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極互補

摘 要 現代工業文明覆蓋了我們生活的每個角落，在它背后卻隱含著東西方各民族千百年來的艱苦創造；不獨是西方人的成就；近東、中東、遠東在歷史上先后進入文明共創過程。而世界東西兩極文化接觸--西方科學理性與中國實用技術發明結合，是現代工業文明產生的必要條件，這是第一次互補共創。西方科學理性的機械二元宇宙觀是現代工業文明二重性（物質成就與生態、資源及心性危機）的哲學根源。中國思想的一元有機宇宙觀與現代工業文明的結合將在克服危機同時產生21世紀新文明。

關鍵詞 現代文明 科學文化 工具理性 中國思想 對立互補

現代文明之發育

作者將同時使用“文化”和“文明”概念分析人類社會運轉方式。為此提出與本研究相適應的定義：文化是人類活動之痕跡、樣式，可從三個角度把握，即物質層面--跨物文化，思維層面--思想文化，行為層面--行為文化。此三者各有側重又不可分割，其關系可見圖1。

圖1 文化之構成

當談及文化之發展程度，則以文明概念代之而其基本內容不變。現代社會是工業社會，故現代文明也稱“工業文明”。現代文明脫胎于西方，故又稱“西方文明”。由于現代文明以科學技術物質化、實用化為特征，故也稱“科學文化”。凡此概念皆同出而異名。

公元前5—6世紀“希臘文明”的“理性自主”和“自我充分性”是現代文明的精神起源。詳言之，畢達哥拉斯之“自然之數學秩序”，巴門民德之“邏輯證明”，德謨克利特之“宇宙機械結構”是現代科學方法之哲學支撐點。

13世紀至16世紀從中國以蒙古人、阿拉伯人為媒介傳入的實用技術發明為文藝復興創造了物質基礎。馬克思在《經濟學手稿》中指出：“火藥、指南針、印刷術--這是預言資產階級社會到來的三大發明。火藥把騎士階層炸得粉碎，指南針打開世界市場并建立殖民地，而印刷術卻變成新教的工具。總之，變成科學復興的手段，變成對精神發展創造必要前提的最強大杠桿。”伽利略在文藝復興氣氛中相信柏拉圖哲學，認為可見世界之后存在著普遍真理，它可訴諸數學證明。他做機械試驗，憑觀察而發現規律并以數學表達。他建立了現代科學的基本準則--“自然之統一與秩序”而被尊為“現代科學之父”。

現代科學之哲學基礎主要由培根和笛卡爾奠定并影響至今。培根1605年在《學問之進步》中認為，科學必須有人的目的，并能改善人的物質條件，促進商業與工業，而非用于戰爭和損命。笛卡爾與之相呼應，指出：“獲得于生活中非常有用的知識是可能的，并且拋棄學院所教的玄想哲學，我們可以發現一種實踐哲學，藉此我們可成為自然的主人和占有者。”至此希臘時代純然知性科學成為人類控制自然的工具性新科學。笛卡爾排除精神、本體而將物質宇宙等同于一架按可用數學表達的力學定律運轉的機械。此模型后由牛頓完成而成為其他所有科學之藍本。

前述中國實用技術發明不僅幫助了文藝復興，還與歐洲當時本土及其他渠道傳來的技術發明成分一起依“機械宇宙模型”形成具體的“機械科學”。中國實用技術發明對機械科學形成之重要，被李約瑟博士譽為“中國傳入的七項關鍵技術”，包括：“（1）火藥化學或原始化學，（2） 磁物理學、航海羅盤，（3） 天文坐標、天文儀器、機械鐘及開放的宇宙觀，（4）獸力的使用、馬鐙的發明、有效的馬具及獨輪車，（5）水力之使用及相關發明物如傳送帶、傳動鏈、曲拐及蒸汽機形態之研究，（6） 鋼鐵技術、造橋及深鉆技術，（7）航海之發明物，如艄骨舵、縱帆航行裝置、蹼輪船及防水隔艙。”第一次中西文化碰撞后人類社會開始了長足發展。

機械科學廣泛用于交通、制造，是工業的科學。它在特定社會條件下導致“工業革命”。此后新科學意義上的科學技術的加速發展也帶動著人類社會的加速發展。如果人類來地球的時間是24萬年，并將它發生于1小時內，則他55分鐘是在舊石器時代。“5分鐘之前他從事新石器文化活動：種植、馴養、制陶、紡織及使用弓箭；21/2分鐘前他開始鑄銅，2分鐘前他學會煉鐵，1/4分鐘前他學會印制；5秒鐘前“工業革命”開始；3秒前他學會用電，他擁有汽車時間遠少于秒針的擺動間隔，即少與一秒鐘。”

2、危機與轉變

由科學技術所鑄就的現代文明并非完美無缺，其內部矛盾體現為日益明顯的種種危機。人類文明有其辯證發展的自然機制，他正在克服其內部同時依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之路向前發展著。主要體現在：

