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歐陽予倩戲劇辭格運用的音樂美摭談

摘 要：歐陽予倩是我國現代戲劇藝術上的一位全才。他不僅在戲劇理論方面有所建樹，還在戲劇創作方面頗有特色，主要表現在借代、反復、頂針、回環等辭格的運用上，有著令人愉悅的音樂美。

關鍵詞：歐陽予倩 戲劇 辭格 音樂

辭格是為提高語言表達效果而采用的有明顯特點的修辭方式，也叫修辭格。辭格是特殊性的修辭手段，如反復、排比等。在此主要想談一下歐陽予倩戲劇中由這幾種辭格所帶來的音樂性效果和音樂美感。

一、反復

“反復的修辭方式延長了音長，可以表現綿綿不斷或激情澎湃的感情，讓受眾產生共鳴或回腸蕩氣的音樂美感。”{1}

（一）連續反復

連續反復就是“相同詞語疊用，從語音方面來看，也就是相同的音節疊響，可以造成聲音的回旋，有音響效果”{2}。

（1）吳次尾 我們打的是阮胡子。

柳敬亭 還好，我是個硬胡子。

陳定生 那是個大胡子。

柳敬亭 我是個小胡子。{3}

（2）楊文聰（走進李香君） 香君，不要只顧著鬧脾氣，你要仔細想想：你現在怎么樣？將來怎么樣？你能夠怎么樣？{4}

（1）吳次尾、柳敬亭、陳定生等人在文廟打了阮大鋮，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他們也不禁調侃起來。“阮胡子”“硬胡子”“大胡子”“小胡子”讀起來輕松活潑，押韻且有節奏感，讓人心情愉快，增進美感。（2）中楊文聰逼著香君嫁給漕督。三個“怎么樣”語氣咄咄逼人，告訴香君作為一個弱女子只能任人擺布自己的命運。楊文聰的話語前后相連，連續流轉，富有一種音樂的承接、傳遞。

（二）間隔反復

（1）民乙 平常看起來，好像只有他們像人，老百姓都不是人；現在看起來，老百姓始終還像人，他們才真不是人。媽的！{5}

（2）金蓮 是，本來我就說錯了，有甚么骯臟，有甚么干凈？甚么叫骯臟，甚么叫干凈？只要自己信得過就得了。{6}

（1）中阮大鋮等人靠著馬士英的勢力強占百姓的土地、錢財，表面看起來光鮮靚麗，人模人樣；而老百姓無權無勢只得受他們欺負，被折磨得沒個人樣。“像人”“不是人”“還像人”“真不是人”，在重復中語氣加重，給人聽覺上造成一種沖擊感，從而使百姓的怒氣表現得淋漓盡致。（2）中金蓮本想跟武松親近，想讓他上樓休息，可是武松拒絕。金蓮這句話似在附和武松又似喃喃自語，不斷重復著由疑問到反問，語氣不斷加深加重，也凸顯了她的反抗叛逆精神。

二、頂真與回環

（一）頂真

“頂真又叫聯珠，是前句或前節的尾字又作為后一句或后一節的首字，使兩個音節或兩個句子首尾相連，前后承接，產生上遞下接的效果，好像串珠子似的一種方法。”{7}

（1）阮妾 你想，不拜干爸爸，不能做大官；不能做大官，就不能為國為民；因為為國為民，就去吃點兒小虧，挨點兒小罵，這個意思，要是那些秀才們想得到，他們還要感激你啦！{8}

（2）金蓮 你也知道怕他回來，那就是了。可是他不愛我，我愛他，那只能由著我……{9}

（1）中阮妾與阮大鋮的年齡懸殊卻能將他說的心服口服，不難看出阮妾有著超出她年齡的成熟，狡猾自私和自作聰明的形象躍然紙上。阮妾說得回環往復，令人印象深刻，收到了強烈的諷刺效果和造成了回旋復沓、逆順返流的音樂美感。（2）中潘金蓮是一個具有叛逆精神的人，即使不能決定自己嫁的人也要決定自己愛的人，即使知道武松不愛自己，也倔強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繼續喜歡。她的話上遞下接，連續流轉，也從側面襯托出潘金蓮為了喜歡的人那可愛倔強的一面。

（二）回環

“回環也叫回文，就是用相同的語句回環往復地說明的一種修辭方式，形式上表現為詞語相同而語序相反。”{10}

二姨太 那些鄉下人，還有那些做小生意的，又蠢又笨，那不活該被槍斃。這就叫發財人人都想，各有巧妙不同……越貴，買的人越多；買的人越多，就越貴。說真話，要是不打仗，胖子幾乎要破產了……{11}

二姨太賽云珍以前是一個小明星，生活不免奢華，她對胖子發國難財一點責備之意也沒有，反而慶幸胖子又翻身。在普通群眾深受戰爭之苦流連失所、食不果腹時，以胖子為代表的商人卻哄抬物價，使人們的生存更加艱難。二姨太這句“越貴，買的人越多；買的人越多，就越貴”，巧妙地說明了商人是如何利用人們的心理發戰爭財，說得回環往復，起到了強烈的反諷效果和回旋復沓的音樂美感。

