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肖像專題已經拍攝完了,如果不是回來整理發票和機票,就不會知道這趟拍攝的8天我們去了杭州、上海、烏魯木齊、成都、武漢,當然最開始還有北京的部分。舟車勞頓,回到北京已經是凌晨,打車把同事挨個兒送到家門口,路上不說一句話。
在烏魯木齊的時候,我當天早上因為一些新媒體的項目,和香港某大學與傳播相關的研究生Skype。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就問他們將來想做什么,“還對做媒體感興趣嗎?”局面有些尷尬,片刻的安靜過后,一些人說他們想做公關或者市場方向的工作。但是,他們對這種長期出差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在視頻里,我就帶著對我職業的愛護,和他們解釋說:出差可能是好事,也有可能是苦差,但雜志的事情遠不止這些呢。回頭一想,以前我的想法和他們是一樣的。
我問這種問題是因為根據我獲得的反饋,過去一年因為一些雞飛狗跳的事情,我這份工作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正在消退。盡管平面媒體開始陸續增加多媒體內容,但相比我剛剛開始接觸雜志工作,雜志流程并沒有太大改變,從某種程度上說,我現在做的事情和過去幾年沒有什么兩樣,更資深的同事就更是如此。尤其他們在外出工作的時候,基本上都是為了專題的事情邊翻白眼兒邊一如既往地工作。
盡管如此我還是在長時間的出行中得到了回報。兩年前的春天我們出發去上海,到那之前從武漢開始,沿著長江往南京、杭州都走了一遍,主要是拜訪這些地方的書店和它們的主人。這樣說顯得我小家子氣一旦那個時候我的確純粹當成旅游了。一路上和人聊起書店沒有那么用心,當然就沒和書店主人有深入的交流。回到北京發現有很多困擾我的問題,就已經錯失了良機。
等我們再次出發拜訪更多的書店時,初衷和經歷已經完全不一樣。一方面,我們以為書店正在變少,實際上新的書店卻越來越多;另一方面,書店變多了,書店里的書卻未必變多,因為書店主人們把書店開發出了更多的業態。我就想知道,看上去回報沒有那么豐厚的事(相比互聯網創業),為什么有人這樣去做。這些問題你需要當面去提,不能用電話,不能用微信,更不能用郵件,否則你看不到這些人在介紹書店的時候流露出的神態。“你覺得你在做生意嗎?”其中一個人說,“那不是這件事隋的全部,你說,就連書里最小的字兒都是幾千年的東西,誰會覺得自己特別懂這一行呢?就能當成普通商品來賣呢?所以不全是做生意。”商人說自己賣的是隋懷我們還會嗤之以鼻,但書店主人說類似的話,會讓你覺得自然得體。
6月的雜志還有一個肖像專題是《手工藝人》,也在這趟旅途中完成了。我們到達的第一個目的地是杭州,在錢塘江邊一處隱秘的手工作坊,已經到春天了,馬路兩旁的大樹都變成濃綠色,但小院子里還有落葉,這個畫面把我們帶入了另外的時空,藝術家自己就在這里按照極其緩慢的節奏打造鐵器。我被這種出世的環境驚呆了,而你一旦了解了與他相似的手工藝者,會發現這些普通的工作看上去緩慢、獨特、讓人費解,是因為我們選擇了外面快速、變幻莫測的生活。
手工藝人和書店主人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沉得住氣,都比常人相信時間,并且沒有人教你做人的道理——你要知道,很多時候大部分明星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喜歡跟你談論人生。所以有的時候,不和人談人生也是雜志工作里面很大的福利。
《手工藝人》著重體現的是作者們的樣子,這意味著在畫面里你很難看到他們的作品。也因為這樣,你可以多看看他們的眼睛和雙手,也包括他們說的話,這可能是比他們的作品更重要的東西。
那你能說他們的作品不夠重要嗎,當然重要,不過就好像為了一張照片編輯們需要去做的所有準備、走過的城市,幕后的事情雖然重要,但編輯可以選擇讓他們更愿意表達的信息出現在你的面前。外出工作也讓他們看到更廣闊的世界,但是本質上,我不能保證這個觀點經得住時間和經歷的考驗:他們就是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更多的人而已。這些都是編輯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