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龍江獨特的故事

進獨龍江采訪是在去年冬季來臨之前，大雪還未封山的時候。

只要大雪封山，路被積雪全部覆蓋，進出都變得不可能，這里就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獨龍江隧道馬上就要通車了，我們走的是原有的老路，因為太艱險，將來肯定少有人再走，也許我們將是最后的體驗者了。

雖說進山不易，但聽堅守在這里的獨龍江派出所官兵們的故事，才真正體會到他們才是真正的艱辛和不易。

從列兵到烈士其實并不遙遠

——靜靜聆聽所長鐘家勇的講述

冬天來了，大雪又一次封住了獨龍江通往外界的路，同往年一樣，我再一次來到巴坡村，這塊雖然極其不起眼、卻特別值得去瞻仰的墓地——獨龍江烈士陵同。看著一塊塊墓碑上刻著鮮紅的名字，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凄涼，八名為獨龍江獻出生命的年輕烈士永遠留在了這里，埋骨他鄉(xiāng)，默默無聞地成為了獨龍江鄉(xiāng)的一粒微笑的奠基石。

從列兵到烈士其實并不遙遠，在陵園眺望，又一茬新來的官兵從遠處帶著鮮花走來，旁邊跟著獨龍群眾和一群小學(xué)生，拔著墓碑旁的雜草、灑下一瓶包谷酒、在瓶中插滿鮮花、點燃一支煙放在墓碑上，深深的一躬寫滿了敬意。盤膝而坐，聽官兵們講述著烈士背后的故事。“讓周恩來總理牽掛的貢山獨立營戰(zhàn)士張卜，因為探查界樁闌尾炎沒及時救治，逝去了年僅24歲的生命；為了百姓尋找耕牛，在雪山上堅守三天三夜，被困誤食毒菌犧牲的齊當(dāng)此；為了解決封山物資不足，上山買豬回來途中遭遇泥石流犧牲的年僅20歲的孔玉錄；為了轉(zhuǎn)移野獸注意力保護部隊安全轉(zhuǎn)移犧牲的邱旦史；在電話線巡查中遇到暴風(fēng)雪，為群眾探路犧牲的張枝繁；下鄉(xiāng)走訪中路過年久失修藤橋墜亡的劉金國；助人為樂，砍柴失足墜人獨龍江犧牲的莊云；幫助獨龍族修路被洪水吞沒犧牲的于建輝。”他們走了，留下的事跡卻激勵著一茬茬駐守在獨龍江畔的官兵。他們，官兵們沒有忘記，獨龍族群眾更不會忘記。

初次走進獨龍江

——聽警官呂玉良談親身經(jīng)歷

記得剛來獨龍江時，雪下得很大，快要封山了，沿著那條窄窄的水泥路前行，雖然九曲十八彎，但速度不減，眼望重疊的山巒向身后急速掠過，可跑了一個多小時，眼睛還沒有跑出大山的懷抱，極力地尋找一片平坦，也唯有那巴掌大的那片天了。當(dāng)一陣顛簸襲來，我才知道水泥路也有盡頭，而這盡頭僅是到獨龍江鄉(xiāng)公路的五分之一，陣陣汽油味襲來，原本暈車的我更加難受，手把著車扶手冷汗直冒，屏著呼吸壓著心底的煩躁、懊惱！本想閉眼睡一會兒舒服點，可左搖右擺的汽車卻委實讓我很難如愿，只能眼望窗外呼嘯而過的樹叢無計可施。車隨著山路離云越來越近，卻離江水越來越遠，一陣秋風(fēng)，一絲涼意，胃好受了許多，才有心去欣賞路邊的風(fēng)景。林木聳立，直挺入云，上面纏繞的綠苔預(yù)示了時代的久遠，有的昂著頭直指蒼穹，有的則低著頭俯瞰大地。而今，離家三個寒暑了，每看到埡口的大雪就會讓我回想起家鄉(xiāng)的“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黑暗，刺痛了我的眼，才知我們的車已經(jīng)駛進了隧道里，里面沉積的雨水刷洗著一路帶來的污垢，噼噼啪啪的雨滴拍打著車窗。穿過隧道，山風(fēng)凜冽，此時，我們將要遠離云端奔向江的彼岸。車緩慢地前行，路更加顛簸，時不時還來一點漂移，可旁邊就是萬丈深淵，讓人驚恐不已，眼睛注視著前方，手握緊車門的把手，冷汗淋漓，已無暇路邊的美景，一路在噓吁中度過，直到望見前面的幾排木板房，才感受又回到了人問。零星的幾座高樓散落，讓我欣喜異常，畢竟這里還沒有與外界脫軌。

