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

朝鮮，一個神秘的國度，既熟悉又陌生。

由于工作關系，我幾次前往朝鮮，站在平壤街頭，恍惚間，時光倒流。

我珍惜這難得的機會，試圖用相機記錄下我看到的一切，這個國家的面貌，這里人們的表情，在快門聲中定格成像，這種記錄是我對這個國家的認識，終將成為歷史。

我知道，這些照片不足以反映朝鮮的全貌，卻是這個國家真實的寫照，我將這組照片命名為“朝鮮表情”。畢竟，表情，是一片陌生土地的最好名片。

朝鮮印象

我已經四次去朝鮮了，每次去都會有些莫名的興奮。朝鮮是個神秘的國度，既熟悉又陌生。站在平壤街頭，恍惚間，仿佛穿越一般，感覺時光倒流，回到了上世紀70年代的中國……

沒有廣告

平壤的街道寬闊、整潔，兩旁是灰色的居民樓。樓房不安防盜網，陽臺上也沒有晾曬的衣服，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戶戶擺放在窗臺上的鮮花。朝鮮特色的標語口號和巨幅領袖畫像在街邊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但看不到廣告牌，甚至店鋪招牌也很少。沒有廣告，也許是這個城市最大的特色。

壯觀建筑

平壤擁有一些世界上最為壯觀的建筑：凱旋門、人民大學習堂、主體思想塔……還有高聳入云的柳京飯店。這個從1987年就開始建設的105層三角金字塔型建筑高330米，在1992年完成結構工程后就停工了。據說這個世界上最高的飯店在2008年又開始了新的施工。也不知這個永遠“正在建設中”的建筑現在建成了嗎？

女交警

漂亮的女交警是平壤的一道風景。路上車不多，她們的存在更多是為了裝扮這座城市。當局每年從年滿16歲的中學生中精挑細選30人左右，要求她們身高不低于1米63，相貌端正，品學兼優，多才多藝……女交警一結婚就要離開崗位，即使是單身，也只能工作到26歲。每位女交警每天執勤兩到三個小時，差不多30分鐘換一班崗。

女交警一年四季有三套制服，夏天是白衣藍裙，春秋是藍衣藍裙，冬裝是藍衣藍褲，天冷的時候還配有皮帽皮靴。此外，國家還為女交警免費提供化妝品，從基礎護理到彩妝，都是朝鮮最好的品牌“春香”牌。據說朝鮮已故最高領導人金正日對女交警們也很關心，曾親自指示，在炎炎夏日給每位女交警配發墨鏡，以保護她們的眼睛。

公共汽車

在上下班高峰時間，平壤的公共汽車相當擁擠，但在站點等車的人都會有序排隊。讓人奇怪的是，寬廣的街道上很少能看到騎自行車的人，據說過去曾經有領導人認為自行車是落后國家的交通工具，禁止在平壤市內用自行車作交通工具。但據這兩年從朝鮮回來的人說，平壤街頭騎自行車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尤其是女性不能騎自行車的禁令也廢除了。當地很多市民選擇步行上下班，便道上經常會看到有人在快步行走，步行一、兩個小時上下班并不稀奇。

穿著樸素

朝鮮人穿著樸素，衣服顏色非常單調，比如朝鮮男性在著裝上多是“將校呢”和灰藍色，但都十分整潔、得體。大街上看不見衣衫襤褸的人。朝鮮人身材偏瘦，街上很少見到胖人。有一次遠遠看見一個胖子，走近一看，卻是位中國留學生。

揭開金正恩神秘的面紗

“新華社記者姚大偉是唯一被允許在主席臺拍攝的外國攝影記者。10月9日，朝鮮慶祝勞動黨建黨65周年大型團體操和藝術表演《阿里郎》現場，姚大偉曾近距離拍攝金正恩的特寫照片，照片播發后，被媒體廣泛轉載。這位年輕領導人的神秘面紗也就此揭開。”

——《國際先驅導報》2010年10月19日報道

對于外界尤其是西方而言，朝鮮似乎永遠籠罩在迷霧里。也正是在一片揣測和猜疑中，朝鮮年輕領導人金正恩從幕后走上臺前。

2010年9月底，朝鮮勞動黨代表會議召開。會前剛被任命為人民軍大將的金正恩，被選為中央軍委會副委員長，排名僅次于金正日。10月8日，朝鮮方面宣布，金正恩將成為朝鮮第三代領導人，同時還得到確認的是，他是金正日的兒子。

