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研究綜述

【摘要】近年來關于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命題的研究可以概括為源頭、過程和成果三方面。源頭即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過程即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與中國實踐、歷史傳統和民族文化的結合；成果方面目前主要體現為中國共產黨不同歷史階段領導人法律思想的研究?？傮w來說，現階段相關研究成果已較為豐富，但由于該研究領域涉及面廣、需要跨學科研究等，導致現有許多研究命題提法不統一，基礎理論研究不足，中國化的動態研究中如何與歷史傳統和民族文化結合方面的論述尚不系統完整，還需進行進一步的研究。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法治；綜述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169（2015）03-0011-05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是毛澤東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上提出來的，其內涵是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的實踐、歷史傳統、民族文化三個方面結合的與時俱進的歷史過程，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法治領域的具體體現。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關于依法治國提出了許多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新要求，標志著依法治國執政理念得到進一步深化和升華，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達到了新的歷史高度。黨的十八大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黨的十八屆三中提出“建設法治中國，必須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堅持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總目標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系統研究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內涵及發展，對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閱讀研究近年來國內學者相關研究，筆者發現這些研究基本上是圍繞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源頭、過程、成果三個方面展開的，本文試對其加以概括和梳理。 一、源頭一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 （一）內涵

付子堂所著《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研究》是迄今為止法學理論領域最為系統和全面地研究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學術成果，書中論述了馬克思早期的非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以及走向成熟時期的馬恩法律思想，論述了歷史唯物主義法律觀的創立、法的客觀基礎觀、階級意志觀、歷史發展觀、人的自由發展觀和部門法律觀，書中同時指出其他在該領域影響廣泛的論著有《馬克思主義法學著作導讀》、《馬克思主義法學論著導讀》等。公丕祥從馬克思對法的現象和社會之間的關系的認識、法是社會經濟關系的意志形態、法律體現統治階級利益要求的國家意志、立法者不是在發明法律而是在表述法律等觀點出發集中概括馬克思主義法律觀。李龍從理論基礎、階級基礎、歷史基礎、價值基礎等七個方面說明了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主要內容。王英津論述了經濟基礎決定法律上層建筑、法制是人類歷史上特定階段的產物、法集中體現了統治階級的意志等觀點。李廣燦等認為，這種真正的法律觀體現在：把法律放置在整個社會大系統考察：深入分析法和社會經濟生活條件之間的關系：批判繼承了文明社會法學史的精華：從現實的生活經驗出發，將原理建立在豐富的實證資料上。筆者認為，李步云將其內涵概括得較為全面和準確：馬克思法學原理涉及本體論、價值論、功能論、運作論以及發展論等，是以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和方法論為指導的、發展的和開放的、普世價值和國情相結合的、內在特征與外在特征相協調的、融合集體智慧的法律基本原理的科學體系。

（二）強調哲學的指導作用

許多學者在研究中發現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之所以能夠形成，哲學因素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王貴賢、王海洋認為馬克思對法律的研究和論述主要是從兩個方面進行的，一是批判當時主流的法律思想：二是通過批判當時不合理的社會現象來闡述自己的法律思想。儲士家認為馬克思總是以一定的哲學思想作為自己建立法律思想的理論基礎，并注意汲取他人哲學思想中的合理成分，特別是黑格爾辯證法和費爾巴哈唯物論，在把目光同時投向現實的基礎上，對舊理論體系不斷進行剖析和揚棄。周世中認為馬克思法的合理性思想的理論淵源是黑格爾的法的合理性理論，后來馬克思的法律思想進入成熟時期時，他擺脫了黑格爾理性主義的影響，用歷史唯物主義來闡述法的合理性問題。凌相權認為馬克思在法學領域最偉大的貢獻在于把唯物史觀引進了法學，可以很好地指導我國的經濟法制建設。蔡寶剛對馬克思所揭示的經濟現象的法律邏輯思想進行梳理和總結，從反思目前學界對馬克思法律思想中法律反作用問題研究不夠的現狀出發，闡釋經濟發展中法律因素的巨大作用，超越傳統的對馬克思法律思想的本體論研究，從價值論的角度分析法律的反作用，使得對馬克思法律反作用思想的認識更進一步。馬暉慧提出了另外一個研究維度：人們以往對馬克思法律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法權哲學話語的解釋，相對忽視了對馬克思法律思想中人文話語的探索，人本法律觀是馬克思法律思想人文意蘊的當代演繹。

二、過程——中國化

（一）范疇是否屬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概念由付子堂提出。對此概念，許多學者使用了不同的表述方式，有的使用“馬克思主義法學中國化”，有的使用“馬克思主義法學原理中國化”，有的使用“馬克思主義法理學中國化”，有的使用“馬克思主義法哲學中國化”，等等。雖然提法不一，但需要指出的是，大多數學者已經在研究中將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從應然意義上放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討論領域中研究，學術界對此現在已經基本達成共識，認為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研究方法論