在探訪方面女的路上

——“獨龍神醫(yī)”李金徽的故事

由于每年11月到來年5月，是獨龍江長達半年的封山期，這段時間獨龍江與世隔絕，加上獨龍族群眾居住分散、交通不便，為了幫助獨龍族同胞看病，軍醫(yī)李金徽和衛(wèi)生員組成“流動醫(yī)療小分隊”，定期到各個村寨巡回治療。

走在探訪“文面女”的路上，沿著滾滾獨龍江逆流而上，穿過茂密叢林、彈下縷縷風(fēng)塵，找尋那藏于脖頸之問、黏貼在皮膚上的吸血螞蝗，挽起被水浸濕的褲腿。那背上的藥箱寄托著文面老人的希望和村寨群眾的殷殷重托。如果說在山外，藥箱里面的藥僅是運動場上跌打損傷的常備品，在獨龍江它就是能拯救人生命的百寶箱。

蹣跚走了20多里山路，隨著臨近文面女阿獨老人的家，狗吠聲此起彼伏，軍醫(yī)李金徽還清晰地記得被瘋狗咬傷大腿的那次。一頭扎進老人的家中，看著猛然出現(xiàn)的我們，老人灰暗的眼神閃現(xiàn)一片光亮，老人有風(fēng)濕性關(guān)節(jié)炎、腰肌勞損，他守著老人給她按摩腰腿，臨走留下了10余張狗皮膏藥，解除了病痛的老人很激動，她說，如果不是你們來，我這個冬天不知道該怎么過呢。望著軍醫(yī)離去的背影，老人好像想起什么，拄著拐棍走到房子下面的雞舍掏出積攢的6枚雞蛋，連聲呼喊我們，聽到老人的喊聲，我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趕緊往回跑，卻被路邊竄出的一條大狗咬傷了大腿，血流不止。老人懊悔不已，啜泣著，將雞蛋交到我們的手上，手足無措，后悔不已。

現(xiàn)在，一系列的體檢、一份份的電子健康檔案、一幕幕的感動，28名文面女從此有了專職的醫(yī)生。

漫山遍野追尋手機信號

——和教導(dǎo)員張維聊天引出的話題

初春，還未開山，山枯水冷，浩浩蕩蕩的雨水，已漫過山川田野，霧氣鎖江面，云海漫山頭。一群官兵從遠處跑來，他們跑跑停停，手里拿著電話，尋找著衛(wèi)星的方向，時有時無的手機信號是他們追尋的目標(biāo)。

