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

第一章：風車空間站

2122年。

駕駛艙里一片黑暗，半月形的操探臺上只有三四盞指示燈閃動著，顯示著飛船處于電腦操控狀態。這是一艘“阿姆斯特朗B級”貨運飛船，簡稱AB，承擔十億千米以上距離的太空貨運運輸，人類已經在火星、土衛六泰坦以及天王星的軌道上建立了移民基地和空間站，向外太陽系運送物資，一向都是AB的工作。

操控臺上的坐標是位于天王星上空的喬治空間站，這是人類在太陽系里最遠一座空間站，AB的飛船船頭，“美國海軍”的圓形藍徽取代了NASA的標志，早在三十年前，航空總署就已經解散，海軍接管了一切。

一輛帶軌的機械人緩緩地出現在操控臺左側，它圓桶般的身下有兩條軌帶，桶狀的上身有八肢可伸縮，頭部五只紅眼在黑暗閃爍著；淡淡的白色粉沫，于駕駛臺后方的黑暗中騰起，粉沫像雪花一樣在黑暗中飄散著，那機械人的頭部發出了難聽至極的卡的一聲，像仆人般低下頭，一只銀灰色的手，在散開的雪花中出現了。

這是只黑色的金屬手臂，極纖細，帶有一股哥特式的詭異感，這手仿佛是個領袖，寂靜的黑暗中傳來了卡卡的聲音，一個長著四足的蟲型機械人從操控臺右側的黑暗中走出，也對著那只手微微地鞠了一躬。

那手慢慢靠近了操控臺，在微弱燈光的照射下，它變得清晰起來。這是只仿生手，圓柱形的手臂，略顯纖細的手掌和手指，看起來更像某個古墓里為失去了手臂的主人而雕刻出的假肢，手臂周圍仍圍繞著雪粒，無人駕駛艙的溫度為—220℃，但手臂有溫度，它的溫度讓它周圍的濕氣，化為白色的雪粒。

手的中指在瞬間突然延展伸長，變為一根長約兩米的尖刺，那尖刺試圖敲擊操控臺的控鈕：操控臺的按鈕，連續嘗試三次失敗后，中指放棄了，它變回原樣縮到手中；接著，那手掌在黑暗中微微一晃，中指已經從手掌中分離出來，如同離弦之箭，快速地在操控臺的右側按鈕上彈擊數下，接著又跳回到手掌上。

飛船發出轟的一聲巨響搖動下，但立刻變為輕微的晃動，轟鳴聲變為輕輕的嗡鳴震動著，船頭就在震鳴聲中，慢慢向九點鐘方向轉動了45°；五分鐘后，嗡鳴聲消失。操控臺后的地板上突然冒出了一張白色的椅子，那手掌落到椅子的左側扶手支架上，白色的頂燈亮起，兩個機械人回歸到操控臺的左右兩側，操控臺上的溫控計顯示溫度已升到23℃，駕駛艙左墻的門突然打開，領頭的是一位亞洲面孔的男人，他的左袖是空的，身后跟著一男一女，三人看起來都是三四十歲的模樣，兩個男人臉上滿是傷痕，那亞洲男人坐到白椅上了，機工手臂鉆入他的空袖中。

“佩姬，給我聯系海軍總署，”他對那女人說道，接著又對另一個男人說道，“博倫，你接管飛船，人工操控。”

“是的，上尉。”佩姬答道.

那博倫與他的關系更親切些：“沒問題，鄭軍。”此時佩姬已經接通了與地球的通訊。

“簡單點，”傳音筒傳出的聲音道，“你們是海軍陸戰隊員，海軍總署不會給你們任何實質性的指導。現在把你們的飛船帶到飛車空間站，那里有三艘飛船等著你們。裝有三個連隊的機械人，全部是用你們的DNA克隆出的，帶著他們去塞德娜，解決塞德娜上的鼠人，在塞德娜上建立軍事基地，此外不需要聯系，上尉，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聽筒里的聲音戛然而止，博倫和佩姬對視了一眼，看著鄭軍。

鄭軍聳了聳肩，飛船的速度正在減慢，他們正處于外太陽系的無限黑暗中，就在這時，屏幕上出現一個小小的綠點。

“風車空間站？”佩姬有些疑惑地看著博倫，“不是喬治空間站嗎？”

“威廉赫歇爾在1781年發現了天王星，他本來想把天王星命名為喬治三世星，用來紀念這位給他資助的英皇和選帝侯，但按照行星命名原則，最終命名為‘烏拉諾斯’，即古希臘的天空之神。NASA在2048年向天王星的軌道上發射了一個空間站，為彌補了赫歇爾的遺憾，取名為‘喬治空間站’，空間站的外層有八格，八個格子環繞著空間站，每個格都能塞入一架長約兩百米的飛船，”博倫嚼著一塊口香糖，“至于為什么叫風車，你馬上就知道。”

屏幕上，綠色的天王星一點點變大起來，最終變成了一個太空中綠色的獨眼，在它那近乎裝飾、仿佛可能隨時被撕裂的薄冰環上，飄浮著一個銀色的圓點；接著，圓點一點點變大，終于漸漸地露出了崢嶸：點在屏幕上越變越大，它在不斷旋轉著，金屬的格柵慢慢在旋轉中出現了，接著，八個下窄上寬的格柵欄如同電扇葉片一樣轉動著，再接著，每個格柵欄的下端都有一根粗柱，粗柱連接著一個八角形的盒蓋般的物體，那八角盒蓋物就是軸心，就是風車空間站，八個格柵欄則是空間站的空港，在一百余公里外看，空間站就像一個飄浮在天王星冰環上的風車。

變為一個帶著八格柵的風車狀的金屬物。

“七十多年前的設計。”鄭軍道，“直到今天看來都是最完美的，奇怪，博倫，我們只往風車站送過三艘飛船，對吧？”

“三艘裝滿了用我們的DNA制造的機械人，”博倫說道，“你的那隊人用你的左手就能指揮。”博倫看了一眼屏幕，喬治站九點、十一點與一點鐘方向的格柵空港上，裝了三艘黑色的運輸飛船，藍色的海軍標志在艙體外蓋上異常顯眼，對應的五點鐘格柵里，還裝著第四艘飛船。

“第四艘飛船？”博倫叫道。

第二章：海倫號

“博倫減速！”鄭軍叫道，“我們不要進入空港，佩姬，不要與喬治站聯系，保持緘默！”

“我可以把飛船停到距離喬治站五公里遠處，與它平行。”博倫吐出口香糖，“鄭軍，你要明白，我們執行偷襲任務，但如果敵人已在喬治站上布下埋伏，偷襲沒有意義。”

鄭軍看著風車站上的第四艘飛船，是鼠人放在那里的？就在這時他聽到佩姬叫聲，“我看到了NASA的徽章了！”

一個藍色的、上面銘刻著“NASA”的徽章出現在屏幕上，“HELEN”五個藍色的字母出現在飛船微微晃動的尾翼部，佩姬倒吸了一口涼氣：“是海倫號，它不是已經失蹤了九十余年了。”

“它失蹤時，喬治空間站還沒有建！”博倫道，“鄭軍，海倫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鄭軍沒有回答，關于海倫號的一切都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那是人類第一艘向柯伊伯帶發射的多人飛船，名字來自于荷馬史詩《伊利亞特》，當時NASA和海軍認為，塞德娜衛星上的鼠人想奪取一名人類女性以便獲得她的DNA，原因就是改造鼠人自己的基因——解決掉鼠人最好也是最省事的方法就是，直接轟掉塞德娜的衛星，一顆氫鈾彈足己。

