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奢侈品行業(yè)之前,我在巴黎兩家銀行分別實習半年,雖是投行后臺部門,卻已經(jīng)覺得工作繁重。在回家的地鐵上看著玻璃里疲憊的自己,經(jīng)常產(chǎn)生深深的迷茫,感覺自己失去的,正是生命中絕不該放手的東西。一起實習的法國男生愛極了會議室的大落地窗和窗外的新凱旋門,可我偏偏連穿正裝套裙都不情愿。工作這件事,異常重要,是成年之后生活的無可避免的重心,所以我盡量把報酬放到考慮因素的最后一位,寧可不計較報酬那樣地去工作,就像不會受傷害一樣地去愛。
面試LV的當天,正是我的生日。我沿著塞納河一路走到新橋,秋風里聽到路邊寵物店里的聒噪和樹上的鳥叫聲,河邊一如既往地堵車,我看車里的人,車里的人也看我。面試完,一個人走去圣母院,第一次為自己買了一支小小的蠟燭,點在瑪利亞面前。一周后愿望實現(xiàn)了,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我就這樣踏進完全陌生的奢侈品行業(yè)——如果沒有夢,那么錢是好的;如果沒有理想,我大概也可以過得滿意。
第一天工作,整個部門都在全力以赴準備2014年春夏時裝周的showroom。看了前一周的報表,一對價值4萬歐元的婚禮細鉆耳環(huán)在東京表參道店被售出,那是一個幸運的新娘吧。我的同事大多是30歲上下的女子,有穿平底鞋也有穿8厘米高跟鞋的,有棕發(fā)有金發(fā)——現(xiàn)在也有黑發(fā)了。有戴LV手表也有戴Hello Kitty的,大多充滿激情、強勢而不讓人生厭害怕,走廊里笑聲不斷……
當你置身奢侈品行業(yè)的時候,對奢侈品的看法往往會發(fā)生變化。在法國以及歐洲,奢侈品牌譬如LV和HERMES的象征與在國內(nèi)太不一樣——年輕女孩子背LV會被認為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瑞士和北歐更是如此。研究生時代,我的法國同學出身于非常富裕家庭的并不在少數(shù),卻極少有女生用奢侈品或者開好車上學,也許因為她們都買得起,奢侈品不再是奢侈品。然而我覺得,更多的是她們對“令人羨慕的事”的定義不一樣。
一個23歲的中國女孩子,也許覺得在微博曬一張自己的LV,可以換來更多的關注和贊。一個23歲的法國女孩子卻絕不會這么做,她更傾向曬自己全身黝黑在海邊沖浪、暑假和全家人一起登上勃朗峰頂、去非洲社會實踐抱著黑人孩子、在陶瓷工作室滿身是泥或者在越南戴著漁夫帽的照片。他們的錢和他們的精力,用在他們熱愛并且能給他們帶來快樂的事情上,可以是書本、運動、旅游、藝術,甚至僅僅是簡單的家庭時光。
這也許就是為什么法國能夠擁有這么多奢侈品品牌,因為年輕時候的經(jīng)歷,對自身和對生活永不停止的雙向探索,讓每個女孩子都變得自信、充實、充滿安全感。她們足夠勇敢,于是變得自由。不會被愛情、奢侈品和男人貴重的禮物羈絆,也不因時間流逝感到焦慮。這樣的女人,才配當奢侈品的真正主人,因為能夠駕馭自己的內(nèi)心,所以能夠駕馭如此貴重又精美的事物。
在巴黎每天都可以遇到許多這樣的中年女人:她們的皮膚開始松弛,發(fā)絲也灰白,但是有永遠一絲不茍的絲巾、風衣和許多LOGO非常不明顯的奢侈品包。全然不化妝,一頭華發(fā),體態(tài)苗條,步履輕盈好像跳舞,講話洪亮握手有力,幽默感奇佳——這就是出身于好的家庭和受過好教育的法國女人。
而年輕的我們,該去深愛每一個讓你怦然心動的人,去珍惜身邊言無不盡的朋友,因為開始工作后,有形無形的束縛讓愛的能力逐漸消退,即便有心如我,很多時候卻也無可奈何。對未來的慷慨,并不是把一切都獻給現(xiàn)在。讓時光雕琢你的臉,但不能讓它侵蝕你的頭腦你的心,這才是送給未來的自己真正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