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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痣

2015-04-29 00:00:00丙方
野草 2015年6期

方小易披著雨衣,戴著頭盔,站在他的“小螳螂”上,往城東方向疾馳而去。他喜歡這種飛翔的感覺。小的時候,他就幻想自己成為蝙蝠俠,只要張開翅膀一樣的披風,就可以自由地飛。就像現在,寬大的雨衣被迎面撲來的風雨撐得鼓鼓的,果真就飛起來了。

云霧山莊靠近城東的南明山,這里停車方便,客人為圖省事,總愛開車過來。山邊的云霧纏繞得他們幾乎遺忘現實的生活,總得喝得酩酊大醉,才暈暈乎乎想起撥打他們的電話。哦,他們,就是方小易他們。方小易很滿足現在的職業——代駕。離開金水鎮政府,方小易在酒精里泡了半年之后,終于脫胎換骨成為一個凡人,開始了這種白天睡覺、夜晚穿越的小城生活。

客人是一個中年男子。他打著一把大大的傘,護送兩位時尚的年輕女人上了后排車位,才把車鑰匙遞到他手里。“看樣子喝得不是很多”,方小易一邊想著,一邊把“小螳螂”折疊好,擱在大奔的后備箱里。這種車子他輕車熟路,在金水鎮那會兒,他的座駕就是這種車型。

“兩位美女住哪里?”中年男人殷勤地回過頭問兩個女人。

一個住城北,一個住城西,等于要把青元城繞上一圈了,方小易不禁皺了皺眉頭。路上,女人在后排不停地說笑,加上酒精的刺激,笑得整個車廂跌宕起伏。方小易忍不住又想起女兒方舟,現在該有二十五歲了吧?也會和這些男人去喝酒嗎?她到底在哪里?

方舟是在五歲的時候走丟的。那一年,方小易還只是一名普通科員,女兒方舟便是他和妻子的全部。直到現在,方小易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清清楚楚看到小方舟圓圓的臉蛋,光潔的額頭上有一顆紅紅的痣。算命先生曾說這顆痣不好,還說“額頭有痣、前途有事”,化解之法便是用額前的劉海蓋住。方小易不信這一套,這分明是一顆“美人痣”,算命先生偏要說些歪理來。但女兒丟了之后,方小易就突然信了,他相信是那顆紅痣的緣故,因為他的固執,沒讓女兒剪出劉海把那顆紅痣蓋住,才把女兒丟了。之后,方小易不再是無神論者,總喜歡拜個廟、問個卦什么的,只要誰說女兒可能在哪里,夫妻倆就會立刻去那里查個底朝天。有一回,就是當年說女兒紅痣長得不好的算命先生說,他和閨女的緣分會在斷了十到二十年后重新續上。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方小易在女兒丟了十年后當上副鄉長。接到組織部任命的文件時,他突然想到這個時間。十年,或許所有的霉運就要過去,一切都要好起來了。之后,果然順風順水,從副鄉長,到副書記,到鄉長,到金水縣第一大鎮金水鎮鎮長,他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只是,女兒方舟卻沒有出現。在他的治理下,金水鎮從一個落后的江南小鎮發展成4A級旅游區的特色小鎮,方舟還是沒有出現。

兩個女人都下車后,車廂里瞬間空寂下來。中年男人開始抽煙,他打開車窗,任由若有若無的雨絲飄進車內。他似乎有些疲憊,又有些傷神。以至于方小易連續問了兩遍車子停哪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第三次問時,方小易關了車上的音樂,盡量禮貌地問:先生,請問車子停哪兒?中年人這才反應過來,指了指左邊。方小易停好車子,接過中年人遞過來的一百元鈔票,正準備找零時,中年人擺了擺手。今天運氣好,碰到的都是大方的主兒。

方小易又站在了“小螳螂”上,開始飛翔。往哪兒飛呢?方小易沒有想過,其實也用不著想,他只是一邊飛一邊等待兜里手機的召喚。飛的時候,又想起柳韻,想起她眉梢上那顆紅紅的痣。他的心就一陣一陣撕裂開來。