NASA決定派出一支精銳的五人隊伍，包括四名海軍陸戰隊員，和那位曾經在機械人的幫助下前往柯伊伯帶遠征塞德娜并安全歸來的夏雪。海倫號攜帶了一枚相當2000萬噸TNT當量的氫鈾彈，考慮到了鼠人們的警惕性，他們在海倫號上設置了一段虛假的電腦程度，飛船每隔三個月，會向地球上發送一段信息，信息中，把海倫號描述為“傳送和平的使者”，并表示，夏雪將是送給鼠人們的祭品。

海倫號于2031年發射，鄭軍曾看過關于海倫號發射的紀錄片。當時夏雪在登船前面無表情，顯然她并不想完成海倫號的任務，但最終她還是在各種壓力下妥協了，她對著攝像機只說了兩句話：“我不是特洛伊的海倫，我將成為老鼠口中的海倫。落入它們手中之前，我一定會引爆那枚核彈。”

海倫號是一項自殺性攻擊任務，海倫號本應于2037年到達柯伊伯帶，2039年初接近塞德娜，但在2038年12月，飛船突然失蹤了；NASA和海軍在一年后派出了奧德塞號，這是一艘完全由機械人控制的飛船，將于2040年接近塞德娜，奧德塞號也攜帶了一枚核彈，結果在發射的十個月后，奧德塞號消失在海王星與冥王星之間的黑暗空間里。

海軍認為NASA軟弱而無用，他們最終決定單干，海軍設計了“利維坦號”飛船，并于2042年發射。根據利維坦計劃，利維坦號將在發射后的六個月后抵達塞德娜，但六個月后，利維坦號在接近塞德娜時突然失聯。此后，人類再沒有向塞行娜發射任何航空器，但人類確信，塞德娜星上的鼠人們，一定向地球上發射過探測器，只是人類無從所知，也許，鼠人們已在人類中布下了密探，他們說不定早就已經獲得了人類女性的DNA。2050年后，地球上陷入了半個世紀的自然災害，當人類重新考慮遠征太陽系邊緣時并制造出阿姆斯特朗型飛船時，已經是2101年的事。

作為第四艘攜帶進攻任務前往塞德娜的人類飛船船長，鄭軍曾經查閱了三艘飛船的資料，他未能查到利維坦號的資料，但了解海倫號：為追求速度，飛船完全放棄手動操作；操控室與壓力艙連為一體，這是為了壓縮空間；唯一可以手動操作的，是飛船的擲彈艙，海倫號的乘員甚至可以潛入擲彈艙，直接操控氫鈾彈的控制板。

在五年前的一次戰斗中，鄭軍失去了他的左小臂和左手，醫生們用他的DNA，制造了一只機械手，這只機械手可以自由思考，簡直就是一個手型的機械人，它與鄭軍的大腦幾乎是同步，鄭軍三人在壓力艙沉睡時，那只手指揮著AB艙里的低等機械人——四足與帶軌的機械人，這種低等機械人不需要思考，不具九十年前的機械人的思考，今天的機械人只有服從指令和自爆兩個功能。

“平行接近喬治站。”鄭軍道，“佩姬，你替我指揮飛船。博倫，你進行手工操控，我要出艙。”他的話音剛落，左手已經從袖口里滑落，像一條蛇一般蔓延到他的大腿外側，接著變成一根扭曲的麻花，爬到了鄭軍的肩膀上。

這就是一百二十年多年前，電影《終結者》里的液態機器人的特征。現在人類已經可制造并控制納米金屬，納米金屬成為一種隨時可塑、甚至可植入神經管的物質。鄭軍的左臂不僅可以隨時塑形，還能與鄭軍的大腦同步，又能根據實際情況修正鄭軍大腦可能出現的錯誤指揮。這就是一個具有思考能力且永遠不會背叛的機械手臂，原因是，納米金屬內亦植入了鄭軍的DNA細胞。同理，前期抵達太空站的三艘載滿戰斗機械人的飛船里，其機械人身上注入了鄭軍、博倫和佩姬的DNA。

博倫向左側輕扭操縱桿，船頭以45°角對著空間站滑行，他最多可以讓飛船與空間站保持兩公里的間距，再近一點，就會撞上。

“關閉發動機。”佩姬道，“博倫，我們必須滑動靠近，否則發動機的引力會對天王星冰環產生影響，冰環會突然形成突起，形成雪崩現象。”

“女人，天王星的引力太強大，”博倫道，“我不可能滑動，所以，坐好便成！”他的右手猛推操控桿，推力將佩姬壓到白椅上，船徑直向喬治站沖了過去，佩姬只覺得耳朵轟鳴，眼前金星直冒，博倫突然又猛然停車，飛船的身體像輛失控的汽車一般，突然間旋轉了180°，待停下來時，AB的船尾以45°的角對著風車站。

博倫吹了口哨，鄭軍已經下到登陸艙，飛船現在與喬治空間站平行，而電腦顯示的距離為1.8公里。

“頭，”博倫道，“姿勢可以維持90分鐘，接著，我們必須選擇離開或者進入空間站，你要明白……”他的話音未落，鄭軍身著宇航衣已出現在屏幕上，火箭包的沖力讓他每隔百米就會停頓下，他右手握著一個磁電槍，頭盔后側趴著一只手臂，是他直接握著火箭背包操控儀的左手。

“三分鐘后我將接近海倫號，”鄭軍說道，“我打開頭盔前后方、膝部及后腰的四個攝像頭，佩姬，有危險你通知我。”

佩姬點點頭，她點開眼前的觸摸屏，接著一彈，四宮格的畫面已被彈到了操控臺前屏幕的左上方。

“頭，”博倫突然說道，“接近海倫號時最好慢點……”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鄭軍的身體已經沖到了風車空間站的軸心前方，聽筒里只能聽到“啪啪”響聲，仿佛有無數只手在拍打著鄭軍的身體，屏幕上，從拳頭到指甲大小的冰片撲打在鄭軍身上。

博倫喘了一口氣，剩下的話說也遲了。

“上尉，”佩姬叫道，“你怎么樣？”

沒有回話，屏幕上的碎冰迎面而來，兩三分鐘后，碎片漸漸成飄浮狀，屏幕上出現了海倫號的中部，鄭軍掛在那里。

“衣服質量很好。”鄭軍喘著氣道，“至少一百塊冰片砸到我面罩上，居然沒有破。。”

佩姬和博倫舒了一口氣，冰片慢慢散去，鄭軍的呼吸聲也漸漸平息下來。

“海倫號是老式登陸艙，沒有密碼。”佩姬說道，她的話音剛落，話筒里就傳來了卡的一聲，鄭軍的左臂已經打開了海倫號的登陸艙，

“我知道壓力艙和控制室都在船頭，氫彈在船尾。”鄭軍道，“我去看壓力艙，凱文去查看氫彈，我進去了，保持聯絡。”攝像頭一片漆黑，但話筒里卻不斷傳來卡卡的磨擦聲，鄭軍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和凱文進入了船艙了。”

