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娃教主

前言：原來，人笨，真的是要多讀書。教主，看見我對你萌噠噠的愛意了嗎？

壹 毫無人性的魔教

當我還不是一個大夫的時候，整天就只知道混吃混喝，偶爾偷看一下暗戀著的男人，絲毫沒有追求；當我成了一個大夫，就開始奔走于江湖，只等哪個教的人受重傷撐不過去了，然后就出手救治，趁機大撈一筆。上個月，恒山派的老道長被一顆花生卡住了喉嚨，差點嗆死，我對老道長一陣猛打，然后把花生打了出來，救了老道長一命：上個禮拜，丐幫左護法吃了隔夜飯，拉肚子不止，我給左護法下了一劑猛藥，現在左護法終于能下床了。

總之，江湖中有性命垂危之人的地方，就有我文小月。

這次也不例外。

城外貼了一張告示，烏壓壓地圍著一群人，告示的內容如下：本教主身體不適，特此招聘大夫。地點是城外的翠庭湖邊，署名——葉瀾天。

竟然是魔教教主葉瀾天！

圍觀的群眾驚呆了，在那兒議論紛紛。首先，他們想到的是這城鎮瀕臨皇城腳下，魔教竟然如此囂張！其次，他們想到的是那些做大夫的人要倒霉啦！

這不，這張告示貼出不過半個時辰，城中的大夫就有跳槽的、轉行的，還有離家遠行的，更有甚者……大夫甲一邊喊著“魔教沒人性”，一邊欲從井口跳下去。

這話我同意，這般行事的魔教中人果然毫無人性。

城外的翠庭湖上泊著一艘被蒙得嚴嚴實實的篷船，而葉瀾天就住在里面。雖然這位金主已經近在咫尺了，可是……這隊伍也太長了吧。

我伸長脖子一望，粗略估計一下，少說也有百來個人。魔教這是抓了多少名大夫？估計連街邊賣狗皮膏藥的人都給抓來了。哎，真是沒人性！我這個揭了告示的大夫還要排長隊，竟然也沒個優先權，真是太沒人性了。

等好不容易排到我時，我的肚子已經很餓了。我這肚子一餓，脾氣就會變得暴躁，更別說魔教小哥在我進船前還給我用黑布遮住了眼睛。

這個教主長得是有多么不堪入目？

我帶著火氣踏進了篷船，一進去張口就開罵：“魔教中人行事真是太麻煩了！”然后，我一邊解下背上的大藥箱，一邊伸手準備扯開眼睛上綁著的布條。

一句清冷的呵斥聲即時傳來：“被任用前不準解開布條。”

我縮回了手，哀嘆一聲：“唉，魔教果真沒人性！你們教主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讓我瞅一瞅。難道你們不知道診斷需要望、聞、問、切嗎？”

沒人答話。

“你還愣著干嗎！我可是揭了告示的！”

這時，此人似乎才注意到我手里的告示，驚訝地問道：“你揭了告示？”

“這不明擺著的嘛！你們魔教這么有錢，若是我治好了你們教主的病，賞金肯定也是很可觀的。”我抬起一只腳，踩在藥箱上。

“哎喲，既然這位姑娘對自己的醫術如此有信心，那么本教主就讓你醫醫看唄。”

那人的話音剛落，蒙我眼睛的黑布就被人解開了，眼前便是一片亮堂。狹小的船艙內，正對著我、風流倜儻的人不是葉瀾天又是誰？而在他的身邊有一位站得筆直的少年，估計是剛才呵斥我的人，暫且稱之為小跟班吧。

喲，葉瀾天這架勢挺足啊，看他面色紅潤的模樣，也不像是病到需要大張旗鼓抓大夫的地步啊。

我搭上了他的脈：“敢問，你的病癥是否與前些日子被五毒教退婚一事有關？”

聞言，葉瀾天放下茶盞，涼涼地飛了一記眼刀過來。

咳咳，這分明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樣瞪我也沒有用嘛。

大約在一個月前，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兒，就是五毒教和魔教有意聯姻，當然，聯的是葉瀾天和五毒教教主之女的姻。江湖上人人皆知，那位千金小姐中意葉瀾天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此番聯姻還是老教主拱手相讓五毒教內的一半大權才硬生生促成的。結果，在人人感嘆葉瀾天即將執掌兩教大權的時候，那位千金小姐卻悔婚了。洞房之夜，那位千金小姐是哭著跑出來的。這樣一來，原因是啥，還不是一目了然。

