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后現代文本中,許多經典故事以戲仿的方式被重新打造,作家通過重塑經典英雄形象、顛覆情節以及更改主題等方式來批評嘲諷現實。美國后現代主義作家唐納德·巴塞爾姆的《國王》就是其中之一。本文通過分析長篇小說《國王》對亞瑟王傳奇故事中經典人物的戲仿,旨在揭示作者對戰爭陰霾下冷漠、自私的現代社會的批判,以及人們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對道德認知和幸福生活的追尋。
關鍵詞:戲仿 人物 現實意義 巴塞爾姆
引言
后現代主義是一場興起于20世紀中期的世界范圍內的文化思潮,涉及多種文學形式,其中,小說是后現代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和無數次的社會運動與變革之后,后現代主義作家開始通過重寫經典,來抨擊社會價值體系和當代意識形態。美國杰出的后現代主義作家唐納德·巴塞爾姆(Donald Barthelme)就是其中一位,是以戲仿的方式重寫經典的集大成者。他借用非線性敘述模式、拼貼和碎片等后現代主義手法,來重述人們耳熟能詳的故事,顛覆經典人物既有的形象,借此來批評社會道德觀念的喪失和后現代社會中人們茫然的生存狀態,也因此被理查德·帕特森評價為“一流的文學教父,一位有責任心的文學公民”。
一、唐納德·巴塞爾姆和他的《國王》
唐納德·巴塞爾姆從高中起就開始了文學創作,其寫作風格的形成與其自身經歷密不可分。1953年,巴塞爾姆被征召入伍,并派駐朝鮮,在那里,他目睹了美國軍隊和政府官員的腐敗,“所有來到朝鮮視察的高級官員都要到東京或漢城消遣兩周,而在前線僅停留十分鐘”。這直接影響了巴塞爾姆在以后的創作中對美國政府的批評與諷刺。退伍后,巴塞爾姆回到美國,并投入到文學創作中,但是,正如他第二位妻子所說“唐納德初期的創作生涯并不如意,因為他對個人生活和工作的追求太過完美”。直到1956年讀過塞繆爾·貝克特的《等待戈多》,巴塞爾姆才找到適合自己風格的文學創作之路,并相信自己可以寫出想象中的那種小說。從此,巴塞爾姆開始運用諷刺、荒誕的手法書寫社會現實。巴塞爾姆的個人經歷使他在創作過程中漸漸發掘出美國政府和社會現實中的黑暗面,并把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思考與追求融入到作品之中。運用戲仿手法創作的《國王》正是巴塞爾姆思想與價值觀的最好闡釋。
兩次世界大戰之后,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與前蘇聯的較量進入白熱化階段,加之隨后發動的越南戰爭,使美國民眾陷入了莫名的恐慌與頹廢之中,而這種混亂的社會生活又沖擊著人們的信仰和價值觀。這一切令巴塞爾姆先生憤怒,他用手中的筆直指美國社會和現實。《國王》是巴塞爾姆去世后出版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將亞瑟王和他的騎士們置于核戰爭威脅下的當代世界背景之中,通過改寫大眾文化經典諷刺當代社會。昔日的英雄人物亞瑟王和他的騎士們秉承著傳統的價值觀,已無力應對這個戰爭頻頻、混亂不堪的世界。但是即便在這樣的困境中,他們仍然在不斷追尋精神世界的滿足與正確的道德認知;同時面對風起云涌的女性運動和各種解放思潮的興起,吉娜薇也開始追求自己理想的生活與自由,反抗冷漠、不平等的社會現實。后現代社會中人們的困惑與內心追求被巴塞爾姆以戲仿的方式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二、《國王》中人物的戲仿
