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純粹洗過的事物

周末，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陽臺上，花花草草的日影，斑駁陸離，別有一番情致。我一時興起，拿出手機拍起來，拍著拍著，想有點品位，就搬了藤椅放在花草旁，上面擱一本書、一支筆，再拍，果然有格調。忍不住發了朋友圈，自然引來眾多的贊，心里美滋滋的。

切了做泡菜的蘿卜片，拖地，擦桌子、柜子，偶爾，騰出手來看看微信上的評論。瞥見陽光下的藤椅，那本獨孤的書，突然就覺得慚愧。從拿出它到現在，我忙著家務，除了拍照，我不曾翻開過一頁。書，成了我顯示品位的道具。

曾經批評過一個朋友，從來不做飯，偶爾做一次，就各個角度拍照，發朋友圈。我還說：“真正做飯的人，不會拍照發朋友圈。”當時，我是那么理直氣壯。此刻，我成了那個被我批評的朋友。想起被我稱為真正讀書人的一個朋友，每日讀書抄書，樂此不疲，卻從來不曾在人前炫耀。他總說讀書是很私人的事情，而且讀書是習慣，不是愛好。是的，習慣，像呼吸一樣自然純粹，有誰炫耀自己會呼吸么？

那年去廈門，團隊的客車司機是一個敦實的中年男子，寡言少語。每到一處景點，我們都蜂擁下車，參觀拍照，他是穩坐不動的。他左手邊的車門，被改造過，上面有一個簡陋的茶臺、一個保溫杯、一個紫砂小茶壺和幾個小茶杯，我發現他一路保持著停車就品茶的興致。主動找他閑聊，說到喝茶，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再喝他一杯茶，夸他茶好，他哈哈笑著一臉陶醉，我就覺得他是一個真正愛茶的雅人。

作家楊葵在書中談到雅和俗，他說：“如果非要在雅和俗之間畫一條界限，我個人覺得這條界線應是用心如何，不得已而雅便是真雅，雀躍求雅便是真俗。”陽光下讀書是有品位的，誰能說做泡菜就沒有品位？土黃色的泡菜壇，揭蓋就有酸酸的氣味撲鼻，已經熟透的泡汁，微微泛著粉色的光，浸著那些切開晾干的蘿卜片，紅紅白白，悅目賞心，看著都能讓人口舌生津。不過一周，這些蘿卜片就出壇了，裝一些給朋友，她家老公最愛泡菜，留一些，或切碎丁加白糖炒，這碟開胃小菜，曾是父親的最愛，切絲炒酸辣魔芋豆腐，那是閨蜜們最好的一口……不記得誰說過，生活不是一簾風月，半闋清詞。不是素衣棉麻，就有出塵之美;也不是非得要家近青山，門垂松柏，才有云水之志。

微信有個公眾號“為你讀詩”，每晚十點推送一首詩，粉絲不少。每次點開視頻，會看到一句話：讓美好的事物更純粹。不久前，推送了一首于煉的詩：被陽光洗過的云/那白色叫干凈/被雨洗過的空氣/那味道叫干凈/被微風洗過的湖面/那波動叫干凈/被春潮洗過的原野/那綠色叫干凈/被美夢洗過的青春/那沖動叫干凈/被淚水洗過的感動/那酸澀叫干凈/被真愛洗過的夜晚/那誘惑叫干凈/被你目光洗過的我/那顆心叫干凈/被圣潔洗過的堅定/那信仰叫干凈。

我想加一句：被純粹洗過的事物，那美好叫干凈。

編輯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