“凱文是誰？”佩姬問道。

“他的左手。”博倫道，他看著屏幕，屏幕依然一片漆黑，他是飛船的主駕駛，與鄭軍合作了七八年了，鄭軍的優點是堅韌，任何困境都不可讓他屈服，弱點是完全憑直覺行動。鄭軍打開探燈，但宇航服自帶了紅外線掃描和生命監測儀，鄭軍已把潛入海倫號當作一次潛入敵方陣營的偷襲，他希望在黑暗中發現敵人，而不讓敵人發現他。

“有個問題。”博倫突然問道，“風車為什么會接納‘海倫’，而且在接納后沒有向海軍總部報警。”他有豐富的駕駛經驗和閱歷，但這支三人小隊中的技術員，卻是佩姬。

“風車站是由NASA設計的，海倫號亦然，也許他們有相互識別系統。”佩姬道，“我們認為在外太陽系必須少與地球聯絡。NASA和海軍都認為塞德娜上的鼠人，一定知曉我們的各種通訊方式，他們也許正在竊聽我們的通訊，因此空間站可能在結納海倫號后，認為無威脅就沒有向地球上報告。”

“鼠人。”博倫搖搖頭，“如果他們真的存在，為什么他們不回到地球上，他們比我們更先進，能夠在太陽系邊緣生存……”

“博倫，”話筒里突然傳來鄭軍發抖的聲音，“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佩姬和博倫一激靈，博倫心里第一個感覺是鼠人，兩人互看了一眼：“是什么？”

“夏雪，就是九十年前第一位到達柯伊伯帶的女人。”鄭軍激動地說，“她在壓力缸里，她還活著！”

第三章：測溫計

夏雪坐在壓力缸邊，只覺得渾身酸軟，仿佛身體已不是她的，她接過了眼前男人遞來的水杯，是這個叫鄭軍的男人發現了她，好幾杯能量補充液下肚后，她終于從壓力缸里爬了起來，腳踩在地板上，好半天才覺得腳是自己的。

“另外四名陸戰隊員呢？”鄭軍問道，博倫已將AB停到了風車站的扇葉空港中，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夏雪，佩姬和凱文則檢查整個風車站，包括空間站和已經來到這里半年的三艘運輸機械人的飛船。

“我不知道。”夏雪道，“我第一次被喚醒，對了，現在是哪一年？”

“2122年。”

夏雪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過去幾百年。壓力缸上的電腦有詳細的記錄，我大概是飛船啟動后三個小時進入壓力艙，現在是第一次轉醒。”

“你壓力缸的電腦被格式化了。”鄭軍冷冷地說道，他不想對她太殘忍，但突然出現的海倫號背后一定有很多故事，也許，船已經被鼠人所捕獲了。

“所有的東西都在。”博倫突然插嘴道，“唯獨少了四名陸戰隊員，另外四個壓力艙電腦也被格式化了，你能不能想起什么？如果有人曾經打開過你的壓力缸，你一定會有記憶。”

夏雪想了想，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中間確實有幾次她覺得眼皮壓得自己很難受，大腦里的意識甚至想睜開眼，但最終還是繼續睡了。她已褪去了緊身衣，只穿著胸衣和短褲，半裸的身體袒露在兩個男人面前，就在她準備穿上外套時，鄭軍的右手已經撫到了她的后脖上。

“你等下。”鄭軍道，盡管身體還處在麻木狀態，但夏雪還是感到他的手，正輕按著她脖后的肌膚。

“你在干嗎？”她嗔道。博倫也到了她的背后，輕哦一聲后，也摸到她的脖子上。

“你的脖子后面有個傷疤。”博倫說道，他已把傷疤的照片拍了下來，“你看。”

這是一個直徑在三毫米左右的創口，創口已愈合，創口四周的肌肉有一圈深深的褶皺，這意味著創口很深，只有深入骨髓的傷口才能留下這樣的痕跡，而且這個創口一定曾被暴露了很久。她聳了聳肩，創口下的脊柱沒有任何感覺。

“有沒有可能有人在你冷凍時給你造成這個創傷？”鄭軍問道。

“那會是誰？”夏雪道，她苦苦思索，壓力缸里的沉睡給她留下了印象，似乎是無數個夢的記憶碎片，這些碎片大部分是恐怖的，最常見的場面是她被推到一個黑色的懸崖邊上，回過頭去，身后有數個長著黑刺毛發的鼠人，它們在嘿嘿冷笑著，露出尖利的牙齒，仿佛準備生吞了她。

夏雪皺了皺眉，曾有一個短夢，她睡在巨大的水床上，陽光透著薄紗灑在床上，有雙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脖子，她想醒來，那次也是太困了，最終還是睡了過去。

“頭，”佩姬的聲音響起，“我在空間站的操控室，你最好過來看一下。”

鄭軍看著夏雪：“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想起來的再說，”他轉過頭對博倫說，“你陪著她，別打擾她。”

博倫點點頭。

NASA制造的空間站非常人性化，飛船停在空港后，與軸心空間站有個柱子連結，柱里有根通道與空間站相連，不斷轉動的空港格柵產生了重力。整個空間站里布滿了管道，內壁是軟性塑膠，人可以倚著管道自由滑行。鄭軍在管道里滑行，海軍就不會設計出這種東西，他心道，在海軍總署聯席指揮官們看來，海軍士兵就是用來受罪的，只有經歷苦難，才能生存下來。想到這里，他已經看到前方管壁上出現了“操控室”圖標，身體向下一壓，順著圖標下的洞就滑了出去，接著腳已踩到了空間站操控室的地板上。

佩姬緊緊盯著操控臺上，凱文懸在半空中，五指微曲，這是準備進攻的前奏。

“怎么？”他問道。

“我大約在十分鐘前發現了它。”佩姬道，她指著操控臺上一塊黃色的污跡，像塊干涸的黃油污跡，“最初它是手表大小，像一只死了很久的蟲子，但發現它后它融化了，最后變成了這樣。”她頓了頓，“凱文從融化的污跡里發現了一個東西。”

凱文將中指彎曲至掌心，從掌心里抽出了一根八厘米長、直徑約為半厘米的淡綠色的、呈透明狀的管狀物，管狀物的中心，還有一顆五厘米長的透明線。黃色污塊因為操控臺的氣溫變化而出現融化狀態，這根管狀物，則藏在那黃色污塊中間。凱文給出的判斷是，他認為那污塊可能是某種營養液，而這根管狀物，可能是一種奇異的生命。

“你確定嗎？”鄭軍看著那根管狀物，凱文用手指拈住管狀物，遞到他的面前，那東西正與他對視著，他似乎看到了那管狀物里面有一個亮著的黃色斑點，也許是這玩意的眼睛。鄭軍接著聽到卡的一聲，那管狀物突然裂開了，凱文手指間冒出了一陣白氣，“小心腐蝕。”鄭軍叫道，白氣散盡，凱文沒事，那管狀物只殘留下了幾片淡黃色的碎片散落在地下，“要我拿碎片做個檢測嗎？”佩姬問道。

“先等等。”鄭軍道，他看著空間站操控臺前的屏幕，“空間站如何？”

“一切都很好。”佩姬道，“發動機完好，空氣轉換器完好。等等！”她凝視著屏幕，“天，新情況，有好幾處地方都在冒煙。”她的話音未落，凱文已經竄了出去。

“它去找冒煙點了？”佩姬看著鄭軍，鄭軍點頭道，“冒煙處是不是著火點？”

