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一些山脈、森林或是海洋,從沒有在地圖上標注過。然而,這些“灰色區域”的確存在,有些地方甚至存在著人類文明……
發現未知之地,通常都是人類偶然的收獲。比如在探險家時代,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和印第安人;弗朗西斯科·皮澤洛在安第斯山脈間開辟印加帝國;法國人卡維利耶以路易十四之名,占領路易斯安那(盡管當時他對這片土地還一無所知)。幾千個冒險家曾經離開城市和村莊,探索新的世界:1770年,詹姆斯·庫克踏上澳大利亞新大陸;19世紀初,來自佩里戈爾的冒險家在巴塔哥尼亞拓寬領土。新世紀的探險者用腳步丈量著地球上的各個角落,穿梭于未知的森林和多雪寒冷的山峰。

莫桑比克北部處女地的發現可以算是全球大事件。事實上,在地圖之外,還有一些超出我們認知的地方。
這次探險始于2005年,英國皇家植物園裘園的植物學研究者,來到莫桑比克廣袤的自然保護區探險,他們在谷歌地圖軟件上發現了環繞在麻步山附近的綠色區域。在探險中,他們踏上了一片未知之地,發現了80平方公里的森林區。這片森林好像正沉睡著,動物和植物都在沒有人類干預的環境下生長著。2008年,由植物學家喬納森·廷伯萊克帶領,達爾文基金會贊助,與莫桑比克政府合作的國際科學探險隊再赴莫桑比克。多年來,麻步山似乎已經被人們遺忘。1977年到1992年莫桑比克內戰期間,麻步山附近的公路和村莊被破壞,使得人們難以接近。海拔1700米的山上,生命近乎凍結,沒有人類文明的干預。在45米的林冠中,生物學家、植物學家和動物學家將要日復一日地發現、鑒別大量的動植物品種。這是一個等待被重新發現的自然界天堂。
而在孟加拉海灣安達曼群島中的北森蒂納爾島,情況則完全不同。當地居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讓這里被其他人發現,這里沒有來訪者的足跡。島上仍然居住著一個森蒂納人原始部落,該部落估算有250人左右。他們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絡,是最后幾處與現代文明相隔絕的地方。現在,除了一些非法漁民可能會占有原居住者的資源,帶來可能致死的疾病,印度政府和安達曼群島、尼科巴群島的當地管理者都表示“不會干涉森蒂納部落居民的生活方式和習慣”。
與森蒂納部落居民一樣,亞馬遜古陸中心的部落居民也堅持回避現代社會的生活方式。我們稱這些部落為“隔絕聯絡”的地方。我們不可能知道那里居住著多少人,或是他們相對隔絕的生活狀態持續了多久。然而淘金者、偷漁偷獵者以及樹木倒賣者愈演愈烈的壓榨,讓原部落居民的生存受到了威脅。
所謂的新大陸通常是在地理上與外界隔絕,人類又難以接近的地方。這些地方可能從來沒有人居住過,比如法屬圭亞那的亞馬遜森林,或是坐落在印度尼西亞巴布亞省的福亞山脈。福亞山脈最高峰海拔2093米,隱沒于潮濕的熱帶雨林中,尚未被人類完全發掘。同樣隱沒在叢林中的山脈,還有澳大利亞北部約克角半島的梅爾維爾角高原。2013年,由詹姆斯·庫克大學的庫拉德·霍斯金帶領的科學探險隊到過那里,經過艱苦的工作,他們發現了3種原始爬行動物。
法國探險隊最近的一次亞馬遜森林探險,是在去年春天。這片叢林位于法屬圭亞那,臨近巴西,探險隊共有50多人。據探險隊員說,法國僅了解海外領土中10%的物種。法國探險隊來到這里的主要任務就是為法國國家歷史自然博物館編寫這片叢林的動植物志,他們需要了解那些過去研究比較少或者還是未知的生物。其中三分之一的科學家是為研究叢林中的昆蟲而來。
清晨6點,陽光穿過叢林照到探險者的身上,猴子、鳥類、昆蟲發出鳴叫。從吊床上下來,抖落那些夜里棲息在他們衣服和鞋子里的昆蟲,似乎已經成了每天的儀式。這里的濕潤度接近100%。他們每走一步,都有可能發掘一處沒有過人類足跡的地方,他們相信離已知區域越遠,就越可能有新的發現。然而,叢林探險最大的危險不是氣候和兇猛動物,而是迷失方向。