戲仿作為一種文學批評形式一般通過對主題、人物、情節和敘事模式等的顛覆來嘲諷、批評經典作品。戲仿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亞里士多德的《詩學》。亞里士多德曾提出“戲擬詩”(parodia)這一文體,一種戲擬莊嚴史詩的詩歌。隨著當代文學理論的發展,戲仿理論也日趨深入和完善。
在戲仿理論的發展過程中,巴赫金的對話理論為深入分析戲仿的“雙重文本結構”提供了依據。他從“對話”的角度揭示了戲仿的雙重文本結構,即在戲仿性作品中,包含源文本與仿文本兩種基本的文本形式,它們代表兩個不同的聲音,兩種不同的思想。仿文本有意識地模仿源文本的話語、結構和風格,但又有鮮明的主體性,可以在與源文本保持距離的同時,表達與源文本不甚相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意向。
隨后,法國理論家熱奈特進一步界定了戲仿。他認為戲仿是指一篇文本從另一篇已經存在的文本中派生出來。熱奈特將這種派生關系稱為“超文性”(hypertextuality),他認為雖然仿文本是從源文本中派生出來的,但是在仿文本中我們可能找不到明顯的模仿痕跡,因為仿文本不一定出現在源文本里,只是戲謔模仿原文本的語段、題材、主題或風格,派生出一個“表現性”的文本。
熱奈特所闡釋的這種模仿與派生的觀點是本文展開討論的基礎。
中國學者陳世丹認為“戲仿是后現代小說家在作
品中對歷史事件和人物,對日常生活中的某些現象,對古典文學名著的題材、內容、形式和風格,進行夸張的、扭曲變形的、嘲弄的模仿,從而達到對傳統、對歷史和現實的價值和意義進行批判、諷刺和否定的目的”。陳世丹對戲仿的深刻理解道出了戲仿的精髓。本文將通過分析《國王》對經典人物的戲仿,來揭示作者批判和諷刺社會現實以警醒世人的創作目的。
1.亞瑟王:精神引導者與道德追尋者
亞瑟王和圓桌騎士的故事發生在古英國。亞瑟的出生充滿了神話色彩,成年后他拔出石中劍被加冕為英格蘭國王,帶領他的圓桌騎士擊敗英國其他部落,統一了英國,成為民眾眼中的英雄。后來,亞瑟王相繼征服愛爾蘭、挪威和羅馬,并被加冕為皇帝,威名響徹歐洲大陸。然而,在巴塞爾姆的《國王》中,亞瑟王的形象顛覆了我們對他的固有認知。
在《國王》中,亞瑟王留給讀者的第一印象是他沒有在前線和戰士們一起對抗敵人,而是消極逃避戰爭。“據間諜報告,這位反常的、異端的國王亞瑟現在正在多佛,沒有王后的陪伴,異常憔悴。我們不禁懷疑這到底意味著什么?”② 這是一篇來自敵方的廣播。無論是敵人還是普通民眾都認為亞瑟王應該站在戰爭的前線,發揮昔日神奇的領導作用,但是亞瑟卻躲在遠離戰亂的多佛。從表面上看,亞瑟沒有帶領戰士們奮勇殺敵,其所作所為的確不符合民眾的期望,但是隱藏在這一表象下的恰恰是他對戰爭的厭惡。他不希望看到曠日持久的戰爭帶來民力與國力的損耗,卻又無力改變戰爭事實。
20世紀七八十年代,美國政府以普通民眾安定富裕的生活為代價,將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投入美蘇冷戰和越南戰爭中。在巴塞爾姆看來,一個國家的政府不應該犧牲人民的利益來謀求統治階級的權益,而應該像古英國的亞瑟王那樣處處為人民考慮。在《國王》中當一名騎士稱亞瑟富有時,亞瑟嚴詞聲明,“這些錢從真正意義上來說并不是我的,而是國家的,是英國的。我們需要用它來維持國家運轉……雖然是我們在參加戰斗,卻是普通民眾在為戰爭買單”。作為英國的精神領袖,亞瑟從來沒有忘記國家必須對人民生命安全負責的使命。亞瑟“民眾為戰爭買單”的話一語中的,指出了人民不得不付出金錢甚至生命來滿足統治階級欲望的社會現實。巴塞爾姆用亞瑟的政治理念諷刺了美國政府自私自利、不為民眾負責的行徑。
