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處飄滿茶香的山村

最初的茶是神農氏品嘗出來的。當第一片茶葉脫胎換骨的時候，人類才有了喝茶的愿望和夢想，而當一株株茶樹站成風景時，山野阡陌上便有了一群群采茶姑娘在那邊歡歌笑語，山水的浪漫與沁人心脾的茶香就這樣渾然一體了。

記得，一代文豪林語堂先生曾說過：中國人只要一壺茶走到哪里都快樂。林語堂先生是平和人，而平和又是盛產茶葉的地區，難怪他會成為“茶仙”，一語就道出了茶的神韻和精髓，令茶香從牙縫和每個毛細孔沁入，這是怎樣的境界？

然而，真正的好茶并不是那么容易生長出來的，只有好山好水好人情，才有可能吸收天地之精華，從而培育出上乘的茶葉。響譽海內外的平和“白芽奇蘭茶”就是這樣被掀開了紅蓋頭。據了解，最早的白芽奇蘭茶是用粗紙包起來的，然后在外面蓋上“彭溪茶”的印章。那個時候，“彭溪茶”還不叫“白芽奇蘭茶”。如今，“白芽奇蘭茶”已走遍全世界并為世人所熟知和熱愛，這就是土地的神奇。

說到“彭溪茶”，也就是“白芽奇蘭茶”，不能不說到它的原產地――平和縣崎嶺鄉彭溪村。正如說到樹木不能不說到土地一樣。崎嶺鄉彭溪村地處平和東西半縣交接處，以前到西半縣去的路程很不好走，沒車之前的暫且不說，有車之后，當車子在山嶺上蜿蜒時，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只甲殼蟲爬行在高高的藤條上一般，驚險無比。如今，沙土飛揚的崎嶇山路已被平整下來，并成了寬闊的水泥路，坐在車子里往外看，再也沒有以前那種面臨懸崖絕壁的緊張和恐懼感了。

不過，要到“白芽奇蘭茶”原產地去，還是必須經過大協關隧道。幾年前，只要說到大協關就會讓聞者生畏，因為那時隧道尚未開通，山路崎嶇，驚險萬分，是事故的多發地點。如今，隧道從大山腹部穿過，天險頓時被化解，不過，卻也有另一種神秘從心底下萌生。有人說，福建隧道之多就像老鼠洞一樣，剛鉆出這座山又進入另一條隧道，令那些初來乍到的人，心情一驚一乍的，這種說法不無道理。其實，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人類對大大自然的敬畏，歷史證明，人類總是在痛苦中掙扎并試圖逃離大自然的威脅可是又無法實現愿望，偏偏又總是在掙扎與逃離的過程中創造出另一種神秘，人與自然不可思議之處即此。

崎嶺鄉彭溪村是個非常有詩意的地方，其在海拔近六百米的半山腰處，而生長茶葉的地方，都是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巔上，可見確實是天然生長茶葉的地方，只見風起處白云縈繞如夢如幻，晨露沾在綠油油茶葉上的驚喜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清風徐來，山野的個性展露無遺，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茶香的那種感覺更加奇妙，來者聞之，頓時神清氣爽精神煥發。我是在不經意間聞到這股香味的，盡管在來之前我已知道崎嶺鄉彭溪村是白芽奇蘭茶的故鄉，但具體情況卻不知情，同行中有一位友人是該村人，他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沉浸在這茶香當中，早不把縷縷茶香當意外了，所以他也沒有事先介紹。或許，他是故意留給我們意外和興奮的空間的，果真如此，他就太有“心計”了。不過，那天他既當司機又當導游，還一路安排食宿，每個細節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實在難得。

夢幻中的茶香就像飄在山腰處悠閑的云霧，令人賞心悅目之余還會有意外的驚喜。其實車子還沒進入彭溪村時，我就已經聞到了誘人的茶香。當車子在村子里的一座土樓前停下來后，同行的幾個藝術家便開始四處尋找興奮點，然后就聽到相機不停“咔嚓”“咔嚓”的聲音，其他人的腳步跟在后面，踏響了整座山村，不時召來村人好奇的注視目光，山村人的熱情好客是沒得說的，每一張笑臉都是一句溫馨問候語。而我剛打開車門，馬上就被一股熱氣簇擁，仿佛好客村人的熱情，不僅如此，我分明在這股熱氣中聞到了濃濃的茶香，令我十分好奇。