柳韻是在他升任金水鎮鎮長的第二年出現的。他記得十分清楚,那天辦公室主任領著一個丫頭走近他的辦公桌,他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顆紅痣。他立刻盤算起時間,正好十七年,和算命先生說的時間正好吻合。直到女孩離開,他才醒悟過來,要調取女孩的資料。女孩叫柳韻,剛剛通過公務員考試分配至金水鎮擔任會計,年齡是二十五歲,比方舟年長三歲,籍貫是溫州。方小易又通過溫州的朋友查訪女孩的出生記錄,甚至查了她的血型。他有些失望,除了那顆紅痣,女孩和女兒方舟很難聯系起來。

但方小易對女孩的關照卻格外多了些,這不太符合他一貫的工作作風。向來,他是不茍言笑的,甚至是鐵面無私的。在市縣領導的眼里,方小易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但他對柳韻不一樣。他會不自覺地去看她,目光中會流露出一些柔軟,甚至會盯著她那顆紅痣發呆許久。好多次,柳韻發現了他在看她,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柳韻的額頭和方舟一樣,光潔,飽滿,敞亮。她還把所有的頭發——包括額頭的頭發,全部捋到后腦勺扎成一小捆兒,這讓方小易特別不舒服。那顆紅痣,和方舟一模一樣的紅痣,怎么可以這么招搖地裸露在外呢?他多次忍不住半開玩笑似地提醒柳韻:小姑娘得留個劉海哦,額頭太光不好看呢!柳韻總是紅著臉笑笑,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額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光潔。方小易就想著,這小姑娘和他當年一樣固執呢,這可是一顆會招災的紅痣啊。

方小易喜歡看到柳韻,喜歡柳韻在身邊的那種感覺,特別是柳韻怯怯地喚他“方鎮長”時,他幾乎覺得那是叫他“爸爸”了。小姑娘的聲音有點稚嫩,甜甜的,細細聽起來,和方舟小時候叫他的聲音還真有點相似。方小易就連飯局,也愿意帶著柳韻,名義上是財務人員結賬方便點。有幾次,酒喝得有些高了,他就盯著柳韻看,盯著那顆紅痣看,慢慢地,柳韻就模糊了,就成了方舟小時候的模樣了。然后呢,他就會生氣:剪,聽到沒有?女孩子得把劉海剪下來,懂嗎?

方小易的最后一個客人,是一個女人。女人大概三十多歲,是一群男人把她抬進紅色寶馬的,他們說了一個地址,說到了那兒自會有人接應,就散了。方小易剛剛啟動車子,女人就開始哭了。自從入這行以來,這類女人他看得多了,他沒有理會。女人幾乎把一盒紙巾抽光了,她一會兒放肆地哭,一會兒夸張地擤著鼻涕,一團團紙巾塞滿了副駕駛室的車門。哭著哭著,女人突然說:停車。方小易以為女人要吐了,連忙把車子靠邊停下。女人打開車門,卻沒有去吐,搖搖晃晃直接到方小易這邊來:“你下去,我自己開。”

方小易說:“您喝酒了,還是我來開吧!”

女人卻開始咆哮了:“你們男人,都這么看不起女人?我能開車!我會開車!沒有男人,我也會開車!”說罷,就過來扯方小易。

方小易被扯得有些煩躁,正猶豫著該怎么處理時,女人卻蹲在路邊嘩嘩吐了起來。方小易抽出幾張紙巾遞了過去,坐進車內,任由女人自己吐個夠。女人吐了一會兒,站了起來,腳下有些飄,方小易只好打開車門去扶她。沒想到女人卻抱著他大哭起來。方小易有些懊惱自己的外套又被弄得滿身酒味,生氣地把女人塞進車廂。這么一折騰,到了指定的小區,卻是遲了大半個小時。說好接應的人沒有看到,方小易只好撥打前面叫他的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男聲,很不耐煩地說是幾幢幾零幾,讓方小易幫忙弄上去,錢不夠他再用微信支付他。方小易覺得很是晦氣,卻也沒有辦法。當他把安靜下來的女人扛進屋,女人卻再一次抱住他:留下來,陪陪我。

