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后的同學聚會,最與眾不同的,依舊是她。
怎么說呢?10年之后的她和我們沒有不同,已過而立之年,面容不再光潔,眼神不再純澈,眼角眉梢也有了光陰的痕跡……唯一沒有改變的,是裝扮——淺灰色的棉麻襯衫,黑色棉麻長褲,平底黑色板鞋,在一群女子光鮮艷麗的飛揚裙裾中,那么簡約,又是那么——卓爾不群。
這個女子,當真是有襯衫情結的吧?記憶中的她,便是亦舒筆下那種永遠“白襯衫、卡其褲”的女孩子。毫不夸張,她的小小儲物柜里,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沓純棉質地的白襯衫。不是那種規矩的制服襯衫,略寬松,卻也是最簡單不過的款式,配休閑褲,再隨意大方不過。偶爾,她也會把襯衫的下擺扎進長褲,長發扎成馬尾,亦不緊致,衣服和發都松松散散,穿白色或黑色板鞋。她極高,有種青春期的消瘦,松散的衣服,襯得她有種自由的飄逸感。
春夏秋是適合她的季節,只要襯衫便可打發。冬季亦不繁雜,不過是襯衫外面,加一件大衣或棉褸。依然極盡簡約。
白色是她的主色,偶爾她也穿黑色或煙灰,再就是墨綠,接近于黑色的那種深墨綠。都是寂寞的顏色,其他略鮮艷、熱鬧的色彩,便都與她無關了。
因為年輕,那些寂寞的顏色,她都稱得起,并且從來不讓人覺得乏味。而那么簡單的款式,在她身上,也多了一種其他服飾所不能展示的風情,一種隨意、自由、悠然和淡淡的疏離感。那時,也許不是所有男生都覺得她美,但他們說起她來,都喜歡用四個字:與眾不同。
她是別樣的,她和襯衫相互駕馭、融為一體,展現了一種別樣的風情。
而好多年后,她依然如此,不同的是,襯衫的質地已經換為了棉麻。
比起純棉,棉麻更加柔軟,因此充滿自由感,它從來都不崇尚平整與光潔,只彰顯隨意、舒展、妥帖,只是面料,便將個性展露無遺。它自由,卻又挑剔,并不是隨意哪個女子都稱得起棉麻。若無脫俗的氣質和韻味墊底,棉麻帶給人的視覺感受,和一塊皺巴巴的抹布相差無幾。
顯然,她在光陰里延展和深化了她的與眾不同和卓爾不群,就如她不再如當初純澈的眼神里,增加的內容并非瑣碎的煙火氣,而是深刻的隱藏和溫柔的容納。好像可以盛得下一切。在隱藏和容納的背后,透出的,依然是風情——10年前的她,有10年前的風情;10年后的她,有10年后的風情,都和歲月相得益彰。讓她洋溢這美好風情之物又是如此簡約,一件襯衫而已。
因為她,不得不信了襯衫這種衣物的玄妙,它根本是在用最簡約的風格來映襯一個女子最深處的風情,不像其他服飾,用色彩和繁雜款式、質地,如長流蘇,如大裙擺,如露肩頸……與其說更加展露風情,不如說人為塑造,服飾的本身已經喧賓奪主,有時大抵當事人自己都糊涂了,那風情萬種的,到底是衣服,還是自身?
說到底,著襯衫溢風情的女子,那風情才是真正由內而外、妙不可言的,是骨子里散發的,不需借助任何附屬品。就如我們可以想象,其實一件華美艷麗且昂貴的真絲吊帶睡裙,從來都沒有一件寬大綿軟甚至略舊的白襯衫來得更誘惑。尤其,那是他的白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