“咳咳，江湖上盛傳你腎虛。我想之前那些來給你看病的大夫都知道病因，只是沒有一個敢說的。”他們寧愿挨板子，也不想在老虎的臉上拔胡須。

葉瀾天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你倒是不怕死。”

“本教主就是欣賞這么不怕死的人。好啊，”他眼一斜，朝身旁的小跟班吩咐道，“讓剩下的大夫都回去吧。”

“我中選了？”

“嗯，恭喜你。你若是治好了我的病，我就把你毒啞了放回去：你若是治不好，你就要人頭落地。”他朝我拋了一個媚眼。

“……”

貳 夜襲

自我行醫十數載以來，還從沒遇到過這么不講道義的。難道只因為葉瀾天的教叫魔教，葉瀾天就可以這么任性？不僅沒賞金，還讓我若是治好了他，我就變成啞巴；而我若是治不好，就得死，這算什么事兒呢！為此，我去找葉瀾天理論。此時，他躺得像是一尊羅漢似的，慵懶地說道：“雖然你最后的結果是非啞即死，但你至少見到了本教主啊。”

嗬，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多美啊，多酷啊，有多少少女擠破腦袋想要見他啊！好吧，他要是真的長得美也就算了，但是……我把眼皮一掀，只見眼前的男子身穿紫色的繡花衣袍，整個人比唱戲的更妖嬈。“娘”倒是有余了，男子的美又在哪兒？

我笑了笑：“的確美！美得跟一朵芍藥花似的。”

葉瀾天像是沒有聽出我的反諷之意，還適時地攏了攏耳邊的頭發。

我下一句諷刺的話還沒有出口，他的小跟班就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然后把我拖走了，還一邊朝著他說：“教主獨孤求敗，天下無雙！”

得，他都是被他的跟班寵壞的。

小跟班把我拖進另一間屋子，和我說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原來，葉瀾天患上的并非腎虛之癥，而是更奇怪的病。他每逢生氣或者緊張時，就會心跳加速，而凡是心跳一加速，他就會化成八九歲孩童的模樣。洞房的那夜，他便是因為這病出了岔子。小跟班大概也覺得這病太惡毒了，臉上的表情甚是悲戚。末了，小跟班還添上一句，這病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西城的蠱毒。

他抹了一把眼淚，哭著對我說：“所以，請你別氣著教主。他喜歡穿得姹紫嫣紅，你也不要說他的不好。”

“他有那么容易被氣著？我聽聞魔教教主殺人不眨眼，總不會每殺一人，他就變回一次孩童吧？那他也太柔弱了一些。”

小跟班思忖道：“這倒也沒有。教主生性瀟灑，基本上沒有事情能夠氣到他，除了那次洞房……他因心跳加速而變了身。”

“那不就得了！”

“可是，總得以防萬一嘛。總之，還請小月姑娘對教主好言好語一些。”

除了感嘆這個小跟班的忠誠以外，我表示——天哪，這個信息量真大！

若我是一個路人甲，肯定會因為聽到這段秘聞而感到興奮；可如今，我身為他的大夫，他有病，我得治。

這治病的第一步是觀察病癥。

葉瀾天要每逢緊張或者生氣才會變身？那好，這個簡單。

是夜，我守在了葉瀾天寢室的門口。待我蹲上了一兩個時辰，已經月上中天時，他終于出現了。只見他身披薄衫，長發虛綰，大概是起夜去了。

我瞅準時機，一個翻滾來到他的身后，然后作勢要撲過去。

突然，一道氣流爆射而來，斬斷了我的一縷頭發。

葉瀾天在離我一臂開外的地方站著，眼神一瞬間充滿了殺氣。待看清楚是我后，他仰天長嘆，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著：“白日里，你說我美若芍藥花，我就知道你對我覬覦已久。說，你要做什么？”

“我需要看看你變成孩童的樣子，好方便我對癥下藥。”說罷，我不等他有反應，像一只樹袋熊一樣抱住了他。

他先是吃了一驚，而后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即便我沒有看他了，也能感受到那股銳利的殺氣噌噌地從頭頂那邊傳來。

“放手。”葉瀾天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嫌棄，像在呵斥一只蒼蠅似的。

我怒了：“我好歹也是一個姑娘，為了治好你的病，現在犧牲至此，所以，有怨言的人也不該是你！”

“我鮮少對女人動心，你不必多此一舉。”

