并無不妥之處。再比如,“從言孝武”的“言”和“武”,兩字下半部分同樣是緊縮居中。“君隆其恩”的“恩”字,亦是上松下緊,給人險絕的感覺。上緊下松的字也同樣存在,如“為”。左右結構的字,有的左寬右窄,有的右寬左窄,給人新鮮的變化感。這種結構的字一般中間留出的空隙較大,寬綽舒暢,這又是《張遷碑》的又一個特點。《張遷碑》的字總體方正,但也有長有扁。筆畫部件較少的字寫得多成扁形,如“以”、“少”、“西”、“中”、“才”、“小”、“位”、“公”、“云”、“知”等;筆畫部件較多的字寫得多偏長,比如,“披覽”的“覽”,“聰麗”的“麗”,“從事”的“從”,“寬”、“蘭”、“舊”、“聲”等。長扁不同形體的字的自然搭配,錯落有致,使得碑文生動活潑,正是這些個不穩定性給整篇碑文的凝重氛圍增添了一種天真爛漫的輕快酣暢。
(三)《張遷碑》的美,美在章法
章法從整體上來看是茂密的,但卻能給人留出足夠喘息的時間,思考的空間。打破過分平衡的故意安排卻又不失去平衡,正是《張遷碑》有別于其他碑文的特殊所在。結字方俊,參差錯落,“既大膽夸張又富于變化,古拙樸厚。用筆以斬截峻拔的方筆為主,兼或參用遒勁曲鐵的圓筆,表現出一種剛俊有力與含忍之力的完美統一。”[2]
三、結語
以拙顯巧,大巧若拙。《張遷碑》的美豐富了漢代隸書的美,它用其特有的“古拙”為漢代隸書增添了厚重的氣息。秀美靈動是美的,然而凝重渾厚更是一種別樣的美。正如傅山說的那樣:漢隸之妙,拙樸精神。如見一丑人,初見時村野可笑,再視則古怪不俗,細細丁補,風流轉折,不衫不履,似更嫵媚。[3]
《張遷碑》在明代出土,但其藝術價值直到清代碑學興起后才被重新發現,成為書法家們取法漢碑的不可缺少的一塊學習內容。阮元、陳鴻壽、吳讓之、伊秉綬、何紹基、沈增植、梁啟超、鄭孝胥、翁同龢、李文田、胡小石、吳昌碩等眾多書法家都有《張遷碑》的臨摹作品傳世,清人郭沿先稱此碑“是碑為冠”,這一說法在碑學背景下的確不為過。可見《張遷碑》在書法史中的地位和影響。通過《張遷碑》,我們也看到了漢隸的古拙自然之美。
【參考文獻】
[1]張同印.說“隸變”[J].書法研究,2001,5:63.
[2]趙婧.從用筆方法看<張遷碑>的藝術特色[J].求知導刊,2014,11.
[3]該段文字選自使用隸書書寫的冊頁,冊頁現藏于上海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