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漫長的中國古代書法史中,名家輩出,流派紛呈。其中各種風格、流派極其紛繁復雜。很多時候在書法家身上對藝術以及自身定位的兩種氣質——文人氣質與藝術家氣質,極大的左右了一個書法家甚至一個時代對審美的追求。
關鍵詞:書 志;文人氣質;藝術家氣質
自魏晉以來,隨著社會風氣的變遷,文化的繁榮,書法逐漸成為文人士大夫表情達意的途徑,書法也成為更加自覺的藝術創作。后人所謂,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明尚態,清人尚變,是講的每個朝代大的社會審美趨勢。而在這些趨勢的背后,又潛藏著不同審美的內在驅動力。清人劉熙載對書與人之間的關系做過論述:
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1]
其中才、學因人而異,不可強求。志,確實可以主動追求的。一個書家是更追求成為藝術家還是文人貴族,就體現出這個書家在書法領域內的“志”。在漫長的書法史中,這兩種氣質一直存在于書法家們的血液中。不同的書家兩種氣質擁有的成分有高低之分,而這兩種氣質在一位書家身上所占的多寡,也決定了其藝術作品的的格調與風格。而在漫長的書法史中,這兩種精神氣質和審美追求時而融為一體,時而針鋒相對,并且隨著時代氣息的發展而此消彼長。
文人氣質可理解為文化的,貴族的,其藝術追求表現為典雅平和,體態中正,較少的制造矛盾與沖突。藝術家的氣質則是求變的,激昂的,隨性的,較多的矛盾對立,充滿想象力與創造力。歷史上對顛張醉素的譏諷,說其變亂古法,批其“野”與“俗”,以及后世對唐楷過于重視法度而忽略藝術創造力的種種非議與爭論,其間就充斥著這兩種氣質與力量的斗爭與交鋒。但在書法實踐中,這兩種氣質與追求是相互矛盾又缺一不可的。這也能夠證明為什么歷史上的大書法家很少出自民間,但又不僅僅是社會上流或文人,同時還必須是在貴族士大夫階層中具有鮮明個性和創造力的人。
一、文人氣質與書家格調
通過細心的研究書法風格史,我們可以發現,古代書法家們對格調的追求大多與其自身性格,出身背景,社會階層,人生經歷息息相關。在這些因素中,對自己是“文人”的身份認同尤為重要。在古代,文人意味著是社會的統治階級,是肩負著治國安邦重任的階層。文人代表著具有崇高的社會地位和經世重任。這些反映到他們的藝術追求中體現為他們不甘于流俗,自覺或不自覺地表現在書法創作中。皇帝的書法中流露出貴氣,文學家的書法流露出書卷氣,權貴重臣的書法流露出廟堂之氣,皆是此理。
以宋四家為例,每個人身上的“文人氣”特征占的多少,直接影響了他們書法的格調。米芾雖然精熟筆法,但其政治地位不高,又缺少詩文方面的才華,單論格調,并不比自認為不善書的蘇軾高。蔡襄貴為北宋名臣,其書法典型的呈現出文人字的形態,渾厚端莊,淳淡婉美,自成一體。黃庭堅作為才華橫溢的文學家,其書法風格一如其詩詞,力避流俗,渾厚瘦硬,大開大合,氣宇軒昂,極富于創造力。這些書家的風格與追求無不與他們的社會地位、身份認同相關,最終導致了他們身上文人氣質與藝術家氣質的差異。
二、藝術家氣質與書家的開創性
中國書法自東漢魏晉進入自覺時代以來,已歷近兩千年。其間文人騷客不可勝數,高官貴胄更是多如牛毛。這些人或身居高位,或在詩詞文章上享有盛譽,然而在這些人中能夠名垂青史享書法家之名的卻只有寥寥數百甚至數十人,開宗立派者更是屈指可數。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為,一個偉大的書法家,不僅要有崇高的格調追求,還要有其個性鮮明,率意隨性,敢于突破的藝術家氣質。而這種氣質并不是每一個文人所具備的。
藝術家氣質在一個書法家個性中所占的比例的多寡直接影響創作的個性的鮮明程度與創造力的強弱。同為唐代草書大家,孫過庭的書譜基本合于二王的法度,筆筆規范,極具法度,有魏晉遺風,格調高古,創造力和個性卻并不高。而張旭則以極大的藝術熱情突破以典雅中和為追求的魏晉風韻,創造出氣勢宏大,跌宕起伏,動靜交錯,滿紙如云煙繚繞的狂草。這與他們自身精神追求中藝術家的身份認同程度有很大的關系。孫過庭可以看做一個視魏晉法度為終極追求的文化守望者,而張旭則是具有激烈的創作熱情,鮮明個性,不安于局限在解讀并繼承前人的藝術家的代表。又如,有清一代碑學興盛,鄧石如開宗立派,其膽識與勇氣,非一般文人可具備。在其身上亦可找到其將自己定位于藝術家而非簡單的文人的因素。
三、文人氣與藝術氣的斗爭與融合
古語有云,“文人相輕。”[2]在書法史中這種例子同樣存在。藝術家們獨執偏見,往往對與自己藝術觀相悖的作品和書家提出批評。但是拋開個人偏見及時代因素,這些爭論與非議很多都是文人氣質與藝術氣質的斗爭。米芾對唐楷不屑一顧,認為其過于規矩,僵滯呆板,狀若算子。其實是米芾自己作為具有開拓性的藝術家對唐代重法的達官顯貴書法家們的一種反叛。同時,作為唐代草書巔峰代表的懷素與張旭,其藝術家氣質的又甚于米芾,在他們的關系中,米芾轉而又成為了傳統與守舊的捍衛者,并且批評旭素之粗野不堪與格調低下。
以王羲之為代表的晉人書法是“中和”之美的典范。其書法體現了剛柔并濟,骨肉相稱,骨勢與韻味的和諧統一。“思慮通審,志氣和平,不激不厲,而風規自遠。”[3]王羲之之所以取得如此高的藝術成就,與其將“藝術家氣質”與“文人氣質”的完美結合密不可分。作為貴族士大夫的王羲之具有很高的社會地位與文人情懷,這保證了他書法創作格調的高雅,同時受惠于時代風氣與個人修養他又具有不受拘束,任意自然,敢于創新的藝術家氣質。這些是王羲之成為歷史上公認的“書圣”的重要因素。
總之,藝術家氣質往往決定了一位書家在書法史上的拓展性與寬度,文人氣質則往往決定了一位書家的格調和高度。前者可以幫助書法家開拓進取,打破常規,并且形成鮮明的書法風格,后者則使書法家在擁有強烈個性的同時又保證了自身個性格調的高雅,避免了因個性的突出而走向粗野與狂怪。他們既相互斗爭,又相互融合,同時對每位書家來說缺一不可,交匯融合中產生了風格千變萬化的眾多書法家。在我們的書法實踐中我們應該在平衡這兩種因素的過程中進行,同時也會促進我們人格的完善與進步。
【參考文獻】
[1]劉熙載.藝概.[A].見:《歷代書法論文選》[C].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79年.第715頁
[2]魯迅.五論“文人相輕”明術[A].新版魯迅雜文集.且介亭雜文二集[C].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2
[3]雷巧云.孫過庭《書譜》藝術論研究[D].內蒙古師范大學,2010
作者簡介:張榮發,現就讀于廣西藝術學院2014級美術學專業,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