“不試試怎么知道？”我不顧他的抗議，繼續執著地上下其手。

半晌過后，他的體溫依舊冰冷，臉色也是，看來我的第一個療程以完敗告終。

“哎。”這下該換我嘆氣了。

葉瀾天突然狠狠地推開掛在他身上嘆氣的我，撫平那件紫色的內里薄衫：“知道我為何會在和五毒教教主的閨女洞房時變身嗎？因為她的身材惹火，比世間任何一個女子的都惹火。”然后，他瞥了瞥我的胸前，“至于你這樣的……抱歉，我實在提不起興趣。”

“……”

叁 姐妹相稱

昨晚，有一個人傷了我作為女人的勇氣，幸好我那作為大夫的勇氣還在。于是，我再接再厲，找來一個砍柴的小哥，趁葉瀾天不備，把那個小哥放在了他的床上。

我之所以使出這一招，本來就帶著一點兒報復心理。

果不其然，葉瀾天怒了，只是他非但沒有變成孩童的模樣，還怒火攻心地準備殺掉那個砍柴的小哥。幸好被我及時攔下，這才救了那個小哥一命。

“本教主恨不得把你也殺了。”堂上之人陰森森地說。

“我這么做也是為了治你的病啊！我見你昨晚對我不動心，就以為你有龍……龍……”

“嗯？”

我知道這次他是玩真的了，趕緊跪下拍馬屁：“教主龍馬精神！萬壽無疆！”

葉瀾天側臥在殿上，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一臉疲態。

“別讓本教主再看到你做一些無謂的事，一切服從本教主的安排。”他這一句話說得不容置疑，頗有氣勢。

可這話說得我不開心。難道我的努力在他的眼里竟是“無謂的事”？我整個人都很失落。

葉瀾天只當作沒看見，掐指一算，道：“算算這日子也差不多了。待會兒你和阿墨準備準備，然后啟程隨我去西城。”

彼時我才知道，原來葉瀾天需要的并不是一個醫術超群的大夫，而是一個膽大的傻子。他要去南霸天的家里偷蠱蟲的解藥，而我這個傻子則需要一路陪同。至于發揮特長替他辨別毒物，都只是順便而已，膽大才是他用我的原因。

說到這南霸天，就不得不說到蠱。

江湖上的人只道葉瀾天行事讓人捉摸不透，心狠手辣，卻不知道他成為魔教教主之前的事兒。他兒時曾在西城摸爬滾打過一段時日，為習蠱毒，還去過每一家會用蠱的館子。其中，他去得最勤快的要屬西城邊陲的蠱王南霸天家。可南霸天生性惡毒，他屢次登門拜訪，非但沒能感化，還對他下了狠手。

自確認此病癥為蠱毒所致后，葉瀾天便認定了自己是那時候被下的蠱毒。

這些秘密是魔教中的事，是有關他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不然他也不會只帶上我與小跟班上路。但我在想，我已經知道了這么多事兒，到時候還能活著回家嗎？

當我們三人乘著馬車來到西城后，買了幾套當地的服飾，穿在身上也是有模有樣的。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教派，我們或許可以扮成夫妻，以此來掩人耳目，可……葉瀾天是魔教的啊，行事自然也不同于常人。

他自己選了一套暗紫金紋的女子華服，和我以姐妹相稱。

雖然這點子是我出的……沒錯，是我建議他的！作為男子，他長得太過妖艷，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目。若是到時候被一哄而上的西城女子擋住了去路，那可就麻煩了。

自戀的葉瀾天覺得我的那番擔憂很有道理，于是欣然答應了。他不知道我這依舊是在報仇，誰讓他視我的“獻身”為“無謂的事”來著。

南霸天家不愧是蠱王世家，府邸大若宮殿，且守衛森嚴。這不，我們才踏出一步，就有數個看守的人上來圍住了我們。

我拍了拍那位兄臺的肩膀：“別動氣！我們乃是西城邊陲小鎮上的商家，受你們主人南霸天的邀請，是來送布料的。”說完，我指了指小跟班推著的那架小板車。

也許是我那一口流利的西城語言讓他們放松了警惕，總之就是我們安然過了這第一關。

但我沒想到，這也引來了葉瀾天的猜忌。待進了門后，他輕聲在我的耳畔道：“喲，小月姑娘，你的西城語說得比我還流利呀。”雖然他的嘴上是在夸我，表情卻全然不是這樣的，冷得像蒙了一層冰似的。

“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沒有一點兒小伎倆傍身要怎么混？”我眨了眨眼，扯了扯他臉上的面紗，向他撒了一個嬌。