“不是。”佩姬仔細地看著屏幕，“煙已熄滅了，很奇怪，沒有著火點，否則會有警報。凱文到了，哦，他找到了什么東西！”屏幕上，凱文正從地上撿起一個碎片，他將碎片遞到攝像頭前，一片淡黃色的碎片呈現在屏幕上。

“和地下的這玩意一模一樣。”鄭軍皺著眉，“佩姬，你覺得這玩意裂開后釋放的是毒氣嗎？

“空氣警報沒有響。”佩姬搖了搖頭，“我還是想化驗一下，肯定不是NASA把這東西放到這里的，那會是誰呢？”

鄭軍心里一顫，他有個奇怪的預感，眼前的一切是一個被布好的局，空間站停了七十余年，若鼠人們發現了它，它們一定會在空間站里做下手腳。

鄭軍彎下腰，仔細觀察著那管狀物的碎片，碎片呈琥珀色，碎片的邊緣微有燒灼痕跡，鄭軍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準備輕挑一下那碎片，刀鋒閃著白光，就在即將接近那碎片時，那碎片突然間翻轉了，在地板上顫抖著。

“它是活的。”鄭軍顫抖說道，不僅是活的，它還有恐懼感，“冒煙點有幾處？我們的飛船內部沒有這種東西？”

“冒煙點除了這里外還有四處，全部位于空間站中，”佩姬說道，“空氣轉換器的通風管兩處，頂燈兩處。我確定不是毒氣。”

“若不是毒氣瓶，”鄭軍道，“是什么？它為什么會炸開？”他看著佩姬，佩姬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溫度。”

“沒錯，是溫度。”鄭軍道，“如果空間站被激活，如果空間站有人，這里的溫度一定會發生變化，這玩意一遇到溫度變化就發出了爆炸。”他突然彎下腰去，在地上找了起來。

“你要找什么？”佩姬問道。

“透明絲線，”鄭軍道，“位于管狀物里，那可能是一根天線。”

“天線？”

“佩姬，這玩意是測溫器，最有可能是敵人安放到風車站里的，他們知道風車站一旦被激活，溫度就會發生變化，測溫器會爆炸，里面的天線會向敵人發出警告，風車站被人類激活了。”鄭軍并沒有找到天線，也許就在剛才的爆炸中炸碎了，也許在爆炸前傳送出了信息，他用踢了踢那碎片，這次，那東西仿佛死去了一般，沒有彈起來避開鄭軍的腳，“這玩意好像還有生命，我們的敵人只有鼠人。”他突然叫道，“博倫，請把夏雪帶到駕駛室里來。”

夏雪坐在風車空間站的駕駛室里，陸戰隊員們臉色嚴峻，她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和鼠人發生過任何接觸，我是回到地球上才知道他們的長相。我對鼠人的了解，不會比你們多。”她看著佩姬，佩姬也看著她點了點頭。

“頭，”博倫看著腳下的碎片道，“這玩意爆炸有多久了？”

“接近二十分鐘。”鄭軍道，“我已經讓凱文去飛船里激活我的機械士兵，敵人可能會在十分鐘后到來。”

“他們并沒有在空間站里伏擊我們。”夏雪道。

她的話被鄭軍打斷了：“這說明敵人很謹慎，他們不知道面對怎樣的情況，但當測溫計報警時，我們已經暴露了。”

他的話音剛落，操控臺前的警報器突然響起，C級警報，有不明飛行物正高速向空車站飛來。

鼠人們來了！鄭軍道：“博倫，激活你的克隆機器人，你是攻擊第二梯隊，佩姬，你來操控空間站，夏雪，我要你回到AB上去，你來駕駛它，必要時，撤退時，你駕駛AB號撤退，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必須回到AB上你才能駕艦離開。”

鄭軍轉過頭來看著博倫，“哥們，我是進攻的第一梯隊。”

“敵人已經來了。”佩姬道，“距我們不到一千公里，已經拍到了他們的面貌。”

“也許是一支艦隊。”博倫興奮地說道，“我好久沒有見過這種大場面，我們是海軍陸戰隊，習慣被敵人包圍，對吧，頭！”

鄭軍沒有回答博倫的調侃，他緊緊地盯著屏幕，一個黑色飛船一點點浮現出來，那玩意帶有個錐形的頭部，他皺了皺眉，這飛行物看起來很熟悉，這是海軍的飛行器風格，那飛船頭部左下方印有“Leviathan”的字樣。

“利維坦號！”佩姬與博倫同時叫了起來。

第四章：利維坦號

“佩姬，”鄭軍叫道，“能不能在我們的電腦聯系上利維坦。”

“不能，”佩姬在控制臺上點擊著，“我發出了三次海軍識別信號和兩次撞擊警告，他們沒有回答。利維坦號正在減速，距我們只有五十公里、四十公里，他在滑行，他在滑行，利維坦關閉了發動機！”

“對接嗎？”博倫問道。

“不。”鄭軍道，“這是攻擊姿勢。夏雪，回到AB上去，博倫，回到你的克隆機械人船只上。”待兩人離開之后，他對佩姬道，“我從未查到利維坦號的任何資料，為什么？”

佩姬的眉不經意地抖動了一下，鄭軍道，“你知道？”

“利維坦計劃的資料被銷毀了。”佩姬道，“只有一種任務資料會被銷毀，即任務危及到人類自身時，不論此任務結果如何，任務資料必須被銷毀，沒有人想在這樣的任務中擔責。”

這意味著利維坦號上裝備的武器，能毀滅塞德娜上的鼠人，也能毀滅地球上的人類？鄭軍看著佩姬：“但仍然留下痕跡，你能查到嗎？

“我試試。”

黑色的利維坦號在距離空間站二十公里處之遙就停住了，機身呈30°角的傾斜狀，整個艦身是黑色的，除了船名，飛船身體上沒有任何標識，它的時速高達1740萬公里，AB都無法達到這樣的時速。這樣的飛船里，能裝有什么樣的武器？

佩姬輕輕地咦了一聲：“我進到海軍資料庫里，試了一百多個密碼，他們用一個一百年前的恐怖分子名字做密碼，被我發現了，呵呵，他們真聰明。”

鄭軍微微一笑：“利維坦計劃。”

佩姬說道：“嗯，是一個鷹派計劃，當時聯席指揮官們投票時，以多一票的微弱優勢通過計劃。計劃內容：生物滅絕計劃，用鼠人最害怕的武器對付鼠人。武器裝配在利維坦號上，這武器有以下特征：無法一次摧毀、可自我復制、能夠在太空環境下發動直接攻擊。”

“直接攻擊？”鄭軍道，他手里有一個連的克隆機械人，也能在太空環境中發動攻擊，但無法自我復制。屏幕里的利維坦號，不經意間將機頭向左側轉了15°，以45°的位置對準空間站。

“它準備攻擊。”鄭軍道，“佩姬，發現什么和我聯系，我要進入利維坦號！”

夏雪坐在AB的駕駛艙內，將紐扣大小的隱型耳麥貼到了耳廓下方，這耳麥完全依靠體溫提供能量，四人間可以進行無障礙對話交流。盡管她無法回憶過去的時間發生了哪些事情，如那四名陸戰隊員去哪了，海倫號又為什么會被送到了空間站里，但腦后的傷口，卻能讓她確定一些事情。