此外,復雜的政治環境和經濟困境給美國民眾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導致人們冷漠、焦慮,甚至頹廢,進而產生了社會道德缺失的時代問題。但是,《國王》中的亞瑟,同時也是巴塞爾姆反戰思想的代言人,卻給人們上了一堂道德課。當騎士們找到了“圣杯”,也就是制造核武器的秘密時,亞瑟王卻毅然拒絕使用核彈。他說:“我不能允許。戰爭不該是這個樣子……我們一直在追尋正確的行為方式,而這個圣杯顯然不是正義的武器。”直到這時他才顯示出埋藏在人格深處、壓抑已久,卻依然英勇坦蕩的騎士精神。此前亞瑟也曾說過,“我從來沒有想過用炸彈轟炸人民,這有悖社會原則”。當政府已經有能力使用核武器輕易地毀滅敵人時,亞瑟卻堅決拒絕了這種滅絕式的血腥屠殺。他堅持自己的道德觀和價值觀,堅守著自己最后的道德底線。亞瑟的選擇與當代現實社會中人們迷惘的道德追求以及當時美國政府的所作所為形成鮮明對比。
亞瑟王不合時宜的做法和看似荒唐的行為似乎是置戰爭于不顧,實則表明了他對戰爭的不屑與厭惡。事實上他一直在盡力保護著自己的人民,并力圖在精神上指引人民向著光明前行,這正是巴塞爾姆所推崇的。在美越戰爭不斷升級,美蘇核競賽步步推進之際,美國民眾也在不情不愿之下被卷入戰爭的漩渦。“二戰”中法西斯集團滅絕人性的大屠殺、原子彈爆炸和國內社會沖突的激化,引起許多作家的反思:科技的發展為什么被用于罪惡的戰爭目的?科技的進步為什么給人類帶來恐懼和不安?”這些問題也是《國王》中的主要人物所反復思考的。戰爭時期,任何事情都要讓位于戰爭的現實,戰爭的殘酷不斷與人性的良知發生碰撞。面對戰爭,亞瑟必須做出選擇:制造核武器以盡快取得戰爭的勝利,或者放棄核武器以挽救無辜民眾的生命。核武器的巨大威力是盡人皆知的,但是亞瑟最終否定了制造核武器的決定,不僅解決了自己的精神危機,而且為人們樹立了光輝無私的榜樣。在“戰爭與人類靈魂的對
抗”中,亞瑟選擇了后者,堅持了自己的道德追求,堅信國家和政府不能以他人的生命為代價來獲取利益。對巴塞爾姆而言,“亞瑟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是我們永遠的國王”。
2.圓桌騎士們:亞瑟的追隨者
英國傳奇故事中的圓桌騎士戰功赫赫、鋤強扶弱,拯救民眾于黑暗,使得騎士精神亙古流傳。他們不僅
驍勇善戰,而且忠誠、正義、慷慨、尊重女性。“騎士經常為榮譽而戰,堅持自己的信念,從不向敵人示弱。他們鄙視物質獎賞,在任何戰斗中至死不渝。”但是騎士們的這些美好品質在現代社會中正被人們漸漸拋棄。
在《國王》中,傳統的騎士形象被完全顛覆。騎士們同樣被置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和核戰爭的背景下,面對戰爭,碌碌無為,仍然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忙于彼此決斗和散布皇室流言。他們習慣了隨心所欲地探險、游歷,無視規矩,行動毫無計劃,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對騎士們的無所作為吉娜薇感到煩惱,她向蘭斯洛抱怨:“你們這些騎士永遠在叢林中互相比武、廝殺,卻沒有長遠的計劃和戰略意識。”Zwaan也認為“盡管自豪于自己的理想和價值觀,但是這些不合潮流的神話英雄完全不能解決20世紀的戰爭現實”。古英國的騎士精神充分展現出正直、勇敢和保護弱小的道德正能量,騎士間的決斗成為當時解決爭端和沖突的主要辦法。上至王侯下至百姓,都甘愿接受公平競爭前提下“勝王敗寇”的命運,唾棄暗中實施陰謀詭計的行為。然而,現代戰爭擁有太多的先進武器,摻雜了太多的陰謀詭計,從而變得越來越殘酷。《國王》中一位宣揚十字軍東征的傳道士華特說:“我們不再需要你們這些騎士和威名遠揚的亞瑟王所代表的非凡成就……你們雖然尊貴,卻不合潮流。你們知道當波蘭騎兵攻擊德國坦克時發生了什么嗎?唉,這些騎士被碾得粉碎!”面對高科技戰爭,騎士們不堪一擊。和20世紀的普通人一樣,他們不得不飽受戰爭的殘酷折磨。騎士精神已經不再屬于這個爾虞我詐、物欲橫流的世界。