他惡狠狠地抖了抖。

肆 倒算是個好女孩

在我們成功進來之后，這第二關便是偷蠱蟲的解藥。

當推車駛往浣衣房的時候，除了前方帶路的侍衛，我驚訝地發現這么大的庭院里竟然沒有幾個人。我從葉瀾天嘴里得知，原來他早就打算好了一切。在得到這三天南霸天以及一眾長老將會外出的消息后，他才特意挑了這個時候來。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雖然葉瀾天經常表現得很“陰柔”，但不可否認，他的武功還是卓絕的。這種小小的侍衛，他解決起來神不知鬼不覺。這不，才過一會兒，他和我就已經站在那間藏放蠱蟲的地下室了，而武功較弱的小跟班阿墨則在外面放風。

本來我還在驚訝，為何藏放蠱蟲的地方反倒無人把守，直到進去后，我才算明白了。

第一，就算有人偷了蠱蟲，那也要會念蠱文才有用，而像葉瀾天這樣準備先把蠱帶回去，再在江湖中尋找破解蠱文的土壕的人實在少數不多；第二，這環境……誰的腦子有包才會來這種地方。

這間地下室黑不見底，陰暗又潮濕，每往里走一步，氣味就更難聞一分。在這種氛圍的烘托下，當我們看到那成千上萬的蠱蟲在墻壁上排開的時候，那氣味真是無法形容。

不錯，蠱蟲不同于其他的毒藥。所謂“解蠱蟲的藥”，就是另一種與之相克的蠱蟲，即以毒攻毒。

要解開葉瀾天身上的蠱毒也一樣，必須從眼前密密麻麻的蠱蟲中挑選出那只與之相克的來。

葉瀾天捂緊了胸口，喘氣聲連綿不絕。他這一副……明顯被嚇壞了，卻還強撐著的別扭樣子，看得我只想仰天大笑。

就他這副模樣，真是“娘”得驚天動地了。

“就你這樣的人，究竟是怎么當上魔教教主的？”

“你在本教主面前真是越來越口無遮攔了！”他伸出蘭花指，朝我一指，“看我回去不殺了你。”

又是這句話，原來魔教教主葉瀾天就會說這唯一的一句。

我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一只蠱蟲，隨手往他的眼前一遞，成功讓他惡心了。

葉瀾天退到墻邊，捂住胸口，裝作林黛玉的柔弱模樣，大大地喘了幾口氣：“你這是色誘本教主不成，竟然開始伺機報復了？”

原來他還記得那茬兒呢！

葉瀾天自戀成魔，又害怕蠱蟲，這么膽小，還嬌滴滴的，娘娘腔……缺點真是一大堆，我當初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點？

在百思不得其解后，我不再理會他，繼續翻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的蠱蟲。

時間一久，葉瀾天大概是不甘寂寞了，開口問道：“難道你就不怕這些蠱蟲？”

我沒有停下手中的活，道：“既然我揭了告示，就說明我有這個責任、這個決心要治好你的病。怕是什么，我不知道。”

葉瀾天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里面甚至帶著一點兒溫柔的意思：“你好像除了胸平了一點兒，脾氣差了一點兒，倒算得上是一個好女孩。”

聞言，我轉身去瞧他，只見在一片昏暗中，他的眸子一陣發亮，竟然有些好看。不過這也就是一秒，在我瞥見了他脖子以下的一身女衣時，春心立馬破碎。

我頗為真誠地道：“那你能否考慮一下事后不要毒啞我這個好女孩？”

他作出思考的模樣，看樣子跟真的要改變主意了似的。

我再接再厲地說：“順便再多加一點兒銀子來打發我？”

他重新倒在了墻邊，看著我就像是在看蠱蟲一樣，眼睛里透著一股嫌棄。

哼！

伍 畢生最女漢子的一次

蠱蟲有成千上萬，我的心里又急切地想要找到解藥，可越是急切，就越是求而不得。每一只蠱蟲上面用西城語寫著其毒性與相克的蟲，但我根本來不及一一細看。

這不，這一排還沒看完呢，南家的守衛就已經殺到了跟前。

小跟班被人下了沉睡不醒的蠱，正被人掐著命脈以作要挾。但饒是沒有小跟班做人質，我們也自身難保了。葉瀾天因為被蠱蟲惡心得一時半會兒不在狀態，還沒來得及調息、氣沉丹田呢，就被那幫人帶走了，更別說手無縛雞之力的我了。

由于老虎不在家，猴子們也摸不清我們的身份，所以不敢擅自做主，便把我們關在了南家的地牢。

濕冷難受的地牢里，關著一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阿墨，一個盯著葉瀾天瞧的我，還有一個嘰里咕嚕放狠話的葉瀾天。他伸手捏碎一把稻草，惡狠狠地說：“他們竟然敢動阿墨，等我出去了，我就殺了他們。”

