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行樂如藝術品,凡是那些被稱之為精品的,往往都會帶有一個故事。
名導演北野武在08年接受NHK記者采訪時提出了“藝術已死”的論調,隨即在各界引起爭議。
在音樂工業化的今天,流行樂的命運恰好印證了北野武的邏輯。無論是唱響神州的《小蘋果》,還是在那如魔鬼步伐般的“摩擦、摩擦”,由浮躁的逐利者們所寫的音樂,多了幾分輕佻和浮躁、卻喪失了厚重的靈魂。
不過,那些被套上成功枷鎖的寫手們也是無辜的,畢竟在我們這個年代,很多人過得太幸福,幸福到已經無法觸摸曾經的苦難了。
而細數那些長久不衰的經典流行樂,它們之所以為經典,是因為它能引起人們的共鳴,尤其是它能刻畫出聽者心中那難以名狀的痛苦記憶。
反抗奴役的不羈圣歌
1880年夏,美國新奧爾良棉花莊園,一場白人的宴會正在熱鬧地進行著。
烈日下,身著燕尾服的白人農莊主們慵懶地站起身來,向眾人道:“感謝上帝,賜給我們這個安定的白人小王國。”接著,客人們頻頻舉起酒杯,為他們光鮮的幸福日子而慶祝。
南軍戰敗二十年后,所謂提倡種族平等的憲法早已在各州施行,但南方白人心目中對黑人的深深歧視依舊殘存著。
對于那些昔日奴隸主們,仿佛《飄》所記錄的白人主宰南方的美好時代重現了。新奧爾良的廣場上,李將軍的雕像依舊佇立最醒目的位置。
在環繞白人莊園奢華派對的方圓幾十英畝的土地上,其殘破場景猶如另一個星球。
烈日下,上百個黑人農民們正在完成他們一年中最艱難的任務,饑腸轆轆地采摘著棉花。
持續不斷的高溫和長期的脫水讓采棉農們甚至無法直起腰來,越來越多的棉農不堪酷熱,癱倒在路邊,身體蜷縮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忽然,有人站起身來,大呼:“我們不能這么倒下去啊!來,大伙兒一起打拍子吧!”接著,領頭的黑人舉起了雙手,“一二、一二、一二”地呼號著。
緊接著,在方圓幾十英畝的棉田上,幾百黑人農民也跟著打起了拍子,伴隨著山谷的回聲,他們的節奏形成了一個交響曲。當樂曲到高潮的時候,領頭的大呼:“來,兄弟們,唱起來吧!以馬內利,上帝與我們同在……”
這感人的一幕被路過的黑人鋼琴手斯科特·喬普林看到。靈感迸發的他匆忙趕回了新奧爾良城內的家中,將這種參差不齊的美妙拍子譜成一首全新的樂章。這種旋律打破了從前音樂單調,乏味的詠嘆調。而其中所夾雜著憤懣、歡快、希望、期待的旋律迅速讓人聽覺大振。
旋律一經公開演出,便好評不斷。這種曲調也被很多后人傳唱和發展,逐漸形成一種韻律形式。它曾被人起過很多名字,而其最普遍的稱呼,便是Jazz。
戰亂中的和平之花
1915年4月,德國東普魯士,柯尼斯堡陣地。
年輕的少尉軍官漢斯·萊普正在帶領著士兵清理著戰場。在俄軍死去的人當中,不乏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老人。
和德意志軍帽上的鐵十字徽標類似,沙皇的軍隊的帽子上也有著精心雕刻的十字架。可這場帝國間的廝殺,殘酷地讓人忘記了信仰。
為國家犧牲捐軀縱然光榮,可每每見到死尸縱橫山野的場景,所謂忠君愛國卻顯得如此愚蠢。巨大的視覺沖擊讓年輕的漢斯感到窒息,絕望的他掏出了手槍,想通過自殺的方式讓自己逃離眼前這恐怖世界。
可就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腦中卻浮現出家中急切等他歸來的女友面孔。于是,他收起手槍,會心地一笑,心里叨念著:“我要活著,因為她還在!”
重拾勇氣的漢斯,回到軍營后,借著窗外探照燈的燈光,打開了筆記本,寫下那首《莉莉瑪蓮》:
在軍營門口的燈光下/親愛的,我記得你習慣地等待/在哪兒你溫柔地對我低語/你將愛我到永遠/我燈光下的莉莉/我心愛的莉莉瑪蓮……
隨著二戰的爆發,歐陸各國在東西方戰場上重開屠戮,這首在戰火中呼喚人性的《莉莉瑪蓮》又一次風靡在被戰火蹂躪的歐洲大陸上。
那一句“我心愛的莉莉瑪蓮”被納粹士兵寫在面包券的背面,被南斯拉夫黨員抄在煙盒的包裝紙上,被蘇聯戰士偷刻在錫酒壺上,被英國飛行員涂在機艙門內……
美好的歌詞伴著平和的節奏讓人瞬間忘記了戰爭的苦痛。在那短短的2分53秒里,士兵腦中沒有了繁重作戰任務和領袖的最高指示,浮上眼前的,只有姑娘們的美好倩影。
人性的光芒在通過收音機的電波散播各個戰地。也就在那個瞬間,士兵們意識到,他們不再是元首們的馬前卒,而是一個個思鄉心切、期盼和平的孤獨士兵。
當苦難的故事以流行樂的方式傳唱開來,便成為一首首動人的樂章。無論是在酷熱的新奧爾良農場、悲涼的東方戰壕,還是被蘇軍強行占領的布拉格;流行樂在苦難的大地上循環往復,聲聲不止。
在平和的音符下,是傳唱者們那不滅不羈的堅強靈魂,短短幾聲,便能給受眾以最大的感動與震撼。而其中所彰顯出的人性光輝,恰如捷克女歌手瑪爾塔·庫碧索娃在1968年面對蘇聯坦克開進布拉格時所唱的《Hey Jude》那樣:
“人生給我們帶來創痛,或在我們傷口上撒鹽,或毒打我們直到腿斷,人生在玩弄我們,但請不要傷悲/嘿!裘德,你有你的歌,當人們唱起它,你眼睛閃閃發光,而只要你哼唱,所有聽眾都會跪倒你腳下/你來我這邊,我住這里/但裘德,即使和你相距千里,我心依然和你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