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人生只能觸碰云端一次

1.真實的假象

一直以來，我都是老師眼中冰雪聰明的小才女。在期末的成績單上，我得到最多的評語就是“悟性極強，一點就透”。但是，只有我清楚這其實只是一種假象。

悟性極強？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利用暑假參加補習班，提前學習了大半學期的課程，你的悟性也絕對不差。一點就透？如果你也像我一樣故意在學校裝得云淡風輕，回家之后卻死命啃書，不到凌晨絕不睡覺，你也一樣能一點就透。

我不知道在如今的高中生里，有多少人像我一樣樂于偽裝，但我敢肯定，每個班里一定都有。那時候，我總是固執(zhí)地認為“天資聰穎”才是對一個人最大的褒獎，而所謂“勤勉”更像是暗示資質(zhì)平庸的貶義詞。我享受著“聰明”所帶來的光環(huán)，在一片掌聲之中驕傲自得。

可隨著高二的到來，我的驕傲卻瞬間分崩離析。

進入高二以后，數(shù)理化三科的難度明顯加深。尤其是為了備戰(zhàn)高考，學校有意加快課程進度，往往一天不到，就已經(jīng)講了大半個章節(jié)的內(nèi)容。這種類似急行軍似的速度，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來。往往舊知識還沒有融會貫通，新知識就又迎面而來。我第一次錯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不聰明，而且理解能力和適應能力都非常有限。

那時，班里的男生們反倒一個個異軍突起，他們鉚足了勁兒往前沖，成績扶搖直上。尤其是我的同桌，高一下學期時，我還比他高了足足三十分，可高二開學后，他竟然僅憑物理化學兩門就反超我三十分都不止。

成績出來后，我默默注視著教室后排的名次表，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急紅了眼睛，卻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承認，我從來都討厭別人比我強，尤其是身邊本不如我的那些人。做個不恰當?shù)谋扔鳎斂吹酵腊盐液莺菟υ谏砗螅欠N感覺就像我一直俯視的盆地，突然直沖云霄，成為珠穆朗瑪峰一般俯視我的存在。

巨大的落差，令我曾經(jīng)的偽裝支離破碎。才女也好，驕傲也罷，在高中成王敗寇的殘酷戰(zhàn)場上，只有分數(shù)才能證明最終實力。

2.靈魂的欲望就是命運的先知

美國著名法學家，小奧利弗·文德爾·霍姆斯曾經(jīng)說過：“在某種意義上，一個人想要得到的，就是他能得到的。他靈魂的欲望，就是他命運的先知。”

所以，我相信只要拼盡全力，我一定能拔得頭籌，出類拔萃。

我開始奮起直追，拋開過去“云淡風輕”的偽裝，踏實學習。我特意買來和同桌一模一樣的參考題，遇見不懂的題目，就立刻向他請教。

雖然同桌一向爽快，但有時候被我追問得煩了，也會不耐煩地皺起眉：“我都跟你講過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開竅！”

每每這時，我都會覺得臉頰微微發(fā)燙。雖然他并不是故意為難我，但那樣的話，還是如同鋼絲一股鋒利地劃過我的臉頰，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跡。我一向心高氣傲，那是我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重重低下了頭。

有一段時間，網(wǎng)上很流行李嘉誠的名人名言。在學校圖書館里，也經(jīng)常能看到他的書。李嘉誠說：“當你放下面子去埋頭苦干的時候，說明你已經(jīng)人世了。當你能用實干賺回臉面與榮耀的時候，說明你已經(jīng)功成名就。當你還停留在原地，只珍惜所謂面子的時候，說明你這一生也就只能囿于虛榮，止于困窘了。”

我一遍遍咀嚼著這段話，若有所思。雖然我不清楚它究竟給我?guī)砹嗽鯓拥膯⒌希菑哪且院笪议_始咬緊牙關(guān)，臥薪嘗膽。我遇見不懂的問題會更積極地向同桌求教，碰到想知道的學習方法也仍然不斷向他學習。

我還提前買來《三年高考，五年模擬》，趕在高三總復習之前，就有計劃地對高考真題進行專題訓練。那時每天天剛蒙蒙亮，我就已經(jīng)開始聽聽力，寫題，列好當天的學習計劃了。

我相信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相信那些勵志故事中的逆襲橋段也一定可以在我身上上演。但我卻忽略了一點，如果苦心人太多，那皇天也就只能厚此薄彼了。