這聲音,讓方小易突然柔軟了。那晚飯局后,他送柳韻回去時,她也是這樣醉醺醺地拉著他說的。當時,他在心里說,這個女孩需要照顧,這個女孩是他的女兒。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那樣。他只記得,柳韻的兩只手緊緊箍著他的脖子,她短短的上衣往上縮了一截,他不記得他的手怎么就碰到了她的腰肢,只記得她的腰很滑很滑,滑得他忍不住輕輕撫觸起來。柳韻的身子真燙啊,像是剛出屜的包子,冒出騰騰的熱氣,這熱氣把他的整個身體都纏得緊緊的,讓他變得僵硬,甚至無法動彈。當柳韻把她滾燙的唇貼到他唇上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發了狂般地剝開她所有的衣服,拼命地撕咬她。是的,是撕咬,仿佛不是這樣,他就會停下來一般。但他還是停了下來,當他的唇再次回到她的唇時,床頭刺目的燈光,突然照亮了她額頭的紅痣。剎那間,他身體里所有的液體就被抽離了。

這個女人,和柳韻那天的話一模一樣,連醉眼朦朧的樣子都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女人開始剝開他的衣服。方小易沒有拒絕,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家,或者說哪里都是家。每個夜晚都是相同的,睡在哪里不一樣呢?女人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很溫柔,也很狂野。有多少時間沒碰女人了?方小易對這個問題似乎沒有去注意。也或者,他把不找女人作為對自己的一種懲罰。

第二天,方小易醒來時,女人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餐廳吃早飯。方小易穿好衣服,對女人笑了笑,就準備開門走人了。女人卻叫住他:吃過早飯再走吧。方小易原想說不用,女人已經盛好一碗稀飯在餐桌上,方小易只好收住腳步,到餐桌邊坐了下來。這樣的早餐似乎有些尷尬,女人不說話,方小易也不說,只聽到彼此喝稀飯的聲音。以前和妻子吃飯時卻不是這樣的,雖然他們也是兩個人——女兒走失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妻子每天總要說很多話,說哪里哪里又有走失的孩子找到了,說哪個地方可能會有線索,說她又加了一個尋找失蹤孩子的群。妻子總是固執地認為女兒方舟會回來的,這種情緒也影響到方小易,他們都覺得方舟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長大,過幾年就會回來的。

女人吃罷飯,說,你給我一張名片吧,下次喝酒后還可以找你代駕。方舟摸出一張名片,上面只有代駕公司的名稱和他的電話,他把名片擱在桌子上,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小易回到一個多月前租住的小公寓里,像往常一樣,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查看各類尋親網站的消息。每一天,網站上都會增加很多失蹤孩子的消息,這些消息像一道道針芒一樣刺痛著他。他不明白,既然成了親人,為什么又會被分開?他更不明白,親人分開后,要重新相聚為什么這么難?他又打開QQ,無數個尋親的群就跳了出來。面對網站和群里的各種消息,他習慣了麻木,卻不會因為麻木放過任何一條消息。

離開金水鎮政府后,他和妻子辦完離婚手續,房子和所有存款全部留給了妻子,他只帶了筆記本電腦和一只拉桿箱離開了金水縣。第一站是溫州,他用他的“小螳螂”開始了另一種生活。在溫州的時間最長,足足半年時間,他去了柳韻的老家,偷偷地看了她的父母,柳韻的母親和柳韻幾乎一模一樣,這似乎讓他心安了很多,他把這半年賺到的所有積蓄擱在一只大信封里,塞進了柳韻父母門口的郵箱。之后,在一個尋親網站看到一條消息后,就前往另一個城市了。到青云市,已經是他離開金水鎮后的第六站了。到這里來的原因是:青云城的一個本土論壇上,出現一則尋親啟事,一個女孩在找尋自己的親生父母。女孩的出生日期和方舟非常接近,但尋親啟事出來后不久,女孩卻把帖子撤了,他只能憑著尋親群的截圖在小城慢慢尋找女孩。

方小易騎著他的“小螳螂”來到網吧,老板顯得很不耐煩,直到他拿出一疊人民幣,才同意讓他查看網吧的監控視頻。通過反復對比,方小易終于可以確定發貼的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姑娘,只是姑娘頭始終低低的,他看不到她的額頭。

柳韻也喜歡扎著馬尾,走起路來,后面的馬尾就一跳一跳的,那顆紅痣固執而醒目地停在她的額頭上。他總是想:柳韻遇到他,或者就是因為那顆紅痣的緣故。還有他的小方舟,當年若是聽從算命先生的話,用頭發蓋住紅痣,必定不會招來霉運,走丟了吧?