關于研究方法和思路，付子堂提出了如何研究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宏觀思路，包括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歷史進程中的重大問題、關于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研究的模式分析、關于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邏輯基礎與機制探析。同時，他還提出了研究相關問題的三條經驗：必須堅持馬克思法律思想基本原理，進一步提高馬克思理論水平，既要講法治，又要講政治，堅定不移地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捍衛者和建設者：必須賦予馬克思法律思想以民族性，科學、合理地批判、借鑒和吸收中國法律傳統的精華，充分發揮中國特色司法制度的優越性：必須賦予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以時代性、立足中國國情，力求使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中國化與中國法治建設經驗的馬克思主義化相統一。 （三）具體表現 與中國實踐結合。這方面已經有專著問世，如蔣傳光的《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理論與實踐研究》。張波的《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路徑研究》，從哲學、歷史學、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等多個學科視閾進行了系統研究，認為在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與中國實踐相結合的過程中正確的路徑不是理論主導模式而是實踐主導模式：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他認為現有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研究中“化”（動態）的研究不足。

與中國歷史傳統、民族文化結合。這方面的研究顯得較為欠缺，比如缺乏中國古代法制思想史和中國民族文化心理等內容如何在現有國家法治理念中得以體現的論述。目前，學者集中探討的還是中國共產黨的法治思想因素的轉變。陳金釗闡述了中共領導集體在法制觀念上有革命法制觀、大民主法制觀、制約法制觀和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法制觀的四大轉變法治觀。李瑜青、馮夢成論述了中共法治從思想觀念上顯現出一個從法是階級專政的工具轉向法是社會利益調整的手段、從依政策治國到依法治國、從法律虛無主義轉向法律權威主義、從義務本位的法轉向權利本位的法的過程。董節英論述了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的法律觀念經歷了輕視法制到重視法制、法律工具主義到憲法法律至上、國家優位到社會優位、權力本位到權利本位、人治到法治、十六字方針到社會主義法治理念的轉變。此外一些教材也有專門論述相關內容的章節，如朱景文主編的《法理學》。

三、成果——主要體現為領導人法律思想的研究

目前，學界普遍認為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成果主要體現為中共領導人的法治思想。這些法治思想，蘊含在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中，蘊含在習近平總書記系列重要講話中。

（一）毛澤東法制思想

毛澤東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過程中，與實踐（如廢除舊法統、主持制定新中國第一部憲法等）結合形成了許多法制觀點，如民主法治是“階級的”、“具體的”、“相對的”：闡明國體和政體的關系：強調人民民主專政的法治秩序：通過典型案例倡導平等與正義的司法精神等。研究視角方面，有的學者認為毛澤東法制思想是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第一次偉大成果：有的探討毛澤東法制思想形成、發展的時代背景、原則及其主要內容，并指出毛澤東的法制思想在新中國成立后的一段時間一直是法制建設的指導思想：有的從毛澤東的立法思想、執法思想、守法思想三個方面論述了毛澤東法制思想的當代價值；有的從原則基礎、專政法律秩序等角度方面對毛澤東的法制觀進行了論證：有的則論述了毛澤東關于民主、自由、人權的理論與實踐，等等。需要指出的是，在論述毛澤東的法制思想的同時，學者往往會提及董必武和謝覺哉的法律思想以及民主黨派人士包括沈鈞儒、章士釗、錢瑞升、梁漱溟的法律思想。

（二）鄧小平法治思想

鄧小平作為中國社會主義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總設計師，針對文革給中國帶來的慘痛教訓，提出“人治和黨治是阻礙國家健康發展的錯誤”、“不要社會主義法制的民主，絕不是社會主義民主”、“民主必須制度化、法律化”、“從制度上保證黨和國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化、經濟管理的民主化、社會生活的民主化”；以及“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的社會主義民主法治建設十六字方針；“一國兩制”等法治觀點。研究視角方面，有的學者考察了鄧小平法治思想產生的國際和國內背景，從不同方面對鄧小平法治思想進行了概括和歸納：有的從法制與民主、法制與經濟建設以及法制與反腐敗三個方面對比分析了列寧的法制思想與鄧小平法治理論的異同：有的則強調鄧小平突破了過去發展經濟采用行政權力和群眾運動的政治活動方式，強調要從國情出發，加強法制建設，等等。在論述鄧小平的法治思想的同時，學者往往會提及彭真、張友漁的法律思想。

（三）江澤民法治思想

以江澤民為核心的第三代領導集體，根據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推進社會全面進步，深化改革、促進發展、保持穩定的需要，提出“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基本目標”：確立依法治國的治國基本方略：加強立法工作，建立和完善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法律體系：加強和完善行政執法：推進司法改革：提高全民族的法制意識和觀念，等等。研究視角方面，有的學者認為江澤民法治思想表現在界定的獨特性、構架的科學性、實現的徹底性和應用的廣泛性：有的則分析了江澤民法治思想中的法理觀、憲政觀、刑法觀、民法經濟法觀、行政法觀、國際法觀，等等。