期中考試后，當班主任讀道：“朱蕙楨，全班第28名！”我?guī)缀醵疾桓蚁嘈抛约旱亩洹Ｎ殷@詫地瞪大雙眼，滿臉的難以置信。這真的是我的成績嗎？我的努力難道就換來一個區(qū)區(qū)28名？

那種拼殺盡全部，卻功虧一簣的挫敗感，就像一記重錘兇狠地砸向我的胸口，讓我的心痛得歇斯底里！

那一天，我抱著試卷捶胸頓足，號啕大哭。我不明白，我的努力為什么得不到回報？我的付出為什么沒有收獲？

無數(shù)個問號化作一張張或嘲笑，或鄙夷的臉，不停地在我腦海中盤旋。我開始自暴自棄，自怨自艾。我聽歌、看小說、打游戲，以一種近乎自殘的方式自我放逐。

仿佛有滾滾的黑暗，從四面八方向我洶涌而來。我轉(zhuǎn)身跌入地獄之中……

3.踮起腳尖，觸碰云端

那段時間我就像是行尸走肉，整日渾渾噩噩，不知所云。我偏激地把這一切都歸咎于我的同桌，如果不是他這種人的后來者居上，我又怎么會淪落至此！

羨慕，嫉妒，恨！

是的，赤裸裸的仇恨。雖然我從未想過“恨”這個字會出現(xiàn)在我的人生字典里，但同桌的進步確實令我妒火中燒。

看到他埋頭寫題，我總?cè)滩蛔〕鲅灾S刺：“哎喲，好學生又開始努力了。這次是打算考全省第一，還是全國第一啊？”

每每說出這些尖酸刻薄的話語，我心中便會獲得短暫的快意。可在此之后，又會涌起不安。仿佛有吐著紅信的黑蛇，正陰森森地爬向我的心房，噴灑毒汁。

夜深入靜時，我常常對著鏡子反問：“朱蕙楨啊，那個狹隘、刻薄的人真的是你嗎？你怎么會淪落成這副模樣？”

不甘、嫉恨，這些人性中的陰暗，把我演變成了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獸。我噴灑著毒液與怒火，同眾人劍拔弩張。

我不斷跟同學發(fā)生矛盾，老師多次找我談話，但都無濟于事。直到六月七日那天，事情才出現(xiàn)了一線轉(zhuǎn)機。

六月七日是一年一度的高考，因為要占用我們的學校當考場，所以大家都臨時放假。我像往常一樣，放假后又一頭扎進了烏煙瘴氣的網(wǎng)吧。可當我從網(wǎng)吧出來時，卻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

無數(shù)送考家長正站在毒辣的太陽下，翹首以待。當時正逢酷暑，戶外溫度已高達38攝氏度，可那些家長們卻像一棵棵白楊一樣，挺拔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在那些家長之中，還有不少爺爺奶奶輩兒的老人，他們銀白的發(fā)絲早已被汗水打濕，但目光卻一刻也不曾離開考場。

那一個個汗流浹背的身影，讓我心底驟然緊縮。我不禁想，等到來年我參加高考時，我的父母是不是也是如此呢？我的姥姥、姥爺是不是也頭頂烈日，為我加油助威？那么，我身為這場高考之戰(zhàn)的主力軍，又該做些什么？難道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頹廢荒唐，自暴自棄？！

仿佛有一把無形的戒尺，當頭棒喝，狠狠敲醒了我。

我暗暗發(fā)誓，為了父母，為了家人們的期待，我也要重整旗鼓，放手一搏。

我開始調(diào)整心態(tài)，不再盲目地和同桌進行攀比，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學習本身。我找出之前的練習冊，一張張重新總結(jié)，找出自己的癥結(jié)所在。我不再一味摘錄錯題，寫形式化的錯題本，而是用心找出自己的知識漏洞。

高三開學后，我更是如此，我把每一次考試都當作自己查漏補遺的機會，而并非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雖然高三之后考試更為頻繁，但我那顆曾經(jīng)躁動不安的心，卻已經(jīng)冷靜下來。

在考前誓師大會上，同學們紛紛握緊右拳，奮力高喊：“備戰(zhàn)高考，永爭第一！”我同樣握緊拳頭，把“第一”喊得格外響亮。但在心底我卻清楚自己要做的第一，只是那個勇于拼搏、自強不息的自己。

我相信在面對命運的考題時，能夠愈挫愈勇，披荊斬棘的人，在面對困境的桎梏時，能夠保持一顆赤子之心的人，方為真正的第一，真正的強者。

高考那天，我信心百倍地走進考場，就像歌里唱的那樣：“I believe I can fly，I believe I can touch the sky……我相信只要奮力跳起，就可以觸摸到云端的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