那個夜晚之后,方小易盡量和柳韻保持距離。雖然很是自責尷尬,但還是有些慶幸沒有最后傷害到柳韻。但柳韻卻總是找尋各種借口到他辦公室,一會兒是要簽字,一會兒是要送報表,每次她都用哀怨的眼神看著他。方小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那晚的行為,只是硬著頭皮提了一下:柳韻,那天我酒喝多了,如果做錯什么,你不要放心里去。但柳韻卻什么都不說,只拼命地咬嘴唇,照例一次次地找尋各種理由到他辦公室。有一次,方小易接過柳韻遞來的票據,簽完字就頭也不抬地遞回去,柳韻卻是不肯走開,方小易也不敢催促。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方鎮長,沒人時,我可以叫你小易嗎?”

“不行!”他幾乎是動怒了!抬起頭從椅子上嚯地站起來,盯著她,卻看到她額頭剪出了厚厚的劉海,那顆紅痣被藏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他的怒氣頓時消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額頭:嗯,這樣剪著好。柳韻的眼淚就滾了下來:“方鎮長……”,就哽咽得就說不出話了。方小易自知失態,連忙叫她回去,說下班后約她吃個飯,和她好好聊聊。

那天吃飯時,方小易不再是柳韻的上司。他只是一個父親,他把女兒從小丟失的事和柳韻說了,還特別說了那顆紅痣。他向柳韻懺悔,說他酒后失態,請求她的原諒。柳韻沒怪他,她說是自己一直誤會了方小易的意思,如果說有錯,也是她的錯。柳韻也說那顆紅痣,她母親也問過算命先生,說她額頭的這顆痣,叫“福星高照”,額前千萬不得留有劉海,特別是不要剪齊整厚實的劉海,這在相學上稱為黑云罩頂,會擋住運勢,再高的福星也會被罩住。正因為如此,方小易或嚴肅、或玩笑地說她應該把劉海剪出來時,她才沒有理會。直到方小易不再答理她,才顧不上母親的交待,剪了齊整厚實的劉海,把紅痣徹底蓋住了。那個晚上,柳韻還告訴他是O型血,而方小易是B型,他妻子是AB型。顯然,柳韻確實不是他的女兒方舟。方小易看著額頭上已經看不到紅痣的柳韻,有些失望,又輕輕地松了口氣。

這個晚上,生意有些清冷。方小易沒有站在“小螳螂”上飛,而是獨自站在甌江的紫金大橋上抽煙。橋的上面,是閃爍的夜空,星星點點,像無數看透塵世的眼睛。橋的下面,是奔騰的江水,也是星星點點,卻在不停歇地流動。時間去哪了?方小易想到這個當下頗為流行的問句,他問自己,然后狠狠地抽了一口煙,丟進了江水。

到十點多,他才接到第一單生意,是白云山腳的明月齋,一個離城有些遠的山莊。他騎上“小螳螂”飛到明月齋時,明月正浩然地掛在空中,一對男女相擁著站在那里,男的把鑰匙遞給他后,就擁著女人鉆進了車子。方小易發動了車子剛開出不久,就聽到車子后面的異響。“又是一對迫不及待的男女”,他瞄了一眼后視鏡,用力踩了一腳油門。目的地是一個四星級酒店,方小易以為車子應該是停在這里了,卻聽到女人抽泣著下了車。關上車門后,男人冷冷地對方小易說了一個小區的名字,就再也不說話了。

對這些事情,方小易早就見怪不怪了。代駕師傅的最大興趣是討論各種酒后亂相,但方小易沒這興趣。每個人的心底,都會有一些原始的欲念,只用“好”或者“壞”去涵蓋一個人,實在是太幼稚了。就像他自己,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壞人,但最后,他成了一個壞人,而且是一個所有人都公認的壞人。也或者,去認定一個人的好與壞,是“好人”才有的資格,你既然已經是壞人了,你的認定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妻子曾經以為他是好人。因為習慣性宮外孕,剖腹產時,妻子就順便做了絕育手術。女兒走失后,她曾經無數次要求和他離婚,讓他可以有再生育的機會。但他都拒絕了,他不是為了臉面,更不是為了烏紗帽,而僅僅是因為愛妻子,他不想失女之痛讓妻子獨自一人去承擔。也因此,他獲得了“好人”的稱號,無論是妻子的娘家人,還是同事朋友,都說他是好人。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成為壞人的?他使勁地回想。是從女兒走丟的時候?是從柳韻出現的時候?是從柳韻抱著他的時候?不,他方小易,從來只是一個壞人。