“哎……”我長嘆一口氣，腹誹道：這葉瀾天怎么就一句話說不膩呢！

此時，葉瀾天似乎注意到了我，這才把目光從昏睡的阿墨那里移過來，轉而盯著我，直到看得我發慌后，才出聲：“你當初為什么要揭那張告示？”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道：“你是不是……喜歡本教主？”

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扭過頭去，抓了一根稻草叼在嘴里。

我的這一反應被他看在眼里，于是越說越來勁了：“本教主倒也不是絕情之人，只要你再努力一點，有一天我真的會被你感動也不一定。”

我咬碎了一口稻草：“像五毒教的那個女人一樣？”

他往我身上一瞟：“不，她的天生條件比你好，你得比她更努力一點兒。”

我氣不過，難道這個看臉的世界當真如此無情？我猛地撲倒了葉瀾天，企圖從他的身上發現一點兒蛛絲馬跡。

經過這么多天的相處，我一個勁兒地待他好，一個勁兒地幫他，再加上這樣的肌膚之親，他當真就一點兒都不對我動情？

見葉瀾天并無反抗之意，我又俯下了一寸，眼睛逼視著他。

月光下，暗紫色的衣袍把葉瀾天襯得愈加神秘，但依舊讓人無法忽視那小孩子一般害羞的表情。葉瀾天不自然地扭過頭，面龐如火燒云一般通紅。

我還記得上一次這么調戲他時，他的身子冰冷，表情冰冷，整個人好似一塊冰一樣，不近人情。這一次，他至少害羞了，可惜依舊沒有變成孩童的模樣。

很明顯，他依舊未喜歡上我。

真是自討沒趣！這樣一想，我的心忽然涼了一截。女子都主動到這個地步了，他要是再不動心，那就是傻了。

我再無心調戲他，自顧自地到墻角邊睡下了。在入睡之前，我說：“你放心，我既然揭了告示，自然會信守承諾。你無須付報酬，我自會幫你解掉身上的蠱。”我頓了頓，“然后，離開。”

我的身后遲遲沒有回答，也沒有解釋，只有他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我始終沒回頭，到最后竟然睡了過去。

那晚，我夢到了少年時代的葉瀾天。那時的他尚且三觀正常，從來不愛穿那些花朵刺繡的衣服，每天只穿一身素色的衣服，且模樣可愛清秀，性格倔強，總會站在屋檐下，挺直了腰板說：“文小月，南霸天都殺到跟前了，你這頭懶豬還在睡。”

他說這句話的聲音不高，卻自帶內力，一秒就把我從夢境里拉了出來，清秀的好少年一瞬間就變成了眼前這個花枝招展的男子。

我一想起昨晚的事，便自覺有些尷尬，索性不去看他，轉頭往牢房外一瞅，南霸天正好走到跟前。

南霸天比我記憶中臉上多了一些胡茬，不過討人厭的模樣卻是未變的。

“好小子，為了掩人耳目，你竟然扮作女裝，真是豁出去了。只不過……在我蠱王的地盤上，你們這些中原人休想逃出生天。”南霸天的這句話是對葉瀾天說的。

像南霸天這種老江湖，一眼便可以看出關鍵所在，知道誰是里面最厲害的，誰是最軟的柿子，該捏。

在開了重重的鐵欄門后，南霸天沒有與葉瀾天硬碰硬，而是抓住了伺機抱著小跟班想逃跑的我。葉瀾天攜卷著殺氣朝南霸天沖過來，卻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又停下了。

這一下就成了致命。

南霸天一掌拍在葉瀾天的身上，把他擊退了三五米遠，然后又卡住我的脖子，朝著他要挾道：“我看你的武功和內力都還算上乘，死了多可惜啊，不如留在我南家做一個試蠱的人？”

葉瀾天這等酷炫的人哪里受過威脅，通常都是他威脅別人。果然，他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用眼刀將南霸天剜了上千刀。

“年輕人的脾氣倒是挺大的。好，你不從也行，那么我就……”他的另一只手從衣袍里翻出一只蠱蟲，準備念文，作勢要在我的身上下蠱。

這個死變態！我在心里把南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眼看著蠱蟲越來越近，我突然感覺有一道劍氣爆射而來……

