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程未滿

一

昨天中午送別了敏，我陪她到車站，看她向我揮了揮手，然后汽車絕塵而去，留下我獨自待在原地。那一刻所有聚集的悲傷，一瞬間涌上心頭，慢慢地蹲下身，紅了眼眶卻流不出眼淚，我回去的時候走得很慢很慢，想讓自己一直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沒，把無聲的惆悵掩藏進喧囂中，假裝我還很好。

敏只是回學校上課，要去的地方不遠，也并不是特別難見到，可是她是我身邊最親近的朋友了，朋友們離我越來越遠。我們漂流在天涯之中，在看不見的時光里思念許久。有些朋友還能再相見，有些則不知今夕棲何方，幾番流轉，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下午我爸送我去學校，我們一起吃了晚飯，又到了分別的時刻。我離家很遠，難得和爸媽在一起，上了高中之后我住宿，一年回去兩次，聚少離多。五一我爸回來看我，待了兩天，然后我上學他上班。我想我知道南方北方的距離有多遠，遠得我找不到家的方向。臨別的時候太趕時間我沒送他，在他叮囑了幾句之后我們說了拜拜，然后我轉身，淚水模糊了雙眼。

我的世界一下子清凈下來了，那些有關的人都已走遠，哪怕此刻人來人往卻與我沒有半分聯系。我不由自主地走到校外的書店，想用書中人物的悲歡離合來麻痹自己，可是看了再久的書，那些情感依舊明朗。

回到寢室已是晚上十點，我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感覺這一天過得真的好慢。臨睡前撥打了一位朋友的電話，對方手機一直關機，萬水千山的唯一一點聯系就此音訊渺渺，我想今夜必將難以入眠，一夜的輾轉。

二

我常在當下踮起腳尖張望迷霧般的未來，但更多的卻是眷念過往的溫柔。我懷念的是那時的歲月，那是蓬頭稚子的童年，是遙不可及的美好。小時候的我不諳世事，不知道未來是多么深刻的定義，在茫然無知中跌跌撞撞，等到長大了，有了自己想要的方向，可卻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憧憬的軌跡。

我從未想過今天的自己會是這樣，她是令我極不滿意的，我想過很多很多，可是步履維艱。人是陀螺，日子是無情的鞭，當你發現一切并非所愿而想轉變的時候，卻又茫然無措，在恍惚中蹉跎。沒有什么本該很好，沒有什么本該不變，感嘆物是人非，感嘆離人不歸，就連我自己都不復當初。

這是一場離程。

坐在教室里的女生，手邊放著一張剛發下來的錯了一大半的地理習題，還有沒開始寫的各科作業，完成了一半的稿件零碎散亂，神情平靜不起波瀾，在一方小小的角落。那個女孩，就是我啊，她將忙亂和懊惱隱在心里，化作外在的安靜和平凡。可這不是我想要的歲月，她不是我想成為的人啊。

我覺得這是一段最為晦澀的時光。我在青春最好的時光，陷入了無邊的迷惘，我覺得我什么都不會，什么都沒有，空著雙手行走。很多人都已在大踏步地前進，安安穩穩地奔向想去的地方，我行走在最后，與心之所愿相去甚遠。我變得越來越遠，離程與歸期，現在與將來，千回百轉，心緒茫茫。

有一種孤獨，叫離程未滿。

三

認識錦潤源于她的一篇文章，當初在刊物上看到她寫的文字，我被打動了，很樸實純凈的語言，而那描寫生活軌跡上的人與事，道出了她成長的不易和倔強的堅持，我想我一定要認識她，然后想盡了一切辦法拿到了她的聯系方式，再然后就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我們沒有見過面，一直都是電話聯系，偶有書信往來，到現在相識一年有余。

我喜歡她的文字，更喜歡她文字背后潛藏著的生活的力量。

她也曾有無法自拔的悲傷，她也曾有過很絕望的時光，她也曾遭逢過難言的離殤，她也曾摸不清夢的方向，幸好她已經在孤獨中凝練出一往無前的精神和治愈人心的力量。她懂得我所說的千愁萬緒，她懂得我無助時的彷徨與煎熬。還好，她一步步，內心堅強腳步堅定，有著花開的膽識與力量，走上了想要的人生。

