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頭、黑框眼鏡、黑色西裝上別一枚國旗徽章,溫和笑容更添幾分儒雅氣息。年過7旬的陳昊蘇看起來精神矍鑠,渾身上下的書卷氣息,讓他看起來更像一位大學教授。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是開國元帥陳毅的長子。
1942年,陳昊蘇出生在蘇北阜寧。41歲才當上父親的陳毅喜不自禁,飽讀詩書的他對妻子張茜說:“太陽一定會驅散亡國的黑暗的,就叫昊蘇吧!昊者大也,蘇者春也。”
陳昊蘇的童年時光,能見到父親的機會很少,他和弟弟丹準在母親張茜身邊,兄弟倆一左一右坐在毛驢馱著的竹筐里,跟著行軍打仗的部隊。但在陳昊蘇的記憶里,童年卻非常快樂,很多瞌睡或饑餓的夜晚,媽媽會給他們讀父親的詩詞。“天將曉,隊員醒來早。露侵衣被夏猶寒,樹間唧唧鳴知了。滿身沾野草。”陳毅1936年夏天寫的這首《贛南游擊詞》,陳昊蘇兩歲時就背得滾瓜爛熟。
母親張茜曾告訴陳昊蘇,她之所以愛上陳毅,多半是因為他的才華。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一個喜歡讀書、寫詩的男人,在那樣一個年代尤其富有魅力。受父親的影響,陳昊蘇很小時就寫詩。1949年,陳毅出任上海市長,7歲的陳昊蘇為他創作了一首詩:“嘻嘻哈哈笑呵呵,快快活活扭秧歌,媽媽身體很健康,爸爸前方打勝仗。打垮了反動派,一家大小團圓過,你說快樂不快樂?”收到兒子寄來的這封特別的信,陳毅別提有多高興了。他鼓勵兒子要多讀書、寫詩,因為詩人會永遠保持一顆樂觀向上的心,日子再艱苦難熬都能昂首挺胸。
1954年離任上海市長,舉家搬到北京后,陳毅設了兩間書房。一間放成套的書,比如《二十四史》《馬恩列斯全集》,這間書房是他的個人空間,不允許孩子們踏足;另一間書房放的是小說、詩歌,孩子們甚至他們的小伙伴,都可以隨時進去自由翻閱。陳毅對孩子們很寬松,從不要求他們要讀多少書、讀什么書,但每天都讀書、寫作的他,卻讓幾個孩子尤其是陳昊蘇深受影響,比起和小伙伴們去外面玩耍,待在父親的書房里看書、寫文章是最幸福愜意的事。
陳毅、張茜夫婦非常節儉,4個孩子的衣服都是縫縫補補輪流著穿。但給孩子們買書、作文本,陳毅卻很舍得。陳昊蘇說:“從小我們寫作文的時候,文字就比其他同學要好一點,包括立意呀、結構呀都很獨特。‘毛選’第四卷一出來,父親就給我們兄妹4個每人送了一套。”
陳毅大多時候都在他的專屬書房看書,但寫作時,他喜歡到孩子們的書房里來。孩子們看書,父親寫詩,是屬于他們的最好時光。陳昊蘇說,父親在世時,和孩子們談論得最多的便是古今詩詞、子女對他新作的感受,他總是用詩詞中的微言大義,對他們進行教育。誦詞讀詩之余,孩子們也學到了很多人生道理。
陳昊蘇記得,父親回到家里的大部分時光都拿來看書、寫作。而父親到底寫了多少詩詞,他和弟弟妹妹們并不清楚。直到1972年1月,父親去世后,被查出患有肺癌的母親張茜開始整理陳毅詩詞,陳昊蘇才發現父親的詩詞手稿有幾大箱!抓緊時間出版丈夫的詩詞,成了張茜的一個心愿。陳昊蘇協助重病的母親,她收集整理,他負責抄錄、審定并請人打印出來。
但是,直到1974年張茜去世,陳毅的詩詞仍沒能公開出版。這成了母親張茜未盡的遺愿,也成了陳昊蘇的一個夢想。因為對他來說,父親讓他感到驕傲的身份,不是顯赫的官職,而是無論多么艱辛困苦,他都堅持讀書寫詩。正如郭沫若所言:“一柱南天百戰身,將軍本色是詩人。”陳毅一直在用一個詩人的情懷,愛這個國家和親人。要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對子孫后代有怎樣的期望和愛,他的詩詞里都能找到答案。
受父親影響,一直堅持寫作的陳昊蘇加入了中國作家協會,出版了多部詩集和散文集。他說作家的身份更讓他感到自在和幸福,1993年,《陳毅詩詞全集》出版。
“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我要為眾人,營私以為羞。”“取義成仁今日事,人間遍種自由花。”每每讀到這些詩詞,讀到父親留下的這份獨特又寶貴的財富,陳昊蘇都無比自豪和欣慰!(本文感謝北京新四軍聯合會協助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