是葉瀾天！他雙眼血紅，指尖聚滿了內力。

因在他的對面，他為我發怒的樣子被我全部看在眼里，總算覺得自己當初沒有喜歡錯人。他此時的這副模樣當真帥氣逼人！

然而，不出一秒，劍氣就消散了。南霸天毫發無損，而葉瀾天卻不見了，只有一個孩童站在面前。孩童小小的個子，大概只齊我的腰間，嬰兒肥的臉蛋軟軟的，像一只新鮮出爐的小籠包，顯得可愛極了。這副萌萌的樣子與他身上掛著的妖艷紫衣，特別是那副瞪人的樣子特別不配。

南霸天驚魂未定，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小娃。

我一邊感嘆他的可愛，一邊感嘆自己就要命喪于此了。

之前聽小跟班阿墨說，葉瀾天在此之前只心跳加速過一次，還是因為某女火辣的身材。可現在好死不死的，他竟然在此時變了第二次身，可真是會挑時間。

當下實在沒有退路了，我只能掏出之前在地下室里偷偷藏在口袋里的蠱蟲，趁著南霸天與小娃對視分神的時候，念文對南霸天下了蠱。

那蠱蟲能讓南霸天撕心裂肺般疼痛，雖然只是暫時的。

我背著阿墨，懷里抱著葉瀾天，靠著變身后的葉瀾天那施展得七七八八的武功，奔出地牢后，不由分說地打暈了正準備出門倒夜壺的小廝，立馬跳上馬車，一路逃出了南家。回想起來，那可能是我畢生最女漢子的一次經歷了。

小屁孩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重復的話無非只有一句：“你為何會下蠱？”

“那只是一個簡單的小蠱，撐不了多少時間的。現在別問這個了，小屁孩，你給我閉嘴！”

陸 你喜歡上人家了你不知道嗎

此時，我的身邊坐著一個小屁孩，還是一個酷炫的小屁孩。

他說：“此仇不報非君子！你竟敢乘人之危，欺負本教主，等我恢復了，看我不……”

“看你不殺了他？好好好……我等著你恢復，然后為我和阿墨報仇。”我解下身上攜帶的藥箱等物品，一邊鋪著床鋪，一邊說道，頗有保姆的架勢。

我們三人現在在一家客棧。

據葉瀾天自己說，他恢復成大人的樣子還需要時間，之后才能找南霸天再戰。于是，我們只能在西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我只求南霸天別那么快找上門來！

在客房里，我從藥箱里找出要用的東西，搗鼓了一會兒，正準備念文把阿墨的瞌睡蠱蟲給解了，側臥在床上的某個小屁孩又發話了：“你竟然還會解蠱？”

他的問題可真多！我癟了癟嘴：“這是那些個小嘍下的蠱，名喚瞌睡蠱，幾乎是個西城人都會解。”

葉瀾天嘟著嘴：“那你之前……”

“停！你是想問我之前為什么不解開他的蠱嗎？第一，我不想那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第二，咳咳，我想與你獨處一段時間。”本來這番話算是變相的情話，應該是像導火索一樣點燃兩個男女之間的愛意，可是在面對一個軟綿綿的小屁孩時，說出口的情話聽起來就變得有些……喪心病狂。

“你到底還對本教主隱瞞了多少事情？”小屁孩的嘴巴一噘，像一只小籠包似的可愛。

“哦，其實我是西城人。”

“本教主早就猜到了。”他的眼神一凜，“還有呢？”

“以前，我跟著別人依葫蘆畫瓢地學過一點點蠱術。”在他灼熱的目光下，我咽了咽口水，重復了一下，“真的只會一點兒，一點點。”

葉瀾天顯然還是不放心，一臉狐疑地看著我。

“我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等我們解決了南霸天，拿到解藥，我再解釋給你聽不行嗎？教主，行行好！”嗚呼哀哉！我文小月竟然會對著一個小屁孩故意賣萌。

他眨了眨眼，算是默許了，不過還不忘放下狠話：“好，反正你也逃不出本教主的手心！哼哼！”葉瀾天舉著小胖手，朝我示威道。

咳咳，教主，你這威示得好萌。

后來，阿墨被我解開了蠱，醒來后看見葉瀾天躺在他身側一副孩童的模樣，頓時嚇壞了。他攥緊了衣襟，嗚嗚嗚地哭訴道：“教主，沒想到你……嗚嗚嗚……沒想到小月姑娘猜得沒錯，你竟然真是有龍陽之好。你竟然又變身了！”

聞言，葉瀾天的臉色變了又變。

我看著這小屁孩可憐巴巴的，趕緊從椅子上跳下來拍了拍阿墨的腦門，把在他昏倒之后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呃，除了我撲倒葉瀾天的那段以外。

聽完后，他擦干眼淚：“哦，原來教主不是為了我變身的，而是為了小月姑娘變身的呀。”

