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來路多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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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在略顯閉塞的故鄉，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努力學習，考上縣城的重點中學，然后將來去更遠的地方。那個時候，我們的日子有著樸素的底色，大多數人穿著寬大的校服，桌子上永遠都擺滿了課本和試卷，好不容易盼來了周末，學校又臨時通知要補課，于是哀嘆唏噓不已。

中考后，因為成績還不錯，我得以進入縣城的重點中學一中讀書。記得在此之前，我曾很多次地從一中門口經過，每一次都在心里對自己說，我將來一定要到這里讀書。然而，在如愿進入重點高中后，我卻再也找不到初中時的拼勁了。也許是發覺高中生活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般美好，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成績在重點高中的重點班只是中下游水平。總之，很多時候，我都是處于無比懈怠的狀態，只是想把自己隱于一個無聲的角落里。

以這種晃晃悠悠的狀態度過了高一、高二后，我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拽進了高三。當下暗淡無光，我在做著遙不可及的夢，不僅做著與文字有關的夢，也幻想著成績會在下一次考試中有很大的提升，幻想著自己能夠進入有著古樸厚重歷史氣息的大學讀書。

年少時，有驕傲和迷茫，但大多數時候是找不到出口的。我在大家都在積極地趕作業的時候，獨自翻看小說，自認為自己與其他庸俗的同學不一樣。一方面驕縱而不自知，另一方面卻又因為有太多不會的東西而焦灼不安。

有時候下了晚自習以后，要與同桌結伴回宿舍，但通常是我早早收拾好了東西，而同桌會拜托我再等她一下，因為她要向一個同學請教問題。我在等待的時間里無所事事，聽著他們討論著我聽不懂的問題，羨慕的同時，又有很多不安。

周末，按學校規定我們這些住校生是要待在學校里寫作業的。有一次，朋友慫恿我和她一起在周六中午請假出去。我們回教室時，剛好是放學的時間，碰上了從教室離開的班主任。他看到我們之后，非常生氣且不留情面地斥責了我們。

那次事情過后，我再也沒請過假，也漸漸有些懊悔，知道是自己浪費了時間。但再怎么努力，成績還是因為基礎太差而毫無起色。高考越來越近，自己曾制訂過很多復習計劃，但通通因失敗而告終。

高考的數學考試時，時間過得很煎熬，我握著筆茫然無措。那種焦慮感一直延續到了高考結束后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因為題很難，大多數同學都考得不是很理想，但我的成績比大多數人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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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服我，如果不能選擇理想的學校，就應該選擇一些好就業的專業。但現實擺在面前，曾經關于未來的種種美好愿望都落空。我找了很多學校的資料，看了往年的錄取分數，這才發現，以自己的成績，能選擇的學校少之又少，而可以填報的專業也是此前從未了解過的。彼時于我而言，前程是前所未有的渺茫。

誰都愿意向前看，可是在心灰意冷后，我決定了再復讀一年，就這么停在原地，對過去修修補補。從小到大，我一直是做事無主見、只愿隨波逐流的那種人，這是我第一次態度堅決地做一個看似很不理智的決定，所幸父母并未反對。

決定好要復讀后，我借了朋友所有的課本，在另一所重點中學的復讀班報了名。每一年的9月對學生來說，是一個新的開始。曾經的同學去了天南海北各自的大學讀書，他們紛紛開始了自己新鮮的大學生活。而以往心高氣傲的自己，也開始了孤獨的復讀生活。那時候自己擁有的，只不過是一腔孤勇。

復讀班里的同學，有的是只這一次考試失利的，也有的是基礎不好的。老師鼓勵我們從最基本的地方開始。于是，大多數時間都用來背課本上的基礎知識，做典型的題。重新開始之后才發覺，原來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日子都是相似的，早上五點多和同學匆匆忙忙地去吃飯，白天上課時聽老師的講解，課下去請教問題，晚自習時聽著窗外的風聲，埋頭幾個小時，做一大堆試題。晚自習結束后，在黑夜里，抱著幾本書回宿舍打手電再學習。

漸漸地，自己也能靜下心來了。偶爾放假時，大家都離校后，我會和朋友在教室里學習一上午再離開。每一次考試后，我也能耐下心來聽班主任如何幫我分析我的每一科的成績，也能向他吐露一下，偶爾排名靠前時，帶給我的不只是欣喜，還有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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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時候也會被負能量打敗。也許是因為看不到未來的光亮，也許因為內心時刻都在擔憂著，總之，我會因各種各樣的小事，感覺非常的茫然與絕望。當然，也有恐懼。總是害怕在重來一年以后，我還是會面臨失敗。

在復讀的后半段時間里，因為身體不好，我動不動就請假回家，而回家以后又會因為耽誤了很多課而焦慮。返校后，看到擺滿了課桌的空白試卷，便有了更多的心理壓力，繼而很大的壓力又會導致身體狀況不佳。這就像是一個死循環。我很清楚當時自己就像一個膽小鬼，卻又深陷在擔憂里無法自拔。

后來，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度過那段非常難熬的日子的，大概是因為時間在不停地催人向前，而一旦變得忙碌起來，內心也隨之變得充實，繼而能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能看淡一時的得與失，也能慢慢鼓勵自己，從平常的日子里一點點地追趕。

校園的白玉蘭開了，日子已匆匆滑過，再也沒有作文滿分時的欣喜，再也沒有脾氣時好時壞的數學老師揪著我去分析每個做題步驟，再也聽不到胖胖的語文老師在課堂上的口誤：“這個‘孺’就是‘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子一’。

第二次高考的時候，我拼盡全力去答每一道題，雖然還是有不會的知識點，但自己已變得坦然了許多。高考成績出來的那一刻，終于長舒了一口氣，不多不少，一年的時間里，我的成績提高了100分。

最后，因為種種原因，我沒能去最想去的學校，只是選了一所省內排名還算不錯的大學。但我還是很喜歡在高四之后，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在大學里，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也有了時間和機會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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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也許會忘記課堂上沒回答出的問題，忘記一氣之下扔掉的試卷，但依然會記得那些溫暖的時光。偶爾翻開塵封的記憶，再與人談起中學時代時，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高考前的日子，有一起復讀過的同學說，也許當年高三時再多努力一點，就不至于要多花一年時間才能邁進大學校門了。然而時光無法倒流，我們為何不坦蕩蕩地承認曾經的不完美？縱然曾有種種不足，縱然曾走過彎路，但現在和未來都可以奮力追趕。

所有的蜿蜒都是為了最后的抵達。幸運的是，在此過程中，我明白了，我們無需過于在乎一時的得與失；也知道了，在最應該付出的年歲里，我們不應該退后，如果想做好一件事，最應該做的就是全力以赴，瞻前顧后是最浪費時間的。

每段經歷都是生命里難得的財富，不過，來路雖可眷戀，但令我們神往的還有前方。盡管曾經并非一路平順，未來也未必會毫無坎坷，但希望我們在經歷了那些不得不經歷的事情之后，仍惦念著過去的溫暖時光，仍能在漫漫前路上懷有著難得的天真赤誠，仍能翻山越嶺，步履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