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么重要

下班時，在地鐵站等車的時候，聽到電話響，看到大學同學小安的名字在屏幕上一跳一跳。于是接起來，還沒開口，卻聽到他先自報家門，我是小安。

我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他是小安。于是笑他，真是推銷員的職業習慣，跟誰都自報家門。

他也笑起來，隨口解釋兩句，倒不是，主要是現在大家都喜歡換電話，怕是換著換著有些號碼就丟了，再說，我也有三四個月沒和你聯系了，萬一你聽不出來，不是要多費幾句口舌？又開玩笑道，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哪敢勞煩你時時記得？

這樣說笑了兩句，小安才說到正題，是想讓我幫他做一份營銷策劃。

我應允下來，和他簡單商量了方案后，收了線。

沒承想剛剛上了地鐵，電話又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在相對空落的車廂走到一個角落，我接起來小聲說“你好”。

對方呵呵笑，跟我還這么客氣？

慢！這口吻，仿佛很熟悉的樣子，那聲音，也的確有些似曾相識，我卻一時間并沒有聽出他是誰。又因為他的“仿佛熟悉”不好意思直接問出口，于是，只好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希望聽著聽著會想起來。

他問，最近忙不？

答他，還好。

他又說，我后天過去石家莊，可以一起吃頓飯。

又答，好啊，恭候光臨，想吃啥，我請！

裝作熱情而豪氣，可是，我依然沒有聽出他是誰。

這樣一來一回地說了兩三分鐘，我略帶遲疑和客套的口吻，終于讓他察覺出端倪，他忽然問，你小子是不是沒聽出來我是誰啊？

我心一慌，繼而有些慚愧起來，又不好承認，于是支吾片刻，撒謊道，前幾天我的電話丟了，保存的一些號碼也跟著丟了。

什么電話丟了？是我換號了，你沒保存很正常。我是某某某啊。

我愕然！某某某，我發小，跟我一起逃過課、一起泡過妞、因為……大抵也有一年多沒有聯系了，上次見面，還是一個同學結婚，在南京聚了一次。平時各自忙，他在上海我在石家莊，隔得遠，聯系并不頻繁。這次他要來石家莊出差，沒的說，我們當然要見一見。

又訝異又慚愧又驚喜，連聲道歉只說現在聽力不好了，竟然連哥們兒的聲音都沒聽出來。

他當然不會怪我什么，說，還是聯系太少。互相又扯了幾句，最后定好了接站的時間。

收線后，我趕忙把他的新號碼存了下來，略感慨，原來，人真是善忘的，不過一年多，他的聲音，于我而言便有陌生感了。

然后第二天，正在電腦前忙碌的時候，坐在隔壁的小悅電話響，她接起來，問了聲好，然后，便聽她說，不好意思啊，沒聽出來……真聽不出來……用力聽也聽不出來……

啪！小悅把電話掛了，憤慨道，他當他是誰？一不是我爹媽，二不是我老板，三不是我男朋友，我憑什么非得聽出來他是誰？神經病！

詢問她發什么牢騷，她說，剛有人打了個電話，號碼不認識，對方開口就問聽出來他是誰了沒？小悅沒聽出來，對方又讓她用力聽，結果最后，那人惱了，說，聽不出來算了，就當我沒打過這個電話。

他惱怒什么？小悅依然不忿，太自以為是了，憑他是誰，我聽不出來，也不想猜，如何？對我來說，聽不出來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愛生氣不生氣。

忽然忍不住笑起來，是啊，聽不出來，如何？也許曾經很熟悉甚至很要好，可是許久不聯系，淡忘是尋常事。也或者聯系并不稀疏，可你在人心里，并未重到“連呼吸都能分辨出”的程度。就算你是曾經的戀人，也不要以為對方就會一輩子記得你的聲音。都是自以為是罷了。小悅說得好，你不是我爹媽，又非我老板，更不是我現今愛著的人，我才懶得知道你是誰，你在我心里，當真沒有那么重要！

而這兩日的電話事件，竟給我上了一課，看來，小安是對的，自報家門其實還真是很有必要，至少是對對方和自己的尊重，省得對方死活猜不出來，只會讓自己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