呃，這話怎么聽著這么怪呢？不過，我仔細一想，里面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對。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樓下那打鬧的聲音給吵醒的。哎，闖江湖真是一件體力活！幸好葉瀾天經由一夜已經恢復了，所以我和小跟班也沒再怕了，在走下樓梯應戰的時候都腳下生風。

南霸天見我們來了，啐了一口唾沫，一言不發地踹開椅子，直接開始與我們干架。本來南霸天對我們的態度是得到算幸運，從而多了試蠱的人，而得不到也無所謂。可這次他那架勢，擺明了是新仇舊恨一起算，誰讓本姑娘昨天還毒害他來著？

正巧，葉瀾天也沒打算走，勢必不要到解藥不罷休。

這不，兩方打了開來。不過，幸好葉瀾天腳下的速度飛快，南霸天的蠱術根本來不及使，很快就處在了下風。之后，葉瀾天一把按住他的命脈，逼他要解藥。

結果，卻他說：“我沒有解藥。”

葉瀾天又按緊了一分。

“葉瀾天，不知道你是真的蠢還是假的蠢，仇人在身邊這么久了竟然不知道。”然后，他看向了我，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

“我南霸天有一個規矩，就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是我下的蠱，恕我無能為力了。況且據我所知，我們南家在做那個蠱的時候，實際上并無解藥。”

他操著一口陰陽怪氣的漢語，陰陽怪氣到讓我想打他。

幸好葉瀾天替我實現了這個想法，沒等南霸天繼續說什么，就已經一掌打下去，打得他吐血三尺。

既然南霸天沒有解藥，那我們就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

怒發沖冠的葉瀾天斂了斂衣袖，酷炫地閃人了，還把人家那汗血寶馬拉的馬車拉走了。那群沒了老大的侍衛只能看著霸道的葉瀾天干瞪眼，誰也不敢向前。

一路上，他一個字也不說，可把我嚇壞了。

“葉瀾天，你聽我解釋。”

他坐在馬背上俯視我：“文小月，我就問你一句，到底是不是你對我下的蠱？”

“那個……這個……是！”

這話一出，我看到了他眼里那種我從沒有見過的眼神。以往，他發起火來都是凌厲的眼神，哪怕再凌厲我也看慣了。但是，他這次的目光……怒氣中又帶著一點兒失望，失望中又霧氣蒙蒙的。

他該不會是哭了？我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他面對南霸天都沒哭，會被我氣哭了？不可能。

一時間寂靜無聲，我們就這么對視著，直到小跟班阿墨出聲。

“教主，別，別，別……想不開殺了小月姑娘啊！教主，你，你，你……喜歡上人家了，你不知道嗎？”

雖然小跟班為我的小命考慮，這一點我很欣慰，可是他這樣胡扯就不對了。我明明試探過葉瀾天多次，事實證明，葉瀾天對我還不如那個身材惹火的五毒教千金。

但是阿墨依舊不依不饒地說：“教主，你看你，這次南霸天這么囂張，你都沒有變成孩童，卻在上次出逃的那次變了。這是為什么？是因為那次南霸天拿了小月姑娘作人質！你是擔心她，是喜歡她！阿墨跟了你這么多年，只見過你變了兩次，一次是因為好色吧，可這一次絕對是因為你喜歡小月姑娘！你看她，要身材沒身材，長相也一般……”

我氣瘋了，一巴掌拍在阿墨的腦門上。而葉瀾天也氣極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生氣，是因為阿墨拆穿了他，還是阿墨胡扯氣到了他？

總之，他癟了癟嘴，臉上帶著憂傷望著天空，就這么望了一路。

待我們回到了魔教，他就像是一陣紫色的風一般，嗖嗖地帶著阿墨回到了里房，又嗖嗖地走出來，把我一直推到了門外，然后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葉瀾天原以為她文小月直率、膽子大、敢愛敢恨，一個勁兒地對自己好，就算長得不是自己的菜，他也認了，可沒想到她是罪魁禍首，她那一切對自己的好都是為了彌補她的良心不安。

他找了這么久的仇人，竟然就是那個一點一點走進他心房的人？可笑！

柒 臭不要臉的

我是一個中原人，不過不是土生土長的，因為我出生在西城。而我之所以知道自己是一個中原人，那都是從南家燒柴火的那個奶奶那里聽來的。具體的事情她也不清楚了，至于我老爹和老娘去哪里也不清楚了。總之，在我的記憶里，當我會上街打醋的時候，就在南家當下人了。