當時不到30歲的朝鮮第三代領導人

世界媒體的目光聚焦在這位當時不滿30歲的年輕人身上。人們驚奇地發現，竟然找不到一張他清晰的特寫照片。

當年10月9日至11日，中國共產黨代表團訪問朝鮮，并出席朝鮮勞動黨建黨65周年慶祝活動。我作為攝影記者隨行采訪。這也是我第三次來朝鮮了。

我想，這次朝鮮之行除了要完成代表團出訪報道，還要尋找機會拍到這位80后的朝鮮政權接班人，揭開他神秘的面紗。

十月的平壤沉浸在一派節日氣氛里，街道兩旁掛滿鮮艷的標語和彩旗。10月9日晚，中共代表團前往平壤“五一”體育場，應邀與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等一起觀看大型團體操和藝術表演《阿里郎》。

在演出前的貴賓室里，金正日親切會見了中國客人。金正恩大將會來嗎？我邊拍邊向后面看去。這時，一位身材魁梧、體態偏胖的年輕人在我面前走過，金正日介紹說：“這是金正恩大將。”他滿面笑容，與中國貴賓熱情握手。當時我專注于拍攝，沒有聽到他說些什么，也許他什么也沒說。

他走回座位，安靜地坐在貴賓室的一角。他看上去約有1米73的個頭，面色紅潤，眼睛明亮，眉宇間透出超越80后年輕人的沉穩莊重。他的皮膚有著瓷器般的質感。他穿著藍黑色的“人民裝”，而周圍的人都身穿軍服或西裝。和除他父親以外的所有朝鮮人一樣，金正恩胸前佩戴著一枚他爺爺的像章。左手腕上戴著一只碩大的黑色手表非常醒目。他神情淡定，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與眾不同的氣質，即使你不知道他是誰，他也會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演出快開始了，金正日邀請中國貴賓走上主席臺，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金正恩坐在父親右側第二個位置，表情輕松，偶爾還會露出一絲笑容，看不出他有絲毫的緊張。他經常會側臉向父親那邊看去。

第二次看《阿里郎》了，仍然讓我感到震撼。十萬多人參加演出，武術、體操、雜技、舞蹈配合有序，燈光、音樂、布景、特技變幻無窮，表現出很高的協調性和整體感。表演的開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數千名身穿潔白民族服裝的舞蹈演員從四面八方涌來……拉開了“阿里郎”的序幕。從苦難歷史到革命歷程，從建國后的建設成就到當代人民風貌……《阿里郎》大型演出，如同一部濃縮版的朝鮮歷史。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舞臺上規模宏大的集體舞和體操表演外，演出還擁有一支龐大的“翻牌”隊伍，五萬名少年兒童在看臺上用手中不同顏色的畫板拼出巨幅背景畫和標語。微風中，畫板沙沙作響，只有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到這震撼的效果。

演出進入高潮，背景人墻組出他爺爺金日成的頭像。這時，金正恩的神情專注虔誠肅穆。我意識到，他的長相和發型酷似青年時期的金日成。演出結束時，金正日和中國貴賓起身向觀眾揮手致意。金正恩站在座位上長時間鼓掌，目送著父親離席。

金正恩特寫由來

那天晚上，我是唯一被允許在主席臺前拍攝的外國攝影記者。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雖然朝方安排的拍攝時間短暫，但我還是抓拍了金正恩的特寫照片。當晚，我把照片緊急傳回北京。新華社有關金正恩的獨家照片一經播發，立刻被世界媒體廣泛轉載，引起轟動。

其中，金正恩在座位上鼓掌的照片神情淡定，氣度不凡，竟成了我從業生涯中傳播最廣的照片之一。后來這張照片竟被做成微信表情，傳播面更是驚人。一次我在某大學講課，臺下四百多名學生全都舉手表示看過這張照片。直到現在，還經常有人好奇地向我求證，他們錯誤地以為，這張照片播發前一定經過了朝鮮方面的檢查、審核。

還有一個小花絮，照片上金正恩手腕上佩戴的碩大的黑色時尚手表曾經引起了全球網友的極大興趣，紛紛猜測求證手表的品牌、型號。甚至有美國網友采用“人肉搜索”，稱金正恩所帶手表是瑞士百達翡麗Calatrava 系列5118P-001鉑金版，專柜價格約合94，673.6美元。2011年10月，當我第四次來到朝鮮，再次見到金正恩的時候，發現他衣服袖子似乎變長了，再也看不到他所佩戴的手表了。