雖然騎士們在戰爭中碌碌無為,不堪一擊,但是在精神上卻堅定地支持國王亞瑟,反對戰爭帶來的血腥屠殺,并在亞瑟的帶領下,堅守了以往的道德信仰與追求。當亞瑟拒絕制造核武器來轟炸敵方城市和人民時,騎士蘭斯洛被深深觸動了:
“什么,亞瑟!”蘭斯洛驚呼。“太令人震驚了。竟然不去做如此重要的事情?我認為歷史上沒有一個國王會拒絕這樣做。”“長期以來我一直在關注核武器,”亞瑟說。“我稱它為消極力量。”蘭斯洛說:“你這種做法讓我重新堅定了自己的信念,并為全世界樹立了榜樣。”
雖然核武器可以幫助亞瑟迅速取得戰爭的勝利,卻以無數無辜的生命為代價,所以被亞瑟稱為“消極力量”。在現代社會,科學技術帶來醫藥、交通等的巨大進步,同時也把世界帶到了核湮沒的邊緣。約瑟夫·海勒指出:“我們處在一個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危險的時代,因為我們毀滅的能力更強了。”那么如何避免戰爭帶來的危險,如何解除人們的冷漠、困惑與不安呢?以蘭斯洛為代表的騎士們和國王亞瑟一起,為我們明示了答案,即堅持真善美的道德追求,堅守良知與正義。這同時也是巴塞爾姆先生的社會理想與期望。
3.吉娜薇:追尋自由和幸福
王后吉娜薇在經典亞瑟王故事中著墨不多,但可以看出是一位美麗嫻靜的傳統女性。她雖然貴為王后,但只是男性的附庸,在被人誣陷殺人時,要依靠騎士
蘭斯洛來挽救她的生命。經過戲仿,吉娜薇在《國王》中被刻畫成一位有血有肉,感情豐富,追求自由,保有隱私,且不拘禮節的新女性。吉娜薇不僅和蘭斯洛傳出緋聞,而且似乎還與其他騎士有染。而她這種離經背道的做法與其說是出于情投意合,不如說是為了打破傳統的禁錮而有意為之。對于時政和戰爭,她亦有獨到見解,并且希望保持自己純真的本性不被骯臟的戰爭所玷污。
吉娜薇這個人物的性格及心理更多的是通過對話的形式表現出來的。這些對話更加直觀地表達了說話人的意愿,而不摻雜作者的觀點,由此,使讀者在解讀人物內心時擁有更多的自由和自主性。吉娜薇曾向仆人抱怨:“夠了,我已經坐在這里繡枕頭繡了很久了。已經五月了,我要去過五朔節,管它有沒有戰爭。”她直接道出了自己對于作為皇室的象征日日枯坐王宮的厭倦和遠離戰爭與政治的想法。“這就是我最不喜歡戰爭的原因,”吉娜薇說。“太多利益之爭。再清楚不過了。但是上帝,這些陰謀詭計!以前,人們互相決斗廝殺,這就是戰爭的全部。現在我們有使者,有秘密協定,當然還有秘密遺囑、背叛、逆轉和背后的冷箭……”Zwaan認為“吉娜薇的評論雖然稍顯幼稚,但是揭示了戰爭中的背叛、秘密協定等等”。可見現代戰爭政治中隱藏著太多的陰謀詭計,戰爭各方不計代價地追求自己的利益,造成了人們對這種扭曲、陰暗的戰爭政治的不滿。
與亞瑟和騎士們以微薄之力改變戰爭現實不同,盡管吉娜薇看透了戰爭與政治的丑惡,但她女性的身份讓她更急于逃離戰爭,尋求屬于自己的生活與沒有身份羈絆的自由,奔赴沒有硝煙和政治交易的樂土。在巴塞爾姆筆下,吉娜薇代表了美國現代社會的新女性,她們對政治和生活有自己的理解,試圖擺脫傳統強加于她們的桎梏,熱衷于追求自身權益。而且,一直以來女性都是殘酷戰爭的默默承受者,她們的父兄、丈夫或者兒子被迫參戰,甚至犧牲在前線。戰爭的血腥使她們覺醒和思考,并渴望逃離戰爭的陰影,擺脫擔驚受怕的日子,獲得內心的寧靜與幸福。
簡而言之,通過人物的戲仿,無論是亞瑟王、騎士們,還是吉娜薇,都成為現代社會人物的化身。一方面,他們親身經歷和目睹了兩次世界大戰之后以及冷戰和核競賽時期人們信仰缺失,既有社會秩序崩潰,傳統文化、信念瓦解,人際關系走向冷漠,整個社會的生存狀態和人們的精神觀念都陷于荒唐和混亂之中的社會現實;另一方面,他們也和普通民眾一樣在努力改變這種狀況,試圖重建道德認知體系,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推動社會向著光明和積極的方向發展。
三、人物戲仿的現實意義