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葉瀾天的，呃，雖然只是單方面的認識。

那時候，他老來南家，每當我抱著一大把木柴經過后院的時候，就看見他在翻圍墻，趴在瓦墻上往下眺望，滿臉的泥土，跟個小乞丐一般臟兮兮的。

而我扶著燒火奶奶路過后門的時候，見葉瀾天在和侍衛打口水仗，說要見南霸天，憋得滿臉通紅，氣鼓鼓的。

每逢周末，我會幫廚房帶食材，左手拎著茄子，右手提著蘿卜，在進院子的時候，看見葉瀾天在向南霸天拜師，眼眸澄澈無比。

南霸天對中原人十分嫌棄，看葉瀾天就像是在看一只螞蟻。甚至到后來，南霸天還派人把他打了一頓后扔出府去。

我還記得那天陰雨綿綿，當我從市集上回來，看見小巷子里有一個素衣少年正狼狽地倒在地上，雨水混著血，浸泡著他的身體。

那時，我早已喜歡上了這個和我同齡的中原少年，于是扔下茄子、蘿卜就沖上去看他。他幾乎沒有了呼吸，旁邊扔著一個蠱和一張用西城語寫的蠱文。當時，我根本就不懂蠱蟲是什么，也不知道南霸天是那么殘忍、性子無常的人。

當時，我只想著救他，以為那是解藥之類的東西，就念了文，也就給他下了蠱。在蠱蟲的刺激下，他蘇醒了，但同時也患上了奇怪的病癥。

但是，我當時并不知道這些，還在為自己救了他，并且不留名而得意了整整一年。

我會說出來嗎？所以說，人笨啊，真的就要多讀書啊。

再后來，我一直在南霸天家燒火，直到陪我的那個燒火奶奶離開。到那時，我懂了蠱，懂了當年那個少年被我坑慘了，便在給廚房帶食材的路上，一走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當然，我這種無名無分的小用人，哪怕逃了，南霸天也根本不會注意到我。至于如今南霸天是如何得知我就是那個下蠱的出走仆人一事，我就不得而知了。當然，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挽留心上人。

總之……“葉瀾天！我來中原就是為了你！我從醫也是為了你！”我砰砰砰地敲打著魔教緊閉的大門。

一時間，四周寂靜無聲。

我白了那扇大門一眼，然后盤腿坐在地上，啃起饅頭來，還一邊哼唱著難聽的調調，樂得自在。

今天已經是我在這里堵葉瀾天的第十天了，但他依然對我的熱情視而不見。不過呢，我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哼！

哪怕是難聽的調調，我也越哼越起勁。

這時，大門終于開了。

葉瀾天遣散了一眾侍衛，包括阿墨，讓我斷定他接下來要說的事一定是極其私密的。

他施施然地走到我的跟前，一臉不滿地說：“文小月，你這幾日一直賴在門口不走，還發出噪音，是在求本教主毒啞你嗎？”

我抱住了他的大腿：“我、我是真心實意來求原諒的！葉瀾天，對不起。”

葉瀾天看起來頹廢了很多，即使是粉紫色的鮮艷衣袍也沒能遮掩他的憂郁氣質：“多虧了你，本教主這輩子都治不好這個病癥了。”

“你這個劊子手。”他連眼刀都懶得給我了，整個人垂頭喪氣的。

“本教主再也無法娶到胸大腰細的夫人了。”他還在那里念叨。

我抱住了他的另一條大腿：“娶我啊。”

，葉瀾天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本教主暫時就收留你，等你成功了再做打算。”

“你是答應要娶我了？”我一蹦三尺高。

他很無奈：“都說了，本教主是暫時、暫時收留你。”

這個男人可真傲嬌！我嗷嗚一口親上了他的臉頰。

葉瀾天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推開了我，臉紅得像一只熟透的石榴：“咳咳咳，你以后不準偷襲本教主。不然，我又要像在地牢那夜一樣變身了。該死的文小月！”

“好吧，遵命……”等等！我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地牢里的那一夜……他竟然變身了？好吧，要怪只怪我睡得早啊，沒看到他對我動情的那一幕啊。

加上我被挾持的那一次，葉瀾天因為擔心我而變身，已經有兩次了啊。嘖嘖……

“原來你早就喜歡上我了！害得我白流了那么多眼淚啊！”

我想要撲上去親親他的，結果見他依舊紅著臉，然后就又變身了。

一個小奶娃一臉窘迫地站在我的跟前，想要逃，被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給了他一個熊抱。

“你干嗎？”

“本大夫這是在治療你！我多抱抱你，你習慣了就不會動不動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