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點迫近

相當一段時間以來，我們的現實生活已經進入科幻小說曾經暢想的世界了。電視和觀眾之間已經不是單向的關系了；人類能制造腎臟；3D打印機可以生產各種東西；概念車不斷推陳出新；亞馬遜開始用無人機送貨——如此多的新聞內容聽上去和往昔的科幻小說一模一樣。在谷歌上搜“聽著跟科幻小說似的”，能出來129萬條結果。也正因為技術創新的節奏正在變得越來越快，我們才可能通過谷歌來查詢科幻作家在其小說中犯的科學類錯誤。幾乎不用懷疑，你肯定會找到數個科學家正在研究各種科幻小說寫到的東西的可能性。曲速引擎？復合宇宙？去其他星球的直達電梯？或許我可以把它們都歸類到沃爾特定律里——“任何曾經出現在科幻小說里的想法，只要給它足夠長的時間，它都能成為現實。”

不管是通過文字還是影像，人類在科幻這個藝術形式上曾做出過大量的“胡思亂想”，現在來看，這些“預測”的成績其實驚人地良好。從赫胥黎《美麗新世界》中的試管受精到《星際迷航》中的翻蓋手機和滑動門如今都已經成為現實。《銀河系漫游指南》的作者道格拉斯·亞當斯甚至親眼見到了自己預言的互聯網成為現實。不久前發明家格雷格·亨德森公布了他的最新發明——一個磁懸浮滑板的原型機。這個裝置的創意完全來自于1989年的暢銷電影《回到未來》，同時它一定也是所有科幻迷做夢都希望現實中存在的產品。自這部電影上映以后的二十多年，一撥接一撥不管是頂級科技公司的工程師還是躲在車庫里鼓搗的影迷都為發明自己的磁懸浮滑板付出了驚人的努力，直到亨德森成功。

自二戰結束之后，美蘇兩國在相對技術較為封鎖的環境下開始開發各式各樣的新型武器，這其中有不少就來自于對于技術一竅不通的科幻小說家們的創意。包括單兵飛行器在內的大部分作戰武器或工具要不沒有取得成功，要不就是被更好的設計思路所淘汰，但是，不管在哪個國家的私家車庫或者地下室，自工業革命以來養成的發明習慣卻一直沒有被拋棄，這種“壞習慣”甚至衍生到了近年興起的各個科技巨頭公司里，在致力于研發和設計自己想出的稀奇古怪的點子之余，實現科幻小說家們的夢想也成了他們的工作。

科幻小說中有一個最為激進的預測，那就是技術奇點。身為科幻小說作家兼數學家的弗諾·文奇曾在他1993年發表的文章《技術奇點正在來臨》中：“30年之內，我們就能擁有讓自己具有超人能力的技術手段。在那之后很快，人類的時代就將結束。”哦喲！聽上去蠻嚴重的。

想象一張并不存在的圖表，在上邊標示出現代計算設備計算能力的增長狀況。把機械計算器放在一端，再把50個小時之內能夠完整分析240個人類基因組的酷睿XE6超級電腦放在另一端。根據摩爾法則——全球最新計算機的計算能力每18個月翻一番——這意味著這張圖表的曲線陡峭上揚，直到觸到峰值。

這個峰值就是奇點。最近的數十年，科幻小說家和未來主義者都在做出各種各樣的預測：度過技術奇點后的世界看起來是怎樣的？雷蒙德·庫茲韋爾一直致力于宣揚他想象中的未來烏托邦愿景，在2005年出版的《奇點迫近》中，他曾對機械智能的降臨做出過非常詳細的預測。在一次接受《衛報》的采訪中他表示，到2029年，機器就會變得比人類聰明。

如今，作為谷歌工程項目總監的庫茲韋爾仍在完善他的這些預測的細節。他利用谷歌作為科技巨頭的信息資源雇用了大量在機器人研究和人工智能研究上成就卓越的頂尖玩家。未來，會出現谷歌機器人大戰亞馬遜無人機的畫面嗎？這聽上去像是科幻小說里的事兒，但是，在那些掌握著巨大資源的人那兒，奇點可是一件嚴肅事情。

關于奇點最成功的演繹則一定要說到查爾斯·斯特勞斯的《終端漸速》，這是一本收入九篇小故事的合輯，首次出版于2005年。《終端漸速》追隨一家三代人在21世紀生活變遷的歷史，盡管其中關于技術的預言引人注目，但正是斯特勞斯描繪的這種技術持續消耗人力成本的景象，才令它從庸俗的烏托邦幻想小說中脫穎而出。

小說伊始，斯特勞斯先把讀者放在一個與當下極其接近的未來。首先出現的是一個得到智能拓展的角色曼弗雷德·馬克思。通過接入電腦，馬克思獲得了相比斯特勞斯描繪下殘酷的資本主義運行機制更機敏的大腦。但這終歸只是人類獲得的短暫勝利。在斯特勞斯的筆下，在之后漫長的后奇點時代里，脫離了人類控制的超級機械智能掌控了大局，而人類則僅僅因為還有利用價值才得以茍活。

斯特勞斯之后的科幻小說家肯·邁克里奧德開始從政治視角解剖奇點到來的后果，他把奇點稱為“書呆子們的興奮點”。在相信技術可以終結貧窮、疾病并最終戰勝死亡的超人主義者中間，奇點已經擁有幾乎可與宗教比擬的統戰力量，但是邁克里奧德在他的文章《人類末日》里表示，這種烏托邦愿望和法西斯極右翼或者納粹鼓吹凈化種族的調子已經差不離了。

技術突破會讓人類吞下苦果，這種論調一點兒也不新鮮。當iPhone在富士康的生產線曝光時，或者歷史學家告訴我們IBM在為大屠殺進行數據計算時，我們也都在討論這個。卡爾·馬克思說工人應該享有勞動的剩余價值或者路德派紡織工人砸毀機器時，也都在說這個。當我們生產和制造的機器威脅到人類自身時，我們怎么看待這兩者的關系變化？

我們是否活在奇點時代，這個問題其實早有答案。當人類第一次嘗試使用工具和點燃第一堆篝火時，奇點時代已經到來了。唯一的問題在于，如果科幻小說和科技發展的關系永遠符合瓦特定律，那么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讓人類一直站在等式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