（1）科學技術成為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主要手段。科學文化之物質形式成為人與自然關系的中介物，亦即人類生存環境日益科技的“人化”，如高層建筑、柏油馬路、電燈照明及工業污染等。從而使人在遠離大自然的同時也遠離其人之為人的自然屬性。依“人是大自然工藝上的主人”的信念，按笛卡爾模式，食品工業、醫藥工業、石油農業及化妝品業將生物抽象為生化過程，進行物質提取與添加；從動物睪丸里提取激素制成的回春藥物、荷爾蒙化妝品與石油農業依賴化肥同理，起初效果顯著，但要維持某一水平則需逐期增加使用量，最終則損害機體自組織活力。

人類有察于武斷的征服自然之后果，已開始重新認識人與自然的關系。1987年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布倫特蘭報告”提出“持續發展”觀念，即“發展、繁榮的統一，以及福利之追求、鞏固要在不損害子孫后代情況下滿足當代人需要”。這是對科技運用的哲學思考，與此同時產生的“生態觀點”都在糾正“人天對立”觀念指導下的科技發展與運用。這是在不否認科學技術作為工具的價值情況下進行的。工具為什么哲學服務就會帶來什么后果。

（2） 科學文化之思維方面在笛卡爾那里就排除了精神、主體之形上成份，再加上實證主義之強化，探討生命意義的學問屈尊了科學。一切不可證明者--邏輯上的（如“阿基米德定點”）、物質上的，常被斥之為“玄”。人們則忙于“可證物質”之追求，金錢是標準尺度，物質是具體形式，加之科技之力器、享樂、自尊之心理，物質主義與消費主義盛行。欲望無止境、資源卻有限，尤其在發展中國家，過熱的消費在刺激生產同時會加速生態資源破壞。生活于物質之宇宙、身系于工業文明之大機器，自難逃心靈空虛之苦。在此情況下，內取向、關注人的心靈與科學文化形成“對立互補”的“人文文化”之地位在上升之中。科學文化與人文文化相當于“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宜協調發展不可偏其一端。人文文化主要體現于倫理、宗教、藝術生活。

綜上所述，中國思想文化與現代工業文明的結合已成定局，正在客觀的發生著。為此明確的指出這一趨勢和現象、界定并研究中國思想是必要的。

3、 思想的禮物

中國曾以若干實用技術發明為禮物貢獻于世界文明之發展，而他對世界文明發展的另一個禮物則是中國思想。池田大作在與湯因比《展望21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的對話中認為，在當今原子能時代靠武力征服來統一世界已不可能，一定是一種和平統一、這是以地理和文化主軸為中心不斷結晶擴大起來的。他預感到這個主軸為中心不在美國、歐洲和蘇聯而在東亞。在這點上，現在各民族中具有最充分準備的，是兩千年來培養了獨特思維方式的中華民族。 在此，中國思想（或思維）是問題的核心。

作者提到中國思想時，特指作為中國文化源頭的《易傳》哲學，其后諸子百家雖各有發展，卻又各偏其所好，是其支流。但綜而觀之則有助于追溯本源。秦漢后，中國進入封建社會，思想之水漸濁而幾失其真。

（1）理性一開始就排除了本體、精神而專注于狹義物質現象界。在科學研究上注重物質成分分析。故波粒二象被認為是“悖論”，波爾以“對立即是互補”作出解釋，由不自覺到自覺地走入中國思想。價值取向上重物質占有，造型藝術上重逼真模寫。而中國思想的哲學準則正如熊十力所言是“體用不二”，本體現象不析為二。在格物之學（相當于科學）所用概念為功能型的，如中醫之陰陽五行皆非解剖成分。在價值取向上重道義，在藝術上重觀照本體，“玄賢”、“澄懷觀道”是中國式的審美過程。

（2）在人與自然關系上，工具理性認為人是自然之主人，人可戰勝自然。中國思想則認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無所謂誰勝誰負。追求人與自然的和合。

（3）中國思想未將本體置于人之上。也不認為有英雄可成為超人而主宰世界。人皆可顯發本體而盡性。誠如《易傳》所言：“窮理盡性以致于命”。

中西文化越是異質越可互補，況且西方在經歷充分“分”的發展后已進入“合”的階段，體現出與中國思想的平行性。中國文化如同古希臘思想般閃光的先秦思想首先由西方學術界發起，正被中外人士所復興。這是人類文明總體發展之必然。中國思想與現代工業文明或科學文化的雙向改造融合提煉將產生屬于全人類的21世紀新文明。具體講，中國思想對人類文明的作用是：為物欲所驅的現代文明安上剎車與導航系統。

參考文獻：

[1] Marvin Perry著.WESTERN CIVILIZATION. Houghton Mifflin Company，2004.

[2]朱謙之著.中國哲學對歐洲的影響[M].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3] Norman Kemp Smith， ed.， Descartes′ Philosophical Writings. New York Modern Library， 1958.

（作者單位：青島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