大約十一點半左右,電話響了起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讓他去某個酒吧。方小易到了酒吧才明白過來,是那天晚上開紅色寶馬的女人。女人今晚沒有大醉,她遞上車鑰匙,很自然地坐在副駕上。方小易只微微詫異了一下,就接過鑰匙上車了。兩個人沒說話,方小易也不問,熟門熟路地開到她家樓下,把車子停好,正準備去后備箱取他的電瓶車時,女人遞過錢,呆呆地立在他邊上,說了一句:今晚住這兒吧。方小易微微愣了一下,接過錢,取下電瓶車,然后把車鑰匙往車蓋上一擱,站在他的“小螳螂”上,頭也不回地就開走了。

第二天晚上近凌晨一點,女人又撥了他的電話,方小易原想不接,想想這么晚了,一個女人在外畢竟不安全,就還是接了。還是在那個酒吧門口,照例是一身的酒味。下車時,女人還是說了那句話:今晚住這兒吧。方小易淡淡地說了一句:以后還是早點回家,不安全。女人就哭了。方小易沒有看她,和昨天一樣,騎著他的“小螳螂”走了。

連續幾天,方小易的最后一單生意都是這個女人。女人倒是沒說那句話了,只是每次都會呆呆地看著他離開,他當然一次也沒有回頭,只瞟到她路燈下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兩三個星期,他似乎成了女人的專職司機。但是,有一天晚上,方小易等到凌晨兩點了,女人的電話還是沒有打過來。他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幾乎想要把電話撥過去。但又想,自己只是一個局外人,在她的生活里,他什么也不是。況且,每個人的日子都是早就設好的局,局外人又如何去化解?方小易自己的日子都纏繞成一團解不開的線團了,不是么?

方小易踩在“小螳螂”上,在青云城的黑暗里漫無目的地晃蕩。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游魂,在這黑幕里穿梭,散不開,化不了。騎著騎著,他竟然到了那座酒吧門前。酒吧已經關門,那輛紅色寶馬孤零零地停在門口右側,格外醒目。他忍不住往四下找尋,終于在路燈下的長椅上,看到一個孤寂的影子。女人斜靠在長椅上,已經睡著,她的眉頭緊鎖著,手提包緊緊地抱在懷里,仿佛抱著一個孩子,又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壞人。方小易嘆了口氣,輕輕推了推女人,女人顯然喝多了,只是動了一下,把頭歪向另一邊,又睡著了。方小易無奈地取過她的包,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中控鎖,寶馬閃了閃,他打開車門,把女人塞進車廂。

方小易把女人抱進她的房間,一把扔在了她寬大的床上。女人終于有些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對著他呵呵地笑了起來。方小易正懊惱自己違反了一貫堅持的職業原則,看到女人這個樣子,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正要甩門離去,女人卻又嗚嗚哭了起來。方小易收住腳步頓了頓,還是轉身去了廚房。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家啊,所有水瓶是空的,冰箱也是空的,一杯熱水也找不到。他只好插上電水壺燒水,一邊燒著,一邊想著他和妻子的家。那時,他們家多溫馨啊。妻子是個賢惠的女人,家里的冰箱永遠擺放著新鮮的果蔬,只要他一回家,熱菜熱飯就能夠瞬間變出來。但眼前這個女人,除了糟蹋自己,什么也不會。他燒好開水,倒了一杯,端到她的臥室。女人沒有躺在床上,她蹲在衛生間嘔吐。方小易有些厭惡地扯過一條毛巾遞過去,女人抬起頭說:“謝謝,你怎么在這兒?”

他懶得回答她,只說:“開水擱在床頭,我走了。”

女人突然攔到他面前,非常霸道地說:“別走,陪我!”方小易不理會她,繼續往前,女人就抱著他哭了:“為什么丟下我?你們為什么都要丟下我?你知道一個家只剩一個人有多凄苦嗎?你知道說話連個回聲也沒有的房子有多安靜嗎?……”

