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刻畫,刻畫。在“畫”了將近30年的十字之后,丁乙開始“刻”十字。今年夏天,龍美術館(西岸館)首次將一層及二層近3000平方米的全部空間同時用于單個藝術家的個展——“何所示:丁乙個展”。而丁乙也為了這個挑高9米、龐大粗糲的空間,專誠獻上了一組新作:10幅高480厘米、寬240厘米的“十示”。
這是丁乙首次用椴木板材作畫,“龍美術館墻體的清水水泥面上有很多圓點,要與這樣的空間抗衡,要鋒利的線、要有力量,我就想到木刻。但刻來刻去還是木板的顏色,沒有繪畫的魅力,于是他涂上厚重的顏料作為基底,最后再敷以黑色的表層,向上作畫,向下雕刻。V形刀刻出鋒利線條,U形刀能把下面色層撥開,看到里面細小的變化。”丁乙站在他雄偉的新作前闡釋創作過程,連參觀民眾都停下來駐足聆聽,跟著他說的內容看進畫里的色層,有四五秒的時間里,眾人的視線陷落在他那密如蛛網的顏料迷宮中。
相較于“畫”,“刻”顯然耗費更多力氣。為了完成這10幅大作品,丁乙連續半年、每天工作15小時,從早上10點刻畫到凌晨,沒日沒夜地創作。開展后接著是密集的各種采訪,丁乙的疲憊寫在臉上,“昨天接連幾個采訪,頭昏腦脹,回到工作室,刻了幾刀,感覺又回來了。”說起新作,藝術家明顯興奮了起來,仿佛身體里面有個引擎被點著了——“龍美術館很鋒利、很堅硬,每個藝術家都會想把這個空間打下去,不能讓它欺負你。我要讓第一個廳,感覺是個拳頭,聚起來,但是還沒有打出去,要讓整個畫面很沉悶,力量完全聚攏。”
此刻,丁乙坐在展廳盡頭——用策展人馬嘯鴻(Shane McCausland)博士的話來說,就是“口袋”最底端——的長凳上接受采訪。馬嘯鴻說龍美術館每個展廳都像是個口袋,他想讓看這個展覽像是古代游園那樣,信步閑庭,逸趣橫生。
“起初我想當個與現實脫節的藝術家,只關注純粹的抽象。”早期的丁乙,用尺、膠帶作為輔助工具,用手繪創作出機械般冷漠的印刷效果。接著開始出現在瓦楞紙、格子布上繪畫的各種實驗,以及呼應都市景觀之熒光版《十示》,及至近年返璞歸真、卻也更如謎的黑白十字……此外,人們還根據丁乙對古董家具收藏的喜好、對Art Deco風格的獨到理解,從他在校園中把各設計門類打通共熔一爐的上課方式,及他與愛馬仕、杰尼亞的合作,試圖通過各種“業余”項目來理解丁乙的藝術語言。
學院、畫廊、拍賣行……專家們孜孜不倦地研究著丁乙的藝術語言,而外行則單純看熱鬧,用“那個畫十字的人”來稱呼他。甚至傳說,丁乙的“十字”藏有密碼。對此,丁乙笑著回答“我希望人們可以聚焦在繪畫的色彩、線條和結構上,而不是畫面所隱含的意義。至于密碼,可能是因為我的畫,怎么也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