雖然我自知非茶中好手，但那濃濃的茶香還是深深誘引著我，一下車我便走進巷道尋那茶香而去，一邊探頭探腦，往各家各戶門窗里瞅，幸好是一行多人，村人一看便知是來采風觀光的，不然定被疑惑。很快我就發現，這個村莊每家每戶都有一個小工廠，里面有個小鍋爐，難怪這里的氣溫會比別處高一些，按理山村的氣候應該是比較清涼的。緊接著我知道那茶香并非飄自某一處具體的點上，而是飄自彭溪村的每家每戶，或從大門或從窗口或從墻壁的縫隙處飄出來。我想，如果那些土墻也會呼吸的話，吐納之間呵出來的氣也一定是盈滿茶香的。于是，我開始在心里描摩著這塊土地的神奇和風土人情，這也是我收獲到的第一印象。

經常在外寫生的藝術家們個個都是走村闖巷的“老江湖”，跟在他們后面我不時探頭探腦，剛走出這家又闖進那戶去看村人制茶、揀茶和曬茶，還拍了許多照片，真是太好了。借此機會，我再次領略到山鄉人純樸的情懷和溶入大自然的氣質。只聽門“吱”的一聲開了，從屋里走出一位清瘦的中老年人，一看就是個制茶高手，交談之下，果然滿口茶經。崎嶺鄉彭溪村不愧為“白芽奇蘭茶”的原產地，果然是戶戶有茶香，戶戶有工廠，戶戶有技術員，這是讓人意外的。

聽說山上有個茶園風景很優美，于是大家興致勃勃就趕到那里。當車行至半路時，遇上了一位村婦，穿著暗紅色花格子外衣，皮膚黑里透紅，一看便知是長年的日光浴曬出來的。她看見我們的車子來，主動退到路邊，友人降下玻璃窗，剛要和那位村婦打招呼，她卻先開口了。

“是你啊，何時回來？也要上山啊。”

“是啊，你要上山做什么？”

“采茶呀。”

“今年收成好嗎？”

“一般啦，開春被霜凍了一下，不然就好了。”

“價錢怎么樣？”

“今年價錢比往年好些。”

“哦，可以補回來嗎？”

“可以。”

“那就好。我們先上了。”

“好。有空來家里坐。”

車子很快就把那婦人的聲音甩在后面，但我從那幾句簡單的對話之外，還聽出了山鄉的另一種樸素的情懷和浪漫，溫馨與親切更是無以言表。

不一會兒，車子就來到了茶園，該茶園就在海撥千米處的山坡上，站在那里向四周遠眺，景色果然美不勝收，梯田式的茶田次第展開，綠油油的好看之極。還可以看到許多村民正在梯田上采茶，采茶機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這情景不由讓我想到過去采茶姑娘背著竹簍在山上采茶的辛苦，如今的設備比以前先進多了，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是卻仿佛少了幾許浪漫，這是沒有想到的，不過，仔細一想，其實也很正常，何況，新的浪漫正在延伸。

中午就在茶園用繕，過后我們到附近的一座原生態森林里去游玩，該森林離茶園只有幾百米遠，雖不很大，但里面有侏羅紀時期的恐龍食物桫欏，目前已被列為縣級保護區。這座小小的原生態森林環境十分清幽，進入林區，鳥聲陣陣，歡愉舒恰，空氣也十分清新，竟沒半點原始森林的腐霉味。在林區里，我們遇上了一位老人，他坐在路邊的樹墩上乘涼，那悠閑的樣子簡直可以與縈繞在山間的云霧為伍了，超然的神態令人稱羨，人生若此夫復何求。

在山林里，我驚異于其中的每一棵樹木，我不由一問：何以這里的樹不都生長得如此筆直而挺拔。沒想到話剛出口，同行中的一位女藝術家馬上得到了啟發，脫口而出，說了一句頗有哲理的話來，她說：“這些樹是因為沒有受到委屈而生長得筆直。”是啊，這句話說得多好。如果每棵樹木都能不受委屈多好，進而言之，難怪這里的茶香會如此獨特，性靈的山水已經把自己的品性沁入茶香里了。

臨離開彭溪村時，我又回望了四周，只見崎嶺鄉彭溪村是在著名的大崠山腳下，左有湖美山，右有烘爐耳尾山。于是我想，地理上的巧合也是天意嗎？把采下來的茶葉放在烘爐上烤焙能不香氣彌漫嗎？湖美山無疑給人們留下許多聯想和想象。繼而又想，有茶香的地方就會有夢想，那么，被溫度升高了的崎嶺鄉彭溪村，未來的夢想會是什么？或許，性靈的山水也已經泄露出了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