父子同臺閱兵

10月10日是朝鮮勞動黨建黨65周年紀念日，朝鮮舉行了據說是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閱兵式。此次閱兵式受閱部隊共有1.5萬人，現場觀看閱兵的朝鮮民眾就超過了十萬，他們手持粉紅色花束，讓整個金日成廣場變成花的海洋。掛著寫有“先軍政治”、“誓死捍衛”標語的巨型紅色氣球在空中飛舞……

上午10時許，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出現在主席臺上，寂靜的廣場頓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與掌聲。那聲音排山倒海，天崩地裂，似強烈地震的沖擊波瞬間沖向主席臺的中央。成千上萬的男人發出達到身體極限的聲音，像是吼叫，成千上萬的女人眼含熱淚，帶著哭音。

站在主席臺上，置身于萬人矚目的中心，作為一個外來人，你會覺得這個迥異的世界有些不真實。但不管怎樣，你會突然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場面。包裹在激動人群的熱潮里，你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滾滾洪流中的一片樹葉，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刺激。定下神來，你會好奇地向近在咫尺的主席臺中央看去，看那個人怎么去hold住……

金正日笑著，邊鼓掌邊走上主席臺。很快，他收斂了笑容，站在那里，目視遠方。他像是個舵手，掌握著航行的方向……

有人說，金正日是個謎一樣的人，掌控著謎一般的國家。他特立獨行，懷揣強國之夢，在世界大國的夾縫間游走。對國外，他就要讓朝鮮好像在霧中一樣。

我曾經幾次在距離他一兩米的地方觀察他的眼睛，試圖讀出點什么。眼鏡片后，他的眼神總是冷冷的，充滿了憂慮擔心，透著一絲凄涼。他是一個孤獨的人，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內心。大浪翻滾，濤聲陣陣。金正日依舊眼望遠方，此刻一切似乎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主席臺上，金正恩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悉數到場。這是剛剛在勞動黨代表會議上當選的新一代領導集體的第一次公開亮相。與父親公開出現在世人面前，金正恩似乎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他的表情和舉止還沒有找到輕松自如的感覺。他側身站立，有節奏地拍著手，看著他的父親，虔誠專注。我將這個瞬間定格下來。《人民攝影報》曾經這樣評論這張金氏父子同臺閱兵的照片：“畫面所蘊含的信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記者對瞬間的恰當捕捉是對當今朝鮮政治態勢認識的精妙把握。”

金正日偶爾也會轉臉看看兒子，是擔心還是愛憐，沒有人說得清。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場閱兵向世界展示的不是那些通過金日成廣場的導彈車和坦克，而是與父親金正日站在一起檢閱的新領導人金正恩。畢竟，這是他被確定為接班人后，面向朝鮮民眾和世界媒體的最正式亮相。這或許也意味著，一個承前啟后的新朝鮮將徐徐拉開帷幕……

廣場上，朝鮮人民軍受閱部隊總指揮崔富日大將與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長李英浩共同檢閱了各受閱方陣。回到檢閱臺前，李英浩向金正日報告，慶祝朝鮮勞動黨成立65周年閱兵儀式準備開始。世事難料，還不到兩年，李英浩就被解除一切職務。

本次閱兵式共包括34個徒步方陣和28個裝備方陣。首先入場的是金日成像護衛方陣，官兵們步伐整齊，簇擁著領袖畫像，手握簇新的突擊步槍……

在隨后的33個徒步行進方陣中，有陸海空三軍部隊方陣，有榮獲過“近衛部隊”稱號的英雄部隊，也有來自萬景臺革命學院、金正淑海軍大學等學院方陣，還有工農赤衛隊方陣。

朝鮮閱兵亮點之一是鵝式正步。這種步伐最早來自19世紀的舊普魯士。蘇聯紅軍在閱兵中也一直采取鵝式正步。朝鮮在此基礎上又加以改進，形成自己的特色。士兵們高抬腿，筆直踢出，交替前進，整個身體富有彈性，行進中激烈抖動胸脯，而雙臂保持不動，側目右上方45度角，看起來斗志昂揚，像頭顱高昂的鵝。有健身教練說，朝鮮式鵝步難度很大。長時間高踢腿，要求腿部肌肉相當強壯，還要具有很好的平衡性。一般人做一組鵝步訓練后，就會感覺腳和膝蓋很疼，因為腳掌要多次重擊地板。

閱兵式結束后，金正日在主席臺上緩步巡視，不時地向廣場上的民眾揮手。喜悅，興奮，幸福，激動，亢奮，瘋狂……現場觀眾無法自已，更加猛烈的呼喊聲和掌聲淹沒了整個廣場……

編輯/朱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