那傷口只有一個用處，是用來取出她的骨髓細胞，這太陽系里只有一種生物會取走她的骨髂細胞，就是鼠人！

毫無疑問，海倫號被鼠人俘獲了，她被取走了細胞，但那四名海軍陸戰隊員去哪里了？在壓力缸中被俘虜，或直接擊斃？海倫號內部沒有任何戰斗的跡象，鼠人為什么又要取走她的細胞而留下她的命？

她無法解釋，如果鼠人想把她當作小白鼠，為什么要放了她？如果海倫號被安置在空間站，是鼠人們所為，那么利維坦號出現在這里，也是鼠人的所為？

空港中，一艘飛船的艙門已打開，一個人形機械人鉆了出來，這就是擁有人類細胞的人形機械人，約150厘米高，腿部略粗，球形的機器膝蓋可做360°扭動，桶狀的上身像塊從礦山中取出的煤石一般凹凸不平；他有四個手臂，兩個主上臂粗而短，下臂則細且長，這意胃著下臂一旦折斷，主上臂存有補充臂；肩膀后還有兩個副臂，副臂只有主上臂的三分之二長，副臂的頂端沒有手，各有兩支筒狀磁電炮。

越丑的東西，功能越完美，夏雪心道，他臃腫的上身，一定存有機械人的第二大腦、飛行動力系統、彈藥系統。

灰白色的機械人像被串起的圓珠一樣，一個接一個從機艙里鉆了出來，這是人類史上第一次太空戰斗，排的是“1”字編隊，硬生生地排了兩百余米長，夏雪看到了一個白色的斷臂人突然插到了機械人隊伍中，是鄭軍。

“凱文，”鄭軍道，“你率領A排，接近利維坦時從下方靠他的中右部，那里有個艙門，我率領B排從上方接近，C排作為預備隊，距離利維坦三百米外待命，保持這個行軍姿勢……”

“鄭軍，”佩姬突然道，“利維坦的艙門打開了！”

“那就說明它的電腦在運轉！”鄭軍憤怒地叫道，“你為什么沒有發現，你可以監測到的！”

他太緊張了，夏雪心道，佩姬遲疑了下：“上尉，利維坦的電腦確實沒回應我的信號。打開的艙門現在沒有出現任何東西。”

“給我點有用的東西。”鄭軍低聲道，“若有氧氣從利維坦機艙里逃逸出，能觀測到。”

“沒有氧氣逃逸。”佩姬答道，“利維坦里應該很寒冷，而且沒有熱能出現在艙口附近。”

“OK。”鄭軍道，“請你接著查關于利維坦的資料。凱文，你從下方來，B排，跟著我！”

鄭軍的身體在太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突然向利維坦號沖去，他的身體在利維坦打開的艙門上方停住，機械人緊跟在他身后處，沒有人再說話，只有天王星向陽半球微弱磁場在耳麥中發出的似有似無的嘶嘶聲。

鄭軍正把自己當作誘餌，現在就看利維坦里的東西，上不上這個當。

利維坦打開的艙門如同一只宇宙中的黑眼，陽光甚至穿過了打開的艙門，將光線投入艙內，夏雪看到一塊黑色的艙壁，沒有任何生物在光線中走動，若利維坦藏著一個敵人，那敵人一定比鄭軍更有勇氣和耐力。

五分鐘后，鄭軍終于忍不住了，“二二戰斗對列。”他叫道，“跟我一起進去。”他的身體向后揚起，四名機械人排成兩排沖到他的身前，第一排的兩名機械人已落到利維坦登陸艙內，那兩人甫一落地，身體仿佛突然間被卷住，接著耳麥里傳來了卡卡的聲音，仿佛有東西被撕碎。

鄭軍依然沒有動，但做了個停止攻擊的手勢，他身后的機械人又涌了上來，隊型散亂，飄散在他的周圍，這幾乎告訴利維坦里的敵人，鄭軍是這支部隊的首領，擊斃了鄭軍，這支部隊就沒有指揮者。

這就是機械人的弱點。鄭軍心道，如果他帶領一支人類部隊，大家會分散，他充當誘餌時，會有人充當終結者，但現在，只有誘餌，沒有終結者。

讓他奇怪的是，利維坦號的東西，并沒有發動攻擊，仿佛他們更愿躲藏在內，“我要進去了。”他沙啞道，身體在太空中打了一個360°的跟頭，噴氣背包在瞬間開合，機械人士兵也在空中學著他轉了一個跟頭，四名機械人分作兩排已沖入利維坦的機艙里，第三個沖入的就是鄭軍。

糟糕的戰術和打法，里面有埋伏就全完了，鄭軍的腳一落到利維坦的地板上，只覺得異常濕滑，利維坦沒有登陸艙，他們處于一座柱形的艙體內，艙壁是原始貨艙的狀態，沒有排氣管格柵，但地板呈格柵狀，兩具機械人的碎片位于艙門前方七八米處，碎片撒落一地，鄭軍沒有看到任何攻擊者的身影。

“沒有熱量成像痕跡。”佩姬吃力地說道，“我看不到生命留下的痕跡。“

“退出去。”鄭軍對機械人說道，“給我留十六人就可以了，凱文，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來！”話音剛落，他覺得腳下的地板微晃一下，前方不遠處有一塊格柵板一角翹起，看似有什么物體從那里鉆出來過。

“紅外攝像頭發現艙板有物體滑過的痕跡，”佩姬道，“你看到了，就在你前方的格柵，半分鐘前被重物壓過，重物長約三米，但沒有熱量。鄭軍，我又查到了些利維坦號的資料！原文如下，‘我們設計了一個完美的身體，與它們原本屬性一樣，冷血動物，其頭部中的氣囊可攜帶供其呼吸四小時的氧氣，可在接近真空狀態下生存；此物雌雄同體，生殖系統內的卵子可在此物復活后四個小時內培養出活體生物，并在母體因為缺氧死亡后釋放出該活體；若此物落在地球上，后果將不堪設想。’。”

鄭軍一點點接近那塊翹起的格柵，他聽到夏雪的聲音，“這飛船為什么會叫‘利維坦’？”

第五章：不死怪物

鄭軍停住了腳步，《圣經》里那句“那舉世無雙的怪物”一下子浮到了他的腦海里。鄭軍大腦里涌出無數碎片，碎片無法拼成圖案，他能確定一件事，利維坦號的飛行坐標只被設計過一次，即飛往塞德娜衛星，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被鼠人們俘獲并重新設定了飛行坐標。也就是說，鼠人曾進入利維坦號。

利維坦號內部沒有劇烈搏斗痕跡，唯一戰斗痕跡還是機械人剛剛留下的。這說明利維坦內部的生物武器，沒有傷到鼠人！但鼠人并沒有把利維坦的飛行坐標設置為地球，這說明，鼠人們并不想毀滅地球，又或者說，他們認為毀滅地球或摧毀人類是件容易的事情……

把利維坦號放到這里，只是一個警告的信號，或是說，是展示力量的信號。

“凱文，獨自進來，我需要你的幫助。”鄭軍說道。

凱文飛入利維坦，趴在鄭軍的肩膀上，雙方都覺得對方極緊張，“這里很危險，”這時凱文道。“我知道。”鄭軍道，“你能不能找到利維坦的駕駛電腦，查看一下飛行坐標的原始資料，再把資料傳給我！”凱文的身體在十余只探燈的照射下飛了出去，也就在此時，鄭軍只覺得眼前微微一花，一股大力從腳下突然騰了起來，把他的身體彈射到半空中，當他頭朝下墜落時，一個長著綠色鱗片的巨大腦袋在一旁看著他。