方小易呆呆地站著,任由她抱著,眼淚卻不知不覺留了下來。方小易說:“我們一起住吧。”女人點點頭。

方小易從派出所出來時,已六點多。他在快餐店匆匆吃過飯,就開始準備接活兒了。那天之后,女人每天夜里十一點半會準時電話他,讓他去幫她開車。她有時候并沒有喝酒,但她似乎愿意每天用這樣的方式和他一起回家。他開著她的車,她的車載著他和他的“小螳螂”。到家時,她照例會遞過來五十元代駕費,他也不推脫,接過錢和她一起上樓,一起睡覺。再后來,他干脆退了房子,拎了手提電腦和拉桿箱住進她的家。她沒問他的名字,而他,也沒問她的名字。他們對彼此的稱謂都是通電話時的稱謂:喂。這真是一種奇怪的關系,他們每天一起回家,一起睡覺,甚至一起做愛,卻幾乎不說話。有時候,方小易覺得這像搭積木,他們兩個人,只是臨時搭在一塊兒罷了,隨時可以散了重新搭上另外的積木。

派出所那邊傳來消息,說已經鎖定發貼女孩就是市區某個學校的學生了。方小易有些開心,又有些擔心。女孩萬一是方舟的話,他終于可以心安了,卻又似乎有更大的不安,他不知道如何安置這個隨時可能找回的女兒,更不知道如何還她一個健全的家。而女孩如果不是方舟,那就意味著他將重新出發,去另一個地方,離開這個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第一單生意是城郊一個比較偏僻的茶樓。客人是一個近五十歲的男人,和一位二十幾歲的女孩。剛開始,他以為女孩是男人的女兒,看到他們一起坐進了后排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對情侶。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安起來,那女孩,扎著馬尾,分明就是柳韻。他不由得看了看后視鏡,女孩正低著頭,男人輕聲安慰著:乖,你先回家,明天下班后我再過來接你。女孩似乎在抽泣。男人又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作了重大決定,突然對方小易說:去青云大酒店。方小易一下子懂了,他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齒起來。這個老男人,這個像他一樣老的男人,這么晚了竟然帶女孩去酒店。他想說不,卻說不出口。他突然想到,他方小易是和他一樣的。他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緊了起來,什么也說不出口,手里的方向盤,就往那個酒店的方向轉去了。

柳韻是突然說要認他當干爹的,但他不喜歡這個稱呼。在今天這個社會里,這個稱呼給人太多聯想。但柳韻說得情真意切,說她既然腦門上和他女兒一樣的紅痣,就說明他倆有父女緣。方小易想了想,說:你做我侄女吧,以后你就是我的晚輩。柳韻很開心地同意了。之后,他們的關系似乎明亮起來。方小易想著,這是自己的晚輩,是侄女,也慢慢放下了那個晚上的尷尬,逐漸地認定這是女兒用另一種方式回家了。而柳韻似乎也越來越進入角色,沒人的時候,時常會撒個嬌什么的,就像一個初中生那樣可愛。

但無論如何,方小易是金水鎮的一鎮之長,他很注意分寸和影響。他盡量和柳韻保持距離,盡量用一般下屬的目光去看待她。雖然他的心里,總是把她和女兒方舟重疊起來,在夜里想著女兒時,也會用柳韻來慰藉自己。

但事情的發展,卻由不得方小易控制。他去濱海一個友好結對鄉鎮考察旅游時,辦公室竟然把柳韻安排進來了。他當時發了火,責問辦公室把一個內勤人員安排進來做什么?辦公室主任解釋說,這次考察涉及到要項目、要資金,會計柳韻一起去方便點。方小易只好不再說什么。對方把住宿安排在了海邊,住下后,考察組一行五六個人去了海邊沖浪,沖浪結束剛剛回到酒店,柳韻電話就打進房間了:叔,我還在海邊呢,海上的烏云一塊一塊的,太陽還是鉆出來了,很是壯美呢,你快出來看看吧。方小易皺起眉頭讓她說話注意場合,并說不去了,就把電話掛了。過了很久,應該已經很晚了,方小易正看著電視,他的手機響了,又是柳韻,他想不接的,柳韻卻不依不撓地撥打。方小易只好接了:方鎮長,我還在沙灘上,天很黑,我怕。方小易看看外面,海浪一陣一陣地號著,天空沒有一絲星光,低低的雷電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在云層里使勁地翻滾著,時不時在天邊擠開一條明亮的縫隙。方小易想了想,還是趿了塑料拖鞋走了出去。

遠遠地,方小易就看到了柳韻的影子,孤零零地坐在沙灘上。方小易緩緩地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回去吧。”

“叔,陪我坐會兒!”柳韻頭也沒抬,一動不動地望著大海。

方小易在她身邊坐下。

柳韻把頭往方小易身上靠去:“叔,我想那個晚上。”

方小易驀地站了起來,大聲喝道:“不可以!”