又一個停電的日子，我在他們中問默默感嘆，在獨龍江許多年了，為了給家里人報一聲平安，為了同遠方的愛人說幾句甜言蜜語，這樣跑過來跑過去說不清多少次了。

“嗚嗚……嗚嗚……”循著哭聲望去，民警小張在號啕大哭，官兵們聽到哭聲，趕緊圍了過去，看著哭得如此傷心的小張，我的心也糾纏著，眼淚在眼圈打轉(zhuǎn)，因為，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就在前不久，小張接到家人的電話說他的父親得了腦溢血，現(xiàn)在病重住院，可能隨時有生命危險，要他趕緊回家，因為大學(xué)畢業(yè)后，他就被分到了以艱苦著稱的獨龍江。也許還年輕，每次探家除了與同學(xué)聚會就是應(yīng)酬，從來沒有想過陪白己父母的時間少，也同樣沒有想到剛剛步人50歲的父親，能這么快離他而去。封山期問，道路被阻隔，他根本就出不去，只能一個一個電話打回家，了解治療進展和父親的身體情況。但是隨著近日連續(xù)降雨，獨龍江僅有的孔目電站發(fā)電機因水流過猛燒壞了，離鄉(xiāng)里42公里遠的公路路基塌方，電纜線也被壓斷了，對于別人來說面臨的是無限的黑暗，但對小張來說卻是晴天霹靂：“教導(dǎo)員怎么辦，我父親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怎么辦啊？”在獨龍江經(jīng)歷封山多年的我有經(jīng)驗，說“走，我陪你到離鄉(xiāng)5公里外的沙場打電話，那里有手機信號”。電話打通后，小張卻呆住了，沉默不語，整張臉憋得通紅，眼淚流了出來，他的父親，就這樣走了，家人聯(lián)系了他許多遍，電話始終打不通。作為父親唯一的兒子，他跪在了水泊之中，“爸，兒子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群山震顫，聲音在山谷回蕩著。

花開花謝在獨龍江

——摘自民警姚元民的日記

兩根蠟燭

這天我和所里的干警一起出發(fā)下鄉(xiāng)到馬庫，一會兒天就漸漸暗了下來，晚上忽然停電了，我們點起了蠟燭，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原來是隔壁鄰居的小孩，只見他緊張地問：“請問你家有蠟燭嗎？”我們心想：你們家竟窮到連蠟燭都沒有嗎？千萬別借他們，免得被依賴了。于是，對孩子吼了一聲說：“沒有！”正當(dāng)我們準(zhǔn)備關(guān)上門的時候，那個小孩展開關(guān)愛的笑容說：“媽媽和我怕你們住這兒沒有蠟燭，讓我?guī)筛瓦^來。”見此情景，我們自責(zé)得滿臉通紅，將那小孩子緊緊地?fù)碓趹牙铩?/p>

獨龍族孩子的軍禮

我調(diào)入獨龍江所工作第二天，和民警小楊下鄉(xiāng)走訪，臨走時小楊在街道的小賣部買了許多糖果。當(dāng)時，我心里突然很鄙視地想，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喜歡吃糖，工作也不忘帶上。可是我這想法徹底錯了。他下車后，一群孩子向他跑了過來，一個個很熟絡(luò)地跟他打招呼，楊叔叔好、楊叔叔好。他從口袋里取出了糖果遞給了孩子們，我才知道原來他買糖果都是為孩子們準(zhǔn)備的。臨走時，孩子們一個個敬軍禮告別，看見孩子們扭曲的軍禮，我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下鄉(xiāng)走訪必帶的東西，從此后我也不例外了。

屬于自己的故事

在這里的人們總是會被很小的一件事情樂上半天，如：這朵花怎么開歪了、這云是像馬還是像牛、今天我下鄉(xiāng)撿的石頭奇不奇……經(jīng)過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了解到每名民警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懷揣各自的夢想，從五湖四海匯聚于獨龍江派出所這一光榮的大家庭里。有搟得一手好面，烙得一手好炊餅，人送外號“楊大郎”的楊鈺平、也有球技一流，高大威猛的“高富帥”王聰?shù)鹊取Ｃ棵俦加袑儆谧约旱耐馓枺诳菰锛帕鹊娜兆永铮袀€外號相伴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在長期駐守獨龍江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里，他們用自己的默默付出及無私奉獻，踐行著“貧瘠中守忠誠、艱苦中講奉獻、閉塞中謀突破、重任中顯風(fēng)采”怒江邊防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