那腦袋足有兩米長，額部微黃的眼睛看了鄭軍一眼，它的嘴里已經吐出了足有一米的信舌，鄭軍只覺得腰部一麻，那信舌已卷住了他的腰，再次把他的身體甩到半空中，鄭軍右手機槍發射出三枚子彈，中子彈在真空里劃出一道不真實的灰光，已擊中那怪物的腦袋。

那腦袋被中子彈擊中后猛甩了一下，鱗皮上已留下了數十個彈孔。中子彈在擊中物體后數秒鐘才會爆炸，時間停滯，他的身體仍被卷在半空中，這怪物看起來有點像蛇頭，沒錯，正是蛇頭。

那蛇頭扭動著，它瞪著眼看著鄭軍，鄭軍只覺得腰部一松，蛇信縮了回去，它的腦袋突然膨脹了起來，接著又癟了下去恢復原狀，接著突然間轟的一下炸開了。

鄭軍只覺得灰色的泥漿向他撲頭蓋臉地噴來，噴射停止后，那蛇頭只剩下了一個骨骼，骨骼是白色的，中子彈摧毀了蛇頭的所有皮肉，但骨頭被保留了下來，這蛇頭骨有一米長，異常完整光滑，頭骨上沒有一絲縫隙，仿佛一個被雕刻在石頭上的蛇頭雕像，綠色的血管在骨頭里閃爍著幽光，血管里仍有液體流動。

這就是利維坦計劃。他終于明白了，用蛇去對付鼠人，真是天才計劃，蛇是老鼠的天敵！

那蛇頭骨骼下的綠液流動得越來越快，鄭軍驚異地盯著那骨骼，中子彈無法穿透骨骼，顯然，這種蛇被設計出來時，就已準備好受到這種程度的攻擊了。斷裂的蛇信在鄭軍的腳下抖了抖，他聽到了凱文的信息，“我們最好快點撤離！”

“什么？”鄭軍說道，話音未落，那骨骼在他眼前炸開了，他眼一花，那骨骼已經變成了兩個，沒錯，變成了兩個白色的蛇頭骨！

那蛇信突然間跳到半空中，連到一個蛇頭骨的吻部，接著突然間自我撕裂成兩條，另一條從已連上的蛇頭骨上斷開，連到另外一個蛇頭骨的吻部；他的眼前又是一花，灰肉和青灰色的鱗片就在數秒鐘內重新生長完成了，那蛇頭重生了，只是這一次，重生為兩個蛇頭！

“退出來，頭！”佩姬大叫道，“退出來。”

機械人擋在鄭軍面前，第一個還沒來得及開槍，他的身體就被蛇頭一口咬住，蛇頭一轉，機械人的腦袋已被扯下，蛇信卷住另一個機械人的腦袋，機械人的中子彈射出，擊中到那蛇頭左眼上，左眼在瞬間炸開，鄭軍得以向后退了兩步，所有的機械人全部沖了出來，但他們行動是以保護鄭軍為第一選擇，因此在他們身體越過鄭軍之后，才開始射擊。

太遲了。兩條蛇信像兩條巨大的鐵鞭一樣飛舞著，蛇信上長著倒刺，倒刺象鋼針一般粉碎了一個又一個機械人的身體，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十六名機械人全部報銷了，他們的殘肢散落在地上，機械手臂和副臂上的武器依然在發射子彈，子彈傾瀉到雙頭蛇的蛇頭上。

中子彈炸開了雙頭蛇的皮膚，但無法深入肌里，露出里面灰紫色的肌肉，轉瞬間，被炸開的傷口重新合攏，傷口處長出的新皮，顏色更深，讓鄭軍最震撼的是，那只被擊穿的蛇眼，在眼眶里竟然重新長出了兩只眼睛，兩只灰色的眼球將眼眶骨已經擠破了，兩只眼球似乎還想對視一下，嘗試失敗之后，它們怒視著鄭軍。

“退出來。”博倫也大叫道，“快點！”

鄭軍的身體直直躍起，在半空中突然向后翻轉，兩條蛇信在他的腳部交叉劃過，幾乎就要抓住他的腳踝，只差一點就能把他撕成粉碎了。躲過對手致命的一擊后，鄭軍已經逃到了艙外。

“第二次攻擊。”鄭軍冷靜地說道，“我要重武器。拿過來！”

一個肩部背著直徑三十厘米中子彈的機械人飄到鄭軍身前，這玩意一下子就能轟掉空間，把利維坦炸成天王星冰壞也是半秒鐘的事。

“不。”佩姬叫道，“中子炮就算炸掉利維坦，也殺不死這些怪物！”她的話音剛落，凱文已從利維坦號鉆了出來，鄭軍收到了他的信息，里面至少有十只蛇怪。

“核武器會讓它裂變。”夏雪道，“這就是利維坦號的真相，鄭軍，設計這怪物的人就想讓鼠人們對蛇怪使用核武攻擊，然后蛇怪會裂變，所以不能使用中子炮！”

凱文已經飛回到達鄭軍的左肩上，鄭軍拼命想讓自己靜下來。

“凱文你還要進去。”鄭軍道，“還是要幫我查一下利維坦號的飛行設置……”只見一個青紫色的蛇頭一點點從艙門里拖了出來，它的嘴角還帶著些許白色的黏液，再接著，又一個蛇頭從艙門里鉆出來，這蛇頭似乎被什么東西牽引出，它不斷地嘶吼著，當它完全出來后，第三只蛇頭從艙口中鉆了出來。

只要受到核武攻擊，這怪物就能自行裂變！但蛇頭越多，耗氧也會越快，它很快就會死亡。不過，也許我們等不到它死了。鄭軍心道。

“頭，千萬別動。”佩姬道。

鄭軍悶哼了一聲：“凱文，執行命令。網狀戰斗陣型！”凱文像一支箭沖入艙門，他連續做了四次360°的旋轉外加飛行變向，才躲開了蛇信的攻擊，鉆到船艙里。

“磁電槍準備，”鄭軍心中一動，“佩姬，你在多長時間內能制出獸用麻醉劑？”

“三個小時。”佩姬道，“我沒有原料，只有現做，最快三個小時。”

“等不及了，等蛇身全部出來，”鄭軍道，“我織一張電網等著它！”

機械人圍在鄭軍身邊，如同散落在一個平面里的水珠，這就是網狀戰斗陣型，那蛇卻根本不看眼前這張網，它緩緩地將身體一點點從機艙里拖出，它身上的皮是青灰色的，還未發生過裂變。

當蛇身完全從利維坦號爬出來后，蛇頭連續擺動著，它終于發現風車號空間站，“我查到一些東西，它的身體內部應該有一種酶，可以自生，能讓它的肌肉在攻擊下進行第二次裂變生長，”佩姬道，“鄭軍，它就像綠巨人。它的神經元被改造過，它隨身帶有氣囊，這些東西都應該藏在它的頭部骨骼下。哦！”

佩姬的驚嘆，來自于那條三頭蛇的動作，蛇怪的身體鉆出利維坦號后，立刻變得靈活起來，它的身體就在黑暗中連續扭動起，象一條在黑暗海洋中擺尾的魚，接著它的三個腦袋對著風車站，咧開嘴嘶叫了一聲。