鞋子是濕的,雖然他們都用火烤過,但是靴子還是充滿水。自然界是遵循規律的,那時正是叢林雨季。研究中最大的困難就是分辨一個物種,究竟是已記載的物種親屬,還是一個新的物種。他們已經在這里發現了15000種昆蟲,也許還會有10000多種未發現的昆蟲。另一支植物分隊也在行進著,他們研究這里的土壤和植物。
一天中最有趣的時光就是反營后的聊天放松。回到營中,帶著一天的發現,專家們開始總結討論。他們會因為一個物種是不是新的物種而爭論,也會因為雖然看到了一種昆蟲,但是沒有捕捉到而遺憾。
探險活動既會面臨未知的危險,也能享受發現的喜悅。陡峭的麥基山脈也曾是地圖中沒有標注的一隅。麥基山脈坐落于馬達加斯加島西南部,4000平方公里的山脈被原始森林淹沒,使人難以接近,因此這座山脈被人類開發的面積很小。但是,麥基山脈被人發掘的那一小部分,有幾十個新物種,這些新物種是2010年由法國地質學家、攝影師誒弗拉爾·溫登波姆領導的一次探險中發現的。兩個月的探險中,各個學科的專家登上過陡峭的山峰,也穿越過茂密的叢林。麥基山脈的地理條件比較特別,其山峰陡峭,山谷巖石脆弱,山脈穿過茂密的叢林地帶,幾個世紀以來未被人類深入發掘。然而,這里的動植物志卻揭示了一個生物多樣的珍奇世界。
達爾文山脈坐落于安第斯山脈的最南端,智利大火地島的西部。2011年之前這里還被認定為“未開發”的區域,現在已經被總部位于霞慕尼的法國高山軍事登山隊征服。這個登山隊與一個民間登山者一道,從西到東翻越了達爾文山脈,用了28天。
其實,未知之地并非僅存在于高海拔的山峰。人類對未知之地的探索,還囊括了地面以下的山谷和溝壑,比如庫魯伯亞拉洞穴。庫魯伯亞拉洞穴位于阿拉比卡高原,是加格拉山脈的一部分,該山脈位于西高加索阿布哈茲(原屬于格魯吉亞,后來從格魯吉亞分裂)。這個洞穴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深的自然洞穴。2004年,洞穴學者組成的探險隊打破了洞穴學歷史記錄,到達了該洞穴-2000米以下的地方,他們的記錄是-2080米,在-1980米處,他們發現了4種節肢動物,這些物種隸屬于彈尾目昆蟲,這是人類第一次在如此深的地下發現新物種。2012年8月10日,烏克蘭探險隊UkrSA成功進入該洞穴-2197米深處。
在冰川之下,同樣深藏著自然界的奧秘,沃斯托克湖是南極洲140個冰川湖泊之一,一直吸引著人類的征服欲望。1970年,沃斯托克湖首次被探測雷達發現,靜謐的沃斯托克湖已經被南極洲冰川隔絕了3500萬年之久,1993年,沃斯托克湖通過衛星成像,被繪入地圖。湖的邊緣是平均深度400米的冰川,現在冰川的面積已經被較為精確地測量過:大小為250km*60km。為了真正接近并探索沃斯托克湖,俄羅斯科學家曾經數次前往那里,前后花了20年的時間。2012年2月,俄羅斯探險隊第57次前往南極洲,成功突破了3769米深的冰川。遺憾的是,探險隊帶回的冰川水樣本可能被鉆孔時所用的煤油和空氣中的微粒污染了。然而,研究才剛剛開始。俄羅斯探險隊的探索,激勵了其他國際科學組織去尋找冰川之下新的生命存在形式。沃斯托克湖中唯一被發現的生物體是一種喜溫細菌。嚴格來說,它并不是在湖里被發現的,而是在融化后又重新凍結的冰層當中被發現的。
年復一年,“灰色地帶”漸漸從地圖和衛星上消失。我們觀察世界的工具不斷升級,科學技術的發展能夠讓人類走得更遠。對于不同資源的需求,推動著我們繼續探索地球上最后的未知之地。森林開發,尤其是亞馬遜、印度尼西亞和馬達加斯加的森林開發,讓人們發現了新的礦脈(煤礦、石油等)和新的動植物品種。然而,人們得到的利益是短暫的,代價卻是巨大的。氣候變化導致冰川融化、動植物品種減少,同時也使人類的生存空間進一步縮小。我們對于世界的認知仍然是碎片化的,還有很多未解之謎等待我們探索。直到20世紀上半葉,人類才開始應用回聲雷達探測海底,并因此發現了深藏于海底的火山。目前,占地球面積約70%的海洋,是我們下一步的探索目標,我們將要深入了解海底的地形地質。近些年來,人們應用新型測高法,發現了深藏于海底的山脈。大多數科學家相信,95%的海淵還未被發現。到過太空的人類,甚至比到過深海的人類更多。我們對海底最深處的生物以及生態系統的了解,甚至不如對于月球的了解。也許,海洋將是地球最后的邊界……
[譯自法國《費加羅》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