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火蟲的詩情畫意

螢火蟲個頭雖小，但名聲很大。它是古代文人騷客最喜歡吟詠的昆蟲題材之一，而現代都市人則將其視為愛情和浪漫的象征。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發光的特性，或許人們就不會喜歡這種其貌不揚的小昆蟲。

螢火蟲初印象

螢火蟲是一類細長而扁平的小甲蟲，是昆蟲綱鞘翅目螢科生物的總稱。它們外形上的特點是前翅角質化形成鞘翅，就像天牛、金龜子和屎殼郎一樣，不過，與其他鞘翅目昆蟲相比，它們的體壁與鞘翅都比較柔軟，當然，其獨特之處是能發熒光。

全世界大概有2000種螢火蟲，我國已經發現的約100余種，較常見的有黑翅螢、脈翅螢、姬紅螢、胸窗螢等。它們分布于熱帶、亞熱帶和溫帶地區，在我國更是廣泛存在，尤以南部和東南沿海居多。

螢火蟲喜歡在什么樣的環境中生活呢？從唐代詩人李嘉祜的“映水光難定，凌虛體自輕”，以及北宋史學家司馬光的“林塘荒濕地，向夕已飛螢”中就可以知道，螢火蟲活動時一般不會遠離清潔的水源，經常出現在河邊、池邊和農田等濕地附近，喜歡棲息在溫暖潮濕、草木繁盛的地方。

螢火蟲主要于夏秋時節在夜間活動。它們是農作物的衛士，幼蟲和成蟲均為肉食性，主要捕食蝸牛、釘螺、蛞蝓等軟體動物，也捕食甲殼類動物或其他昆蟲。它們能巧妙地將害蟲麻醉、消化，再用管狀的嘴將變成肉汁的害蟲津津有味地喝下去。對此，法布爾在《昆蟲記》中有生動的描述：“螢火蟲表面上弱小無害，可它實際上卻是個食肉動物，是獵取野味的獵人，而且它干這種行當的手段是罕見的惡毒。”“螢火蟲在吃獵物前，先給它注射一針麻醉藥……我多次看到螢火蟲用它那外科技巧，使獵物在顫動著的莖稈上無法動彈，然后美餐一頓。”

螢火蟲是一類既神秘美麗又惹人憐愛的小昆蟲。沒有螢火蟲的童年不值得懷念，沒有螢火蟲的自然不值得留戀。我們許多人關于鄉村夏夜的美好回憶，是螢火蟲忽明忽滅的熒光舞蹈和關于螢火蟲的美麗傳說。在我國，關于螢火蟲的最有影響力的古老傳說有兩個：“腐草化螢”和“囊螢夜讀”。

“腐草化螢”與螢火蟲的發育

據記載，腐草化螢的傳說起源于戰國時期的《禮記·月令》：“季夏之月……腐草為螢。”這個傳說到了唐朝則流傳更廣，杜甫《螢火》中的“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陽飛”，李商隱《隋宮》中的“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羅隱《螢》中的“不思因腐草，便擬倚孤光”等詩句便是最好的明證。

“腐草化螢”的觀點其實與“腐肉生蛆”一樣，代表著千百年來流行的自然發生說。古人對生命的起源不了解，樸素地認為生命可以從無生命的物質自然發生。當他們從“沒有”螢火蟲的腐爛的草堆中發現那美麗的小精靈飛出來時，就以為螢火蟲是由腐草變化而來的。

當然，現在我們知道腐草是不可能直接變成螢火蟲的。腐草里之所以有螢火蟲飛出來，只不過是因為螢火蟲在腐草里面產了卯而已。

在我國，螢火蟲一般在盛夏時節的六七月間談婚論嫁。雌雄螢火蟲一旦結成佳偶、共度良宵后，雌蟲就會選擇潮濕的腐草或朽木作為即將出生的寶寶的安樂窩。在那里，它一次可生產出數百個寶寶——其實不過是一些小得要用放大鏡才能看得見的軟殼卵而已。幾天后卵殼逐漸硬化，大約三周后開始孵化。幼蟲一般中午出殼，隨即迅速鉆入水底（水生螢火蟲，如條背螢），或藏身石塊下或泥沙中（陸生螢火蟲，如胸窗螢）。它們白天躲在陰涼處悠閑地睡大覺，到了夜晚才不緊不慢地出來覓食。幼蟲個兒雖小，但膽量很大，敢與蝸牛等比它強壯得多的動物較量，直至把對方吃掉。

一般來說，幼蟲就這樣晝伏夜出地生活著，直到10個月后（有少數種類要兩年多），也就是第二年的5月份，它們才探頭探腦地爬到岸邊，在合適的地方用泥沙做成繭室。這才是個真正的安樂窩，能隔絕外界的打擾，此后，它們要在其中不食不動、專心致志地進行結構改造。幼蟲一般需要6次蛻變才成為蛹，化蛹的時間需要2周左右，脫胎換骨后就破蛹而出羽化為成蟲，這就是我們在黑夜中看到的熠熠生輝的螢火蟲。輝煌的成蟲只能生存20天左右，在這短暫的時光里，它們盡情地展示自己美輪美奐的閃光舞蹈，如繁星照耀夜空。正如宋朝詞人曾幾所贊頌的：“渾忘生朽質，直擬慕光輝。”