“布電網。”鄭軍叫道，六十余名機械人與他同時扳動磁電槍，數十道淡藍色的光芒擊打了三頭蛇身上，蛇身沒有晃動，待磁電機的兩分鐘攻擊完成后，三頭蛇的尾巴突然間向后甩去，卷起將一名機械人突然卷起甩出，機械人身體完全尾巴卷住，在尾巴的卷力之下破碎，他的身體閃了幾次藍光，就徹底變成了碎片。

三頭蛇沒有回頭，二十余米長的身體在黑暗中又扭動了下，已向前竄了一百余米，徑直沖著空間站奔去。

“我來擋住它。”博倫叫道。

沒用的。鄭軍心道，如果知道有這種怪蛇，他們可以從地球上帶著生物制劑，他絕不相信有殺不死的怪物，哪怕這怪物是人類創造的。生物武器就能干掉它們，扼制它們細胞分裂的酶，但他相信，這條蛇還沒有展開最強大的一面，鄭軍看到它的腹部有個凸起，它一定還有一個子宮，一旦它的頭部被武器擊中乃至徹底毀滅，它腹部的子宮里一定會鉆出一個新怪物。說到這里可以賭一下，賭它在不到四個小時耗盡氧氣，它缺氧而死時子宮里的怪物還未成形。

但還得有個條件，這期間，利維坦里不會鉆出其它的怪物；還有，要能至少撐過一個小時。

第六章：星際墳場

鄭軍內心絕望到極點，凱文突然間從利維坦號竄出，趴到他的肩上：“飛船被俘獲過，電腦系統被重裝過，不是我們的。”

鄭軍抬起頭，凱文繼續道，“里面還有十余條這樣的蛇，至少有一大半處于休眠狀態，飛船有手動操縱桿。”

“那是給機械人用的，凱文，”鄭軍的大腦中閃過了一道亮光，這想法已經傳給了他的左臂，凱文突然間對他豎起了拇指，示意這是個好點子。利維坦號艙內的情景，也由凱文傳到他的大腦里。

“博倫，守住你的飛船。”鄭軍道，“所有人都不要動。”他突然轉向利維坦號沖去，準備二次進入利維坦號。

凱文則徑直沖向那三頭蛇，那蛇在距離空間站約一公里處停住了，它轉著頭，仿佛在觀測四周是否還有其他生物。一切都完了，海軍最先進的武器都在這里，佩姬心道，我們是人類的第一個陣地，我們完了，人類就完了，最悲哀的是，擊敗我們的不是鼠人，而是我們人類自己創造出的怪物。

凱文已經追上那三頭蛇，它突然間跳到蛇背上，那蛇依然沒有反應，顯然不把它當作對手，凱文在蛇身上連續跳躍著，徑直向蛇頭奔去，最后一下它跳得很高，然后落到三頭蛇的中頭上，狠狠地對著蛇頭兩眼間就是一拳。

那中頭痛苦地扭動了一下，猛地向上昂起，張開巨嘴想吞掉凱文，凱文靈巧地向后一躍，重新跳到那蛇背上。

三頭蛇的三頭同時發出憤怒的低吼，另外兩頭轉了過來，怒視凱文，凱文在撤退，他跳回到蛇的下半身，空間站里，佩姬看到九宮格的畫面，鄭軍將身上所有攝像頭和備用攝像頭都打開了，他的機械人兩人一排，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所有人聽我命令，”鄭軍道，“沒我的命令不要動。”話剛說完，他的身體和機械人重新沖入了利維坦號里。

鄭軍的信息通過腦電波的方式輸入到他的機械人大腦里，“利維坦號是最好的戰場，前兩次進攻時，我們被恐懼和陌生的環境逼回來，這怪物應該會一只一只地復活，它們不想擠破利維坦號，因為它們已把利維坦當作巢穴。任何生物都不想把自己的巢穴當作戰場，我們重新進去，我要進入利維坦的控制室。”

九宮格的畫面里，鄭軍沖入利維坦船艙，他身前沖入的數名機械士兵已被撕得粉碎，艙前和艙尾里各盤著一只巨蛇，“火力全開，”鄭軍叫道，他的身體呈平行飛行狀向前沖去，頭微微下俯，身后機械人扛著中子炮對著蛇就是一炮，中子炮閃著白光擊中蛇頭，炮彈一點點融于蛇頭的皮膚上，三四秒鐘后，蛇頭膨脹，爆炸，血污橫飛。

乘著這個空檔，鄭軍已沖過蛇的身體，蛇頭被中子彈炸開后后只剩白色的骨骼，骨骼下的綠液在激蕩著，就在鄭軍擦過蛇身時，那蛇頭已經重新長出了，這次它沒有分裂為兩個蛇頭，新長出的蛇頭卻至少有以前的三個大，巨大的蛇頭甚至能塞滿了整個船艙。

干得漂亮，鄭軍心道，他的身體距離蛇身有七八米，機槍打出的中子彈已打破前方艙壁，他已經看到艙壁后的操控臺，操控臺上只有一個半圓形的操控盤，負責最簡單的進退功能。很好，他心道，與我想的一樣，這已經夠了。

鄭軍只覺得右腿一緊，他的右腿已被一物纏住，他低頭一看，是蛇信，重生蛇頭后長出的蛇信，也增長數倍，蛇信是灰白的，上面長滿了灰白色的、三四厘米長的尖刺，尖刺已經刺穿了他的宇航服，甚至已刺入他的肌肉里。

鄭軍微微一笑，猛然捏住了火箭背包前進的按鈕，他只覺得右腿一陣劇痛，整個右大腿已與他的身體完全撕開了，這股巨力撕碎的不僅是他的右腿，蛇信也隨之扯斷，他的身體像只突然被放了氣又失去平衡的氣球，身體彈到艙壁的頂端后又墜了下來，正好落到操控臺前。

“凱文，動手”鄭軍只覺得下半身已不是自己的，“行動，佩姬，后退平移太空站，快！”

凱文突然間原地跳動起來，像動畫片里踩著跳簧的動物，每一跳足有三四米高，就在它跳躍時，三只蛇頭同時回轉，蛇信同吐，向凱文卷去，凱文連續躲閃著，它又沖到了那中頭的上方，對著左眼就插了過去，那三頭蛇的動作突然停止了，當凱文拔出來時，蛇身猛地扭動一下，中頭左眼已瞎，冒出一股灰綠色的液體。

三頭突然大聲嘶鳴起來，凱文的身體本已跳到距蛇頭七八米遠之處，但這嘶吼的氣流竟然將它吹得翻了個跟頭；跟頭翻過，凱文的小指已被蛇信卷住，另一根蛇信從另一側襲來。被卷住的小指突然變細拉長，從蛇信中滑出，凱文在太空中又翻滾了一下，終于穩住了姿勢，向利維坦號的方向飛了回去。

被激怒的三頭蛇在太空中猛轉了一個身，沖著凱文就追了過去。

鄭軍已經撲到操控臺前，他猛地向下推動操縱桿，利維坦船身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船頭一點點向下傾斜著，鄭軍只聽到耳邊傳出無數怪聲，接著他突然覺得左腿一空，支撐左腿的格柵已完全塌陷了下來，低頭一看，一只蛇張著巨口朝他嘶鳴著。

鄭軍用盡最后的力氣，猛然將操控桿向前推去，船身轟鳴一聲，“佩姬，”他大叫道，“快點！”