柳韻也立刻站了起來,站在他面前,緊緊地盯著他:“為什么不可以?我不是你女兒!不是!你看過我的身子,你親過我的身子,為什么不可以!”

方小易無力地癱軟下來,蹲在了沙灘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韻突然脫了外套,拉著方小易的手:“走,我們游泳去!”

方小易莫名其妙地就跟著她走向大海了。柳韻的泳姿很漂亮,在岸邊影影綽綽的燈光下,穿著紅色比基尼的柳韻像一條火紅的美人魚,在海浪里恣意地游動。她夸張地笑著,高亢的笑聲跟著低沉的海浪聲、渾厚的雷聲一陣一陣碎裂開來。她游到方小易的身邊,脫了方小易的T恤,抓著他的胳膊,往大海的深處游去。說實話,幽暗的大海也可以很美,像是一個睡夢中輾轉反側的女人,在靜謐的光影下,盡顯各種婀娜的體態。海邊的雷電持續翻滾著,有些沉悶,像是一個想要咆哮卻極力克制的男人,又像是一曲滄桑而又內斂的搖滾。大海在夜幕中格外寬廣,方小易分不清楚哪里是海,哪里是天。遠處此起彼伏的閃電并不張揚,倒像是絢爛的霓虹燈,有些靦腆,又有些迷幻。方小易漸漸忘記了自己,他也溶入了大海,和柳韻一起飛翔。是的,是飛翔,無拘無束,只有他和她在飛翔。兩個人像飛魚一般,在近乎溫柔的海浪里穿梭,直到渾身沒了一絲氣力方才罷休。他們仰面向上,浮在海面上,看著繽紛的天空,聽著低沉的雷聲,和著緩慢的潮汐聲,世界只剩了簡單。

突然,柳韻轉過了身體,整個人貼在方小易身上。方小易只覺得腦海里悶了一下,什么也沒想,什么也不愿意想,就抱住了柳韻。這是一條怎樣的美人魚啊,在夜光下,她的肌膚像被施了魔咒一般,方小易沒辦法擺脫她的纏繞,他扯開了她的比基尼,他再一次看到了一個少女的胴體在夜色里閃爍發光,他把頭埋了進去,他愿意把自己這樣一直埋進去,埋進她的身體,埋進她的每一個細胞。柳韻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她的臉越湊越近,她輕輕喚了一聲:小易。方小易卻如同聽到一聲炸雷,也或者真有一聲炸雷。裹在黑云里的雷電,像是突然炸開了,一道雪白的閃電,撕裂了天空,也撕碎了大海。方小易看到了!看到了柳韻額頭那顆紅痣,她濕漉漉的劉海滑向了一側,她飽滿的額頭上,有一顆醒目的紅痣。方小易大叫了一聲:“不——”。

直到現在,方小易還是不能確定柳韻是怎么死的。是因為自己突然跑開了,她溺水了嗎?還是她對他完全絕望了,自殺了?第二天早晨,救援人員撈上她時,依舊一絲不掛,方小易看到她烏黑的劉海沾滿了砂礫,額頭的紅痣仿佛更加碩大了。他突然想到她和他說過,她母親說她不可以剪劉海的,否則她的命格就會發生變化。同樣的紅痣,在不同的人身上,為什么就會有不同的命數和劫難呢?他還看到紅色比基尼和自己的T恤,零亂地散落在沙灘上,像是一個個旁觀者,又像是一個個見證者。

公安人員最后證明柳韻不是被他所殺,但丑聞迅速蔓延了整個金水縣。妻子沒有說什么,只是委托律師遞上一份離婚協議書。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每個夜晚,方小易騎著“小螳螂”在黑暗里穿梭時,就覺得自己在飛,飛起來時,他就仿佛看到了柳韻,又似乎看到了方舟,這個時候,他的唇角就會露出淺淺的笑。過了些日子,派出所那邊消息過來,網吧發貼的女孩找到了,只是額頭上沒有紅痣。方小易到了女人家,開始收拾東西,他該去另一個地方了。女人繞到他的背后,輕輕地抱住他,說:我們生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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