概括地說，螢火蟲為完全變態發育，就跟大家熟悉的蠶一樣，一生要變四個模樣，歷經卵、幼蟲、蛹和成蟲四個時期。其受精卵先要孵化為幼蟲，再變成蛹，最后羽化而登仙——成了在形態構造和生活習性上與幼蟲截然不同的成蟲。

在夏夜里熒光閃爍的螢火蟲是那樣的美麗，人們怎么會將它和那腐草之中卑微可憐的小蟲子聯系到一起呢？

“囊繭夜讀”與螢火蟲的放飛

眾所周知，螢火蟲因發光而美麗。印度著名詩人泰戈爾稱頌螢火蟲：“你沖破了黑暗的束縛，你微小，然而你并不渺小，因為宇宙間一切光芒，都是你的親人。”據說，大約四五十只螢火蟲發的光就相當于一支蠟燭的光。

“囊螢夜讀”與“懸梁刺股”、“鑿壁偷光”一樣都屬于我國古人發憤苦讀的經典故事。《普書·車胤傳》“車胤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故事講述的是晉朝有個叫車胤的人，家貧而好學，他買不起油點燈夜讀，就將螢火蟲裝在紗布里來照明，刻苦攻讀。車胤通過苦讀終于成了一個有學問的人，后來還當上了吏部尚書，東晉名相謝安等人都對其十分敬重。

這個故事影響十分深遠，在車胤的故鄉湖南津市后來還建造了囊螢臺、車渚書院以資紀念。據說，北宋名相范仲淹幼年流落到津市附近，“長憶車武子……發憤夜囊螢”而得以苦讀成才。“囊螢夜讀”受到古代文人墨客的極力贊揚，很多文學作品中都用到了這個典故。如杜甫《題鄭十八著作虔》的尾聯為：“窮巷悄然車馬絕，案頭干死讀書螢”；高適的“一生徒羨魚，四十猶聚螢”；李商隱的“好向書生窗畔種，免教辛苦更囊螢”；以及宋代詞人趙聞禮《賀新郎·螢》中的“練囊不照詩人苦”等詞句，不勝枚舉。

古人用這樣的故事來鼓勵孩子們刻苦學習無可厚非，但現在就不值得提倡了。且不說螢火蟲暗淡而閃爍的光亮很快會使閱讀者厭煩發困，也不說人類的照明技術已經發生了多次革命現在根本用不著螢火蟲來照明，單就是捕捉螢火蟲的行為也是有違生態文明的理念的。螢火蟲不僅是益蟲，更是優良生態環境的指示物種。它對生活環境十分挑剔，只喜歡植被茂盛、水質干凈、空氣清新的自然環境。

近年來，在我國興起了在傳統節日七夕放飛螢火蟲的風氣。其實，放飛螢火蟲并非今人的新發明。早在公元616年，奢侈的隋煬帝在洛陽景華宮時，就曾派人搜求螢火蟲數十斗，在夜間外出游山時放飛，以欣賞漫山遍野的點點熒光。對此，唐代詩人陸龜蒙在《螢詩》中曾予以辛辣的譏諷“莫倚隋家事，曾煩下詔征。”

現代人放飛的螢火蟲主要是通過網購獲得的。華中農業大學付新華老師認為：“網上販賣的螢火蟲，99%是從野外捕捉而來，而不是人工飼養的！”不要說捕捉販賣螢火蟲，就是獵奇性的觀賞和拍照，都會給螢火蟲帶來極大的傷害。據報道，2014年到南京靈谷寺看螢火蟲的人數比前一年增加了兩倍，但螢火蟲卻銳減了一半。

事實上，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螢火蟲的棲息地不斷遭到破壞，再加上人工光源的沖擊、化學藥劑的污染，使得螢火蟲越來越少，越來越遠離人類。

對于在七夕通過放飛螢火蟲來表白愛情的“血色浪漫”，還有婚禮螢火蟲放飛、生日螢火蟲放飛等，如果放飛的不是人工養殖的螢火蟲，都應該堅決拒絕，嚴格禁止。千萬不要以愛為名，讓七夕成為螢火蟲這種可愛的小精靈的受難日！如果我們不及時剎住這種任意捕捉螢火蟲的不良風氣，不能存欣賞螢火蟲的同時與其和諧相處，那么，杜牧《秋夕》所描繪的“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的風景就將永不復現。我們也就再沒有心情欣賞伊能靜的淺吟低唱： “螢火蟲，螢火蟲，慢慢飛；夏夜里，夏夜里，風輕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讓螢火蟲給你一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