佩姬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鄭軍準備做什么，她用左手握住空間站的控制桿，將空間站向十二點鐘位置輕移了10°，接著她倒在座椅子上，雙手同時向后拉動控制桿，空間站向后側一點點倒退著，碎冰不斷地擊打著風車站，風車站被擊打得搖晃不己。

凱文竄入了利維坦號，那三頭蛇的三頭也扎入利維坦號，給船艙的中部撞了一個大洞。

“我死后，由夏雪擔任這次行動的指揮。”鄭軍傳來，佩姬看到了他腰間的攝像頭拍攝到蛇嘴張開一幕，接著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見了，九宮格的畫面一個個熄滅，鄭軍已被操控臺下方的蛇怪吞掉。

利維坦號的尾部竄出了一股淡藍色的火光，機身又抖動一下，像把出鞘劍一般斜刺入天王星的冰環中，艙板在冰塊的擊打下顫抖著，外艙數處出現裂痕，但沒有斷裂，在連續沖過十余條厚薄不一的冰環后，利維坦號突然開始自我旋轉，這意謂著其動力系統已損壞；接著，船像一只失控的陀螺一般，徑直向天王星里墜去。

佩姬、博倫和夏雪看到了利維坦變身一只黑色的陀螺，沖破了天王星綠色的大氣層，他們終于明白，鄭軍決定用他的命來摧毀利維坦號上的蛇怪，他用最后的力氣駕駛利維坦號沖入天王星，凱文則負責把三頭蛇誘回利維坦上，這樣利維坦外就沒有任何蛇怪。現在，利維坦號已墜入天王星的大氣層，最初的大氣層是寒冷的，下著雪，接著越來越熱，壓力會越來越大，利維坦號會先分崩離析，化為一堆破鐵片，接著鐵片被融化，然后是蛇怪，它們將在高溫和高壓下被煮成一堆泥漿，肉泥最終會被分解為電子，說不定，成為天王星磁場的一部分。

“你這個混蛋。”博倫大叫道，但他知道鄭軍做了一個完美的選擇，天王星是唯一解決蛇怪的武器。

“夏雪，”佩姬道，“根據鄭軍的命令，你現在是指揮官，你想怎么辦？繼續我們原有任務嗎？”

夏雪怔怔地看著天王星，飛船墜下的區域，可看見閃電的電光隱約閃爍著，“任務是什么？”

“任務是攻擊鼠人。”佩姬道，“繼續否？”

“繼續，”夏雪道，“收集我們所有的武器和機械人，轉移到AB上來，我們向塞德娜前進！”

她話音剛落，佩姬突然說道，“夏雪，你看太空站正對面十二點鐘方位！”

夏雪抬起來，那是片黑暗的太空，正對著射手座，黑暗的太空中飄浮著幾縷淡紫色的云朵，這星云的長度有數萬光年，“很美。”夏雪說道。

“不，”佩姬的聲音急促，“那云朵距我們不到兩百公里，就在我們身邊。”

也許為了應證佩姬的話，那云朵突然間散去，一艘黑色的物體出現云朵的位置，三人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尖刻的聲音，“還是被你們發現了，剛才這一幕太精彩了。我們認為你們愚蠢、無知，且為了貪欲可以毀滅自己，但我們錯了，你們有勇氣，為拯救伙伴愿犧牲自己。不過你們的優點，是我們留下的。”

尾聲：鼠人的力量

“是鼠人。”夏雪叫道，那聲音打斷了她的話，“我們不是鼠人，你可以稱我們為遺民，我們是地球上一紀文明所留下的遺民，我們捕獲了你們的飛船，本來準備把利維坦號放回地球上，但讓蛇怪破壞地球對我們也沒有好處。唯一沒想到的是，利維坦讓你們解決了。”

“你們綁架了我，”夏雪道，“還有我的四名同伴。”

“我們沒有綁架你們任何人，我們只是允許他們在自愿的情況下加入我們。”那聲音說道，“夏雪，遺憾的是，即使在睡夢里，你都不愿加入我們。”

“露出你的相貌吧。”佩姬叫道，“遺民。”

“嘿嘿，”那聲音冷笑道，“我可以給你們看一個東西，就是我的船。”

那黑色的物體，一點點從十二點鐘的方向鉆了出來，遙遠的太陽光正一點點照亮了它的全貌。船是黑色的，前半部長得有點象維金人運貨的平底圓肚船，船的外殼是由長條狀的金屬格板組成的，金屬板格之間的縫隙都能清楚看到，后半部呈桶狀，那黑船還像個模特般，在陽光下平行轉動了一下身體，整個船艙完全封閉的，這就是鼠人的飛船，從外觀來看，帶有點哥特式的邪惡，卻沒有任何驚奇之處。

就在這時，那黑船的兩側突然展開了一對彩色的翅膀，翅膀足有七十余米高，翅膀極美麗，橙、紅、綠、紫、白色的光點在翅膀上閃爍流動著，夏雪突然間聽到耳機里傳出一陣巨響，她還沒來及甩掉耳機，那黑船的翅膀又縮了回去，耳機的雜音漸漸消失了。

夏雪和佩姬突然間想到了一個詞，“天哪，”她倆同時叫了起來，“曲率驅動！”

“你們明白了，我們的科技在你們之上！”那聲音又說道，“這是海神波塞冬給予我們的翅膀，這翅膀是宇宙的力量，曲率驅動的方式很多，科技和自然的結合才是最完美的。當你們還在拼命想找出曲率驅動的公式時，我們已能穿越時空了。記住，這是給你們的警告和提醒，你們若想加入我們，我們隨時歡迎。”

他的話音剛落，那黑船的翅膀突然間又豎了起來，夏雪只覺得耳膜里有個錘子在敲擊，那對翅膀突然拍打了一下，接著風車站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晃動停止時，那船已經消失了，只在太空里留下幾縷淡紫色的煙霧。

“他們做到了。”佩姬喃喃地說道，“那翅膀上的光芒，是黑洞撕扯時產生的，那對翅膀就是兩個黑洞，飛船能借助著翅膀超越光速，這就是我們一直想找到的曲率驅動的方式，這就是鼠人說的穿越時空！”

“那他們可以輕松干掉我們，但他們卻在一邊展示力量，一邊等待我們加入他們。”博倫道，“為什么呢，哦，快看！”

天王星的冰環上，一根黑色的柱體一點點穿過冰壞，接近空間站，是凱文，它還活著，它帶著鄭軍的靈魂回來了！

“但我們還是要去塞德娜。”夏雪說道，“只有這樣才能解決我們的疑問，佩姬，給我接海軍總署！”

“我是NASA任務專員夏雪，我將率領AB以及士官長博倫和特別探員佩姬前往塞德娜，”夏雪說道，“我不知道此行會有什么結果，我們與鼠人發生接觸。”她頓了頓，她此前所有的夢境隨著鼠人的出現，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她記起曾有數個鼠人翻動了她的身體，她瞪著眼睛看著它們，搖了搖頭。

我確實拒絕了它們，夏雪心道，她關掉了通話器，只覺得異常無助，AB脫離了風車站，人類的科技在敵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她想到了利維坦號上的蛇怪，其實人類最善長制造毀滅自己的武器。

但人類永遠不會滅亡，夏雪心道，因為人類中始終有鄭軍、佩姬、博倫還有她這樣的人。她想起了NASA的一句話，“那些作出最后犧牲的人，是為幫助他人到達天上的星星”。

說的是你，鄭軍。夏雪最后看了一眼天王星，鉆入了壓力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