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10月16日,肯尼迪和他的助手們震驚地得知:在未遭受挑釁的情況下,蘇聯正在古巴安裝可攜帶核彈頭的中型中程彈道導彈。這些進攻性武器是關乎美國存亡的新生威脅。在兩個超級大國的核競賽中,蘇聯大大地提高了賭注。美蘇走向核戰爭邊緣的序曲就此奏響。10月22日,別無選擇的總統發表了一份電視講話,講話中,肯尼迪表示政府已得知存在著一批非法導彈,并下達了要求撤走導彈的最后通牒,還宣布了一項為迫使古巴遵從美國要求而將要采取的“封鎖”措施。在小心避免激怒蘇聯與冷靜應對其對抗措施的同時,肯尼迪與他的助手們沒有做出任何妥協。蘇聯一會兒想在解決危機時扯進一些外部議題來討價還價,一會兒又氣勢洶洶地指責美國開展挑釁且違反國際法,但是總統和他的助手們沉著地頂住了壓力。在長達十三天的緊張危機中,美蘇兩國一直相持不下。由于肯尼迪政府的冷靜應對和出色的危機管理能力,如總統特別顧問亞瑟所言,“在強硬而克制的意志、精神與智慧的共同作用下,(肯尼迪政府對這場危機的)卓越控制和精確調整終使世人驚奇”。在美蘇兩大巨人的對視比賽中,蘇聯領導人終于眨了眼睛:莫斯科撤去了導彈,災難終被避免。
——《美國人記憶中的古巴導彈危機》The Cuban Missile Crisis in American Memory
薩姆·那恩(Sam Nunn):前美國參議員/ NTI聯合主席
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讓薩姆·那恩首次體嘗核武器的恐怖。當時他與他在國會的同事們前往歐洲出訪以避免事態擴大升級。他們全都通過了美國軍事指揮官最高級別的忠誠度測試,最高級別指的當然就是美國和蘇聯爆發熱核戰爭。核戰一觸即發,這讓當時年僅24歲的薩姆備感震驚。
直到40多年之后,薩姆仍然可以細致地回憶起這場危機。他說,一個聯邦德國拉姆施坦因空軍基地的空軍將軍通知他們說如果戰爭爆發,那基地將成為第一個被襲擊的目標,如果不想被炸飛他只有不到1分鐘的時間啟動飛機。如果戰爭爆發,噴氣式戰斗機被指派單向任務去尋找并標記蘇聯的核武器位置(飛機有去無回,因為無法攜帶足夠多的燃料)。為了保證飛機能在足夠短的時間內起飛,飛行員可能不得不連續幾個晚上在戰斗機上保持待命狀態。

“我完全震驚了,”薩姆說,“我開始考慮,如果我有機會進入公共生活,那我會的。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做,但如果我有機會去為避免核戰爆發做任何事,我會的,因為在那時我真的覺得人類已經岌岌可危。所以古巴導彈危機對我個人生涯的選擇也形成了重要的影響。”
約翰·恩迪克特(John Endicott):韓國又松大學校長
當時恩迪克特正在美國戰略空軍司令部(SAC),這是負責指揮美國戰略轟炸機和戰略洲際導彈行動的核心部門。“我和妻子年中來到奧夫特空軍基地,當我在SAC作報告時,被要求直接以SAC特勤人員的身份直接向國防部參謀部作報告,要知道他們就是制訂核戰爭計劃的部門啊……后來當肯尼迪總統在電視上發表全國講話時,我們全都集中注意力去聽。”
“危機一直持續,其中某一天,應該是美國進入二級戒備狀態之后的24天后,那天亂七八糟的,似乎還有架U-2偵察機失蹤了,總之事情已經非常白熱化,兩邊都是劍拔弩張,我的一個從情報局調派來的老大——那陣幾乎所有人都是我的老大——說了一句我現在都記得的話,他說:‘哎,我的朋友,我覺得在我們被處決之前還能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為啥不打個電話和你老婆說拜拜呢。’我確實記不清時間了,但我確實記得我打了這個電話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我們晚飯吃什么呢?’”
“我還記得幾年之后我和麥克納馬拉部長在一個專家小組工作時,突然空軍警報響了。然后我說:‘部長先生,你還記得古巴導彈危機的時候,我們把艦隊全部開出去免得再造一個珍珠港?’他轉向我告訴我他從沒批準過這樣一個行動。我說他完全不需要批準,因為當時SAC指揮官已經受命有關單位在危機狀態下可以做出這樣的行動,他臉色變了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威廉·佩里(William J. Perry):前國防部長/NTI董事會成員
當時,佩里被緊急召至華盛頓以施援手。“我接到電話,他們讓我趕快回華盛頓出謀劃策,”他回憶道,“我說,好吧,我會修改時間表,盡量下周趕回來。他們說,哦,你沒明白,我們希望你立即回來。所以我當天晚上就飛回華盛頓,第二天早上就參與了他們的分析會議。當他們給我展示蘇聯的核彈頭時我驚呆了……”
對于佩里而言,和平解決導彈危機的記憶里只留下一個感覺,那就是一步踏錯人類毀滅。“每一天我都覺得是最后一天。”他說。
珍妮特·瑪瑟(Jeannette Musser), 俄亥俄州,哥倫布市
我從電視上聽到說赫魯曉夫已經在古巴部署了幾枚導彈,肯尼迪和他的團隊正在想法解決這個問題。幾天以后我正打算在我靠近克利夫蘭的家中洗衣服時我聽到屋外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我首先想到的是核彈爆炸了,迅速跑上樓看外面的情況,當然并不是。但直到今天我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很害怕我們被襲擊,那真是一個恐慌的年代。
羅伯特·約翰遜(Robert R. Johnson),密歇根州,霍頓市
當時我還在印第安納州上小學四年級,一天老師帶著一個收音機進教室然后說:“孩子們,我們的總統和蘇聯人之間有些誤會,總之蘇聯人正在往古巴運核彈。”然后她打開收音機,廣播里描繪的內容生動而頗令人恐慌。我腦海里一直縈繞著蘇聯侵略者越過大洋帶著導彈來打我們,瞄準所有的鋼廠、鐵路和煉油廠。一個女孩哭了:“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另外一個直接開始嘔吐起來。