三、對偶

“用兩個結構相同、字數相等、意義對稱的詞組或句子來表達相反、相似或相關意思的一種修辭方式叫對偶。對偶通常是指文句中兩兩相對、字數相等、句法相似、平仄相對、意義相關的兩個詞組或句子構成的修辭法。從形式上看就是前后兩部分整齊均勻、音節和諧、具有韻律感。”{12}

（1）柳敬亭 （拍著魚骨唱起來）愛家鄉，保家鄉，父母心，兒女腸，血海冤仇不能忘，我只有一曲悲歌，喚醒迷茫！{13}

（2）金蓮 打你這狗奴才，死奴才！到這兒撒野來了，沒打聽你媽媽是拳頭上站得人，胳膊上跑得馬，叮叮當當的婆娘？{14}

（1）中“愛家鄉，保家鄉，父母心，兒女腸”，字數相等，節奏感強，充分抒發了柳敬亭的愛國情懷，在朝代更替的戰亂年代，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只能唱出自己的苦悶與無奈。

（2）中潘金蓮說出的話與自己柔美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氣勢十足，也從側面烘托了她的身世背景。“婆娘”前加上“叮叮當當”來修飾，更是給人一種落花流水般清脆的音樂美感與動感。此處不得不贊嘆歐陽予倩的語言功底，人物說的話總是與其的身份、情景相配得恰到好處，適當的俗語、口語讓人親切感倍增。

四、排比

“排比是由三個或三個以上結構相同或相似、語氣一致的成排的句式或句子成分組成。”在文學作品中適當地“運用排比便于表達強烈、奔放的感情，增強語言的氣勢；同時由于句式整齊，節奏分明，還可以增強語言的旋律美”{15}。

（一）句子排比

（1）瑪利 治平，你要放明白，你休想再轉彎了，你休想我再饒恕你，你休想能逃出羅網。你記住，這是你欺我，騙我，侮辱我，逼迫我，使我不得不使用我最后的手段！（加重）我最后的手段，你不要后悔！{16}

（2）西門 哈哈，你真是婦人之見。武松，論他的家財，論他的勢力，論他的人品，論他的武藝，哪一樣比得上我？{17}

（1）中瑪利是被歐風美雨浸潤過的具有資產階級思想的女士，敢愛敢恨，性格潑辣大膽，當治平在自芳和瑪利之間猶豫時，瑪利惱羞成怒連著警告并且恐嚇治平，總之是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爭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瑪利的話語速很快、節奏感強、內容層層疊疊不斷加強，便于抒情。此處用排比的句子更能表現瑪利的性格。（2）中西門慶本就是一個強勢自我的惡霸，聽見潘金蓮夸獎愛慕武松后心里自然不服，他從一般世俗的眼光去跟武松比較，可是潘金蓮恰恰看不上這些。西門慶語速很快富有節奏感，話語內容集中便于抒情，語句劃一整齊，樂感倍增。

（二）段落排比

李 不然，犯法要讓人好像知道，好像不知道才算漂亮！

錢 不然，犯法要犯得簡直讓人知道，可是抓不到證據，才算漂亮。

孫 不然，犯法要犯得人家抓著證據，卻把你無可如何，那才叫漂亮。

趙 不然，犯法要人家都當你犯得好，犯得有道理，犯得有趣，那才算漂亮。

周 是了，犯法要不讓人知道就是漂亮。{18}

這五位都是道德維持會成員，他們的行為與他們的會長不謀而合，本應是道德法律的維護者，他們卻一直討論如何犯罪犯得漂亮且潛意識一直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問題，這樣的描寫充滿了諷刺意味。五個人講如何將法犯得漂亮，聽起來一個比一個講的更有道理，內容不斷擴充豐富。這些段落排在一起，內容集中且呈加深趨勢，給人的感覺是節奏鮮明，劃一整齊，樂感倍增，他們的身份與他們說的話形成了極致的諷刺，抒情效果濃厚，給聽眾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1}{7}{10}{15} 郭懷玉：《曹禺話劇辭格運用的音樂美摭談》，《戲劇文學》2010年第5期，第64頁，第64頁，第64頁，第64頁。

{2} 張靜、鄭遠漢：《修辭學教程》，河南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第84頁。

{3}{4}{5}{6}{8}{9}{11}{13}{14}{16}{17}{18} 《中國戲劇年鑒》編輯部編：《歐陽予倩代表作》，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135頁，第163頁，第181頁，第32頁，第137頁，第30頁，第53頁，第181頁，第29頁，第18頁，第30頁，第44頁。

{12} 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206頁。

基金項目：本文系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百年話劇中的音樂元素研究”階段性研究成果2013BWX017

作 者：李景致，安陽師范學院文學院2011級本科生。

編 輯：趙紅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