（四）胡錦濤法治思想

胡錦濤的法治思想主要體現為科學發展的一般原理與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具體實踐的結合，以發展為第一要義，把握法律規律、創新社會主義法治理念、轉變治理方式，圍繞以人為本的核心，構建關注民生、人保障人權的和諧法律秩序，等等。研究視角方面，有的學者系統梳理了胡錦濤的法理思想、憲法、行政法思想：有的專門論述了其民主法治和德治思想有的則重點論述其“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法思想、“維護國家安全社會和諧穩定”的刑事司法思想、“標本兼治、綜合治理、懲罰并舉、注重預防”的全面反腐思想，等等。

（五）習近平法治思想

黨的十八大以來，圍繞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許多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新要求，深刻回答了新形勢下依法治國的一系列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比如：建設法治中國重要思想，強調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必須高度重視法治問題；依憲治國、依憲執政重要思想，強調維護憲法權威，保證憲法實施：黨的領導是法治建設根本保證重要思想，要不斷提高黨領導法治工作的能力和水平，關鍵是要正確處理黨的政策和國家法律的關系、堅持黨的領導和確保司法機關依法獨立公正行使職權的關系這兩個重大問題：“三位一體”推進依法治國重要思想，強調建設法治中國，必須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堅持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等等。目前，學界對于“法治國家”和“法治政府”多有論述，但是對于“法治社會”的研究成果不多，有的學者論述了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的相互關系：有的則認為法治社會是法治建設的夯基固本，是破解法治瓶頸的有效路徑。

四、研究展望

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研究已經取得了許多令人矚目的成就，但同時也應看到，現有研究還存在一定的不足，原因在于：研究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客觀上存在難度。首先，這是一個涉及面極廣的研究領域，既需要從歷史與現實的對比中，探求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合理機制與模式選擇，還有必要對民族精神、風土人情和傳統文化在內的問題進行深入研究。其次，這是一個跨學科的研究課題，既涉及法學學科也涉及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既涉及黨史知識也涉及哲學知識，由于長期的學科分界、學者視閾差異問題，導致研究存在較大困難。所以，目前研究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以理論法學界的學者居多，而中共黨史學界的學者并不多，這就導致現有研究偏重理論性，相對缺乏歷史視野，導致現有許多研究命題提法不統一、基礎理論研究不足、中國化的動態研究中如何與歷史傳統和民族文化結合方面的論述還不系統完整，還需進行進一步的深入研究。

（一）進一步厘清“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內涵

因為研究主體主要是理論法學界的學者，所以研究者往往是從法學專業視角進行研究，導致如前所述很多學者使用諸如“馬克思主義法學思想”、“馬克思主義法哲學思想”、“馬克思主義法理學思想”等不同提法。此外還有的學者在研究中并不嚴格區分“法制”和“法治”，導致“法制思想”和“法治思想”在一些討論領域中出現混用的現象。雖然，學者的研究對象從應然意義上來說具有一致性，但是這些不同的概念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是具有不同的理論屬性，比如“法制思想”應當側重的是制度層面建設的相關思想，“法治思想”則應當側重治理機制方面的思想。命題提法不統一直接影響研究對象的準確性，雖然這可能只是研究者表述上存在差異，但也說明學界需要進一步厘清“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的內涵，提煉共性命題作為研究基礎，否則不利于相關研究的科學性、宏觀性和持續性。

（二）加強基礎理論研究

分析文獻發現，目前學界對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問題的研究主要還是集中在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法律思想內容方面，即注重對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成果的靜態研究，而缺乏對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源頭的基礎理論的深入研究，即對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內涵的深度挖掘。為了能夠把來龍去脈表達得更為清晰，這樣的研究往往需要精讀大量經典作家的原文，并要具備哲學功底，難度較大。

（三）加強動態化研究

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動態研究中如何與歷史傳統、民族文化結合方面的論述尚不系統完整。動態研究需要探討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成果是通過何種路徑從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法律思想演變而來，具體而言就是如何與實踐因素、歷史傳統和文化的結合。由于該領域歷史視野研究的相對缺失以及社會學、人類學等跨學科領域的學科分界障礙，現有研究更側重于實踐因素的表達。中國有著悠久的法制文明傳統，有許多可貴的法治思想的合理因素，比如“德治”、“民本”等觀點；近代以來，西學東漸，許多西方法學理論傳人大陸，在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中國化的歷史視野中，經典馬克思主義法律思想是如何吸取上述理論中的精華，不斷調試、為己所用等，這些領域的研究尚較為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