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飛虎情緣

“我一直和中國人民有著難舍難離的感情……任何東西都無法回報他們的救命之恩。”飛虎隊員格倫·本尼達曾無數次地對家人這么說。

在全國友協工作十余年，我逐漸對飛虎隊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小時候就經常聽到“飛虎隊”的名字，但也只知道那是陳納德將軍領導的作戰部隊而已。應該說，我的飛虎情緣始于2002年10月。當時，剛加入友協不到三個月的我，接待了陳納德將軍的女兒羅斯瑪麗·西姆拉爾和外孫女嘉蘭慧。雖然我們只相處了短短的五天時間，羅斯瑪麗那像極了陳納德將軍的眼神和下巴以及嘉蘭慧親切的美國南方口音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我和嘉蘭慧偶爾會互通電子郵件，MSN對話，甚至是打越洋電話。這種不間斷的聯系，不僅增加了我對飛虎隊和陳納德將軍的了解，也加深了我和這個與中國有著深厚淵源的美國家庭的感情。

2005年8月底9月初，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受中國政府委托，邀請美國二戰援華老兵及其親屬共110多人訪華，參加“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60周年紀念活動”，其中就包括羅斯瑪麗一家。在北京參觀故宮的時候，已經77歲的羅斯瑪麗因腿腳不便需要乘坐輪椅。我一遍遍地正著推她上坡，倒著下坡，在平路時還偶爾和她來段輪椅舞，感情就像一家人一樣。在接下來的旅途中，她逢人便介紹說我是她的“中國孫子”，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第一次有了一位“美國奶奶”。

那次應邀參加60周年紀念活動的110多人中，還有一位叫格倫·本尼達的飛虎隊老兵。1944年5月6日，年僅19歲的本尼達駕駛的P-51戰機被日軍擊中，落在了湖北監利縣附近的湖中。被迫跳傘的本尼達在當地農民的冒死相救下，被成功護送到新四軍五師師長李先念的部隊。在經歷了60天的艱難險阻后，本尼達安全返回了美軍基地，并與李先念結下了深厚友誼。

60年后的訪問中，本尼達首次見到了李先念的女兒、時任全國友協副會長的李小林，并在重返湖北監利時見到了許多當年營救過他的中國農民及其后代。成百上千的老百姓從各地趕來，想看看這位當年援華抗戰的美國老兵。近60年后，當本尼達與救命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都激動落淚，場面既溫馨又感人。60年后的情緣再續，60年后的動人場景，使李會長萌生了拍攝一部講述本尼達感人故事和中美二戰合作歷史紀錄片的念頭，這就成就了后來友協民間外交的又一亮點——《飛虎情緣》。

2010年10月，為了完成《飛虎情緣》的拍攝，再一次看望那些救助過自己的中國老朋友，做了9次心臟搭橋手術的本尼達帶著家人再次來到了中國。我陪同本尼達一家11人訪問了北京、湖北和上海。考慮到本尼達的身體狀況，我們特意邀請了北京醫院的大夫全程陪同，并只安排本尼達及夫人參觀較近的新四軍五師師部舊址大悟縣，而沒有前往路途更遠的監利縣。那次訪問后，老人家在回國后第三天與世長辭。時至今日，我依然清晰記得近5年前的那個周末，自己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未知來電號碼，想接卻又不敢接。打來電話的是本尼達的大兒子愛德華，他告訴我老人走了的消息，并安慰我說，他父親的離世是自然的生老病死，而不是因為最后一次訪問中國的旅途勞累。本尼達和家人也曾多次說過，他的生命是中國人民給予的，沒有當年中國軍民的冒死相救，也不會有他后來60多年的幸福生活和美滿家庭。

2011年5月，依照本尼達的遺愿，他的遺孀埃莉諾和兩個兒子回到了中國，并將這位飛虎隊老兵的部分骨灰安放在了湖北紅安李先念故居紀念園。在骨灰安放儀式上，我第一次在眾多中外來賓面前高聲唱出了中美兩國國歌，作為送給本尼達的臨別禮物。儀式后，埃莉諾走到我身邊，熱淚盈眶地握著我的手，久久沒有松開。就這樣，我又多了一位“美國奶奶”。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的2015年，全國友協于6月24日在美國華盛頓舉辦“為了正義與和平——中美二戰合作圖片展”。圖片展共選取了94幅照片，通過“中美反法西斯戰爭”、“中國人心目中的美國英雄”、“中美軍民情”和“向友誼致敬”四個部分，生動再現了中美軍民并肩抗敵，結下深厚情誼的珍貴歷史。在美主持第六輪中美人文高層磋商的劉延東副總理在出席圖片展招待會時說，歷史不會忘記，70多年前，一大批風華正茂、富有激情和正義感的美國青年飛行員來到中國，和不屈不撓的中國人民一起，用血肉筑起一道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新的長城。據不完全統計，抗戰期間，約有25萬中國軍民參與了各類營救美軍士兵的行動，數萬人在行動中犧牲。而參與援華抗戰的美國空軍將士約18000名，其中2193名飛虎隊員犧牲，200多人在中國軍民的救助下死里逃生。參觀圖片展的美國援華老兵一致建議，應該讓更多的美國人看到圖片展，讓他們了解這段不被其所熟知的中美二戰合作史。

看著圖片展的一幅幅照片，回想著《飛虎情緣》的一個個鏡頭，回味著陪同羅斯瑪麗和本尼達的點點滴滴，我感慨良多。雖然，兩位老人都已離開了人世，但他們的笑容、他們的眼神、他們的中國情結，卻依然深深地觸動著我。我很慶幸自己選擇了民間外交這條道路，因為這條路上有許許多多類似的人民情誼和感人故事。當年，為了正義與和平的信念，一群20來歲的美國青年毅然決然地來到了這個他們知之甚少的遠東國度，與中國人民一起抗擊法西斯侵略。今天，正是為國交友的信念，正是對飛虎隊的崇高敬意，也正是與陳納德家族和本尼達家族的深厚情誼，堅定了我繼續做好民間外交工作的信念，堅持為這份友好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