人物是一部作品的靈魂,傳遞著作者的心聲,承載著作品的核心思想。表面看來《國王》中的人物描寫既不完整也不連貫,完全顛覆了既有經典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實際上他們同樣傳達著作者的聲音。亞瑟王在英國流傳已久的傳奇故事中是個神一般的英雄人物;圓桌騎士們鋤強扶弱、俠肝義膽;王后吉娜薇溫順美麗。這些人物經過戲仿被置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和核戰爭的背景下,表達著戰爭中人們的困惑與不滿,成為現代人的化身。這些人物表現了在戰爭、沖突不斷升級的現代社會,人們逐漸迷失了生活的方向,道德意識日益薄弱,但是同時又在試圖打破這種現狀,重建社會道德體系的努力。借助人物戲仿,巴塞爾姆抨擊了美國政府的自私與狹隘,揭示了生活在戰爭陰霾之下的人們
惶恐不安的內心以及對真善美的道德追求。
1981年在接受Brans的采訪時,巴塞爾姆說:“我還沒遇到一個我特別喜歡的政府……我覺得一些很奇怪的人在統治著我們。對于本世紀發生的兩次世界大戰、其他戰爭和集中營,你能說什么呢?這是個悲慘的世紀。”顯然,巴塞爾姆對政府有諸多不滿,因為政府為追求利益不斷挑起戰爭和沖突,使人們的傳統信仰與道德觀土崩瓦解。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中大發戰爭財,成為新的世界中心。然而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和經濟的急劇膨脹,“后工業化社會出現并帶來了實用主義思潮,‘成功就是一切’成了美國人
的價值觀”,遍地的財富敗壞了一個新生的民族。美國當代著名評論家艾倫說:“我們擁有一個富裕的社會,我們也有著混亂的價值觀,眼前的美國再也不是之前的美國。這個社會的全體居民變得被動、冷漠,傳統的忠誠、親密的關系以及社區間的聯系都松弛,甚至瓦解了。”更為雪上加霜的是,“水門事件的爆發和尼克松總統的辭職使民眾對政府失去了信心”。人們迫切需要重建道德價值體系,來對抗這些令人不安的現實。也正是察覺到了人們對現代戰爭和政治的抵觸以及戰爭帶來的消極影響,巴塞爾姆先生才以戲仿的方式重寫亞瑟王的故事以警醒民眾;同時,巴塞爾姆也通過Haw Haw勛爵之口警示美國政府,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舊的世界經濟中心歐洲已經衰落,美洲作為新的世界經濟中心已經崛起,美國政府應該以史為鑒,讓人民安居樂業,遠離戰火,建立親密、信任和無私的社會道德觀,避免重蹈歐洲的覆轍。
結語
通過戲仿,古老的故事與現代世界融合為一體,并被修改和賦予了新的意義。正如當代著名的后現代理論家琳達·哈琴所言:“即使自覺意識最強、戲仿色彩最濃的當代藝術作品也沒有試圖擺脫它們過去、現在和未來賴以生存的歷史、社會、意識形態語境,反倒是凸顯了上述因素。”作為巴塞爾姆先生的最后一部小說,《國王》承載了作者畢生的信仰和追求,揭示了20世紀各國間戰爭與沖突不斷,人們逐漸變得冷漠麻木,對社會現狀感到無能為力的社會現實。穿越時空的亞瑟已無法忍受現代戰爭的殘酷和陰暗,承擔起作為道德先驅的重任,試圖重燃人們對政府和社會的希望,如導航的燈塔般指引著人們向著正確的未來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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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申田華,文學碩士,河北外國語學院英語學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李 琳,北京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