后來,當宣布那些運載核彈頭的輪船已經返航時,我清楚地記得教室里既沒有慶祝也沒有擊掌,有的只是漫長的寂靜。我還記得,那天校車來得比以往要早些。
雷·奧斯本(Ray Osbourne),新澤西州,薩摩賽特
導彈危機時我還在日本,在美國陸軍的軍隊廣播電視服務部 (AFRTS)服役。當肯尼迪總統的講話公布之后,AFRTS決定通過短波信號廣播出去(當時還沒有衛星)。所有的日本電臺都被要求轉播AFRTS和VOA的短波信號,這兩個電臺的信號都來自于加利福尼亞州德拉諾發射站。短波信號就是這樣,它只能保證在幾公里的范圍內是清晰的。當時,我和一個日本工程師坐在電臺的主控室里,我們都很清楚短波接收裝置的使用。我們整理一個頻率表,選擇信號和效果最好的一個發送到東京,通過那里的電臺網轉播至全國。那可真是一個極端緊張的時間,我們知道一不小心蘇聯人一松手,然后就失控了。
馬克·約克(Mark Yorke)
我那時8歲,我就記得我母親正在囤積食物、水和日用品。她還買了一個牛鈴,偶爾會站在門廊上瘋了似的搖鈴,然后周圍所有的孩子們都會跑回家里,想著尼基塔(赫魯曉夫)可能已經往美國扔了核彈。對于孩子而言這可真恐怖。我舅舅那時在海軍,他的軍艦正處在防御蘇聯艦隊進攻的航線上,我的母親可擔心她的小弟弟了。
迪克·莫頓(Dick Morten),舊金山
當時我在阿拉米達島上,為海岸警衛隊服役。突然槍械和其他作戰設備被派發下來,然后來了一堆巴士載著我們離開兵營。有謠言說如果事態繼續惡化,我們就會被載至灣區之外的安全地帶。快艇和其他巡邏船只進入港口,我們將物資、食物和其他東西搬運上船。
弗朗西斯科·卡洛杰羅(Francesco Calogero),前帕格沃希科學與世界事務會議議長
1962年10月我還只是一個年輕的理論物理科學家,長年累月待在普林斯頓大學的物理系。但我的妻子和我卻和我的父母一起住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IAS)——我的父親受IAS邀請在這里進行研究。危機來臨時,我們正準備一起趁著周末去一趟華盛頓。這真是令人膽寒的一個周末。

我們是從街上櫥窗的一臺電視里看到肯尼迪總統的講話的,這一事件對我的人生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在此之前我覺得自己應該全身心撲在科學研究上,但此事件之后,我開始考慮核武器的限制。第二年我回到意大利之后,我發現自己成為當時同事里最精通理論的一個人,這讓我拾起信心,我不想只當一個研究物理的科學家,我抓住機會終于在20世紀60年代后期意大利加入核不擴散條約時期發揮了自己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