她在離合悲歡中歷練了心的堅強，張開了夢的翅膀，無怨無悔。她是小有名氣的小作家和溫情治愈系的文學新星。而這樣的成果，亦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忍住一次次退稿的絕望，一次次挑燈書寫到天明，一次次咬著牙不顧別人的嘲諷在堅持自己中萌芽而發。

那么我呢？在絕望的時候恨不得天地之間只剩我一個人，給我完完全全的孤獨，給我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涼，讓我孤獨終老。而心底，是想沖出這樊籬的吧，其實很想很想觸摸光，可是不敢踏出來。這盛放的夏天有多少浪漫屬于我，天空湛藍不知云深處，窗隙的微光細碎地飄搖，至少看起來，一片美好。

而我，也正在走那樣的路。晚上回了寢室，臺燈透著微光，伏在床上的小桌上，不顧蚊子的叮咬，小心翼翼地展紙提筆，生怕吵醒入睡的室友，在夜未央中醞釀自己的期望，即使寫出來的東西很糟糕，即使會遭到同學的嘲諷，我也要寫。寫完了就到老師的辦公室一字一句地打出來，擠出一切時間，不顧一切地堅持。班主任老師很好，他不曾說過什么，給我機會和無言的關心，積攢的希望。

四

看了劉同的書——《你的孤獨，雖敗猶榮》，我花了兩個晚上看完，可是我卻用了很多天去感懷。

看得很快，是因為拿起就不想放下，雖然急促，可我的確是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體會了，我沉醉在這個三十三歲的男人滄桑卻鮮活的文字之中，有關他人生悲喜的歷程，被他總結為一個詞“孤獨”。看他的文字好像自己的傷疤被揭開，有一種難言的疼痛，明明已經很痛了，還是不忍放下，他把那種感同身受的孤獨描繪得清晰刻骨，同時又在細膩的字里行間灑下了很多希望的光點：你看，我們都一樣的孤獨，我們也會一樣過得愈好，歲月總會給我們最好的未來，不管你是否預料到。

他說：“有一種孤獨是，明知道結局是曲終人散，可當下卻不得不放聲大笑，只是在這樣的盡興中留下眼淚。”

他說：“有一種孤獨是，很多閉上眼能回憶起的溫度、對話、舉動、細節，睜開眼卻感覺他們從未發生過一樣，擦肩而過，再無交際的孤獨。”

他說：“有一種孤獨是，需要幫助的時候，發現除了自己沒有人可以依靠，因為能忍受這樣的孤獨，所以雖敗猶榮。”

所以千百種孤獨在他的筆下絲絲入扣，其中也有我曾經歷的種種。才發現其實很多事大家都一樣，不過是少有人說出來罷了。多數人選擇假裝忘卻并自我療傷，而有人一字一句地表達出來，引起了千萬人的共鳴，你覺得書寫得好是因為他說盡了你想說的話，他剝離了你用于掩藏的傷疤。可是，也如書中所言，經歷了，成長了，回首了，悲傷了，前進了，一種孤獨，一種雖敗猶榮。

五

想寫給不知所措沖向未來又躊躇無定的自己，在這些年你走過的歲月里，你一直很認真，一步，又一步。

你膽小柔弱，懵懂無知，簡單純粹。有時你會很惶恐，害怕第二天升起的太陽，那是茫然一天的開始；有時你會很憧憬，羨慕天空中飄浮的云朵，那是永不老去的溫柔；有時你會很歡欣，喜歡隨風飛舞的柳絮，那是搖搖擺擺希望的氣息。走你走過的路，踏你踏過的痕，青春里就這樣不期而遇，盡管你現在還是一個小女生，卻已不再不諳世事，你將遇到，更好的未來。

我希望，不管今后的你有多平凡有多微小，記得帶著溫和善良、干凈清白的心來相逢生命中的悲與喜，喜歡就盡情地喜歡吧，討厭就大膽地討厭吧，敢愛敢恨，敢想敢做，做最真實的你自己，不要矯情造作，不要虛偽卑膝，你就是你。

你要感謝，那些陪你成長的他們，因為你們，曾經相隨；你要慶幸，那些在你身邊的他們，因為你們，緣起緣生；你要祝福，那些對你微笑的他們，因為你們，青春不老。

你在孤獨中成長，在成長中堅強，不論如何，你在努力，在這一場離程中，未滿的路，未盡的夢想，未看到最好的風景，可是一切終將會有的。向前走，直到遇到光，遇到未來，遇到無與倫比的美麗。

離程未滿，時光會給我想要的歲月，滿滿的希望，不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