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嘯選擇在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期間實施《整治的儀式》和《浪漫的拯救》行為藝術作品,透過特定的時間和地點確立作品生效的語境關系。近些年,中國藝術紛紛以“中國元素”,“民族身份”等既有形象出現在威尼斯雙年展上,而韓嘯行為作品卻以一種另類方式出現在水城威尼斯,展現出中國當代藝術及其觀念形態的豐富多樣。這給藝術語言的實驗帶來了更多的可能性,開拓了藝術的形式邊界和豐富了藝術的感知經驗。藝術的終極努力是在虛無中建構存在,即便是一種失敗嘗試也無法阻止人類探索構建的理想熱情。

2015年5月9日的《整治的儀式》和次日的《浪漫的拯救》以一種非傳統的藝術形式,把醫療手術這一常見的日常現象置于公共場合,營造一種突兀的意外體驗。生病與醫治這種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事情,因為技術的客觀條件而被置于隱秘封閉的特殊空間,與此同時造成人們對生活中最常在的痛苦境遇的忽視。也就是說,生病和治療是人類生活中的日常儀式,幾乎是每一個人都難以避免的常態現象。但是,在人類的生存發展過程中,從野蠻荒原走向現代文明,每戰勝一次災難都造成人類一種盲目自大以及以自我為中心的僥幸心理,致使人類過度沉迷于現世表象和欲望滿足,從而遮蔽了日常生活中無所不在的風險,諸如疾病、死亡、苦難。國際權威機構調查顯示,全世界中等收入群體的醫療支出占其總收入的22%,低收入人群中這一比例為是12%,全球每年大約有1.5億人陷入災難性醫療支出,其中一億人因病致貧。災難性醫療支出不僅造成很多家庭的巨大經濟壓力,也直接影響窮人和低收入家庭的生活質量和幸福指數,對人的社會存在和人格心理也造成嚴重挫傷,很多的厭世情緒和自殺現象都來自疾病帶來的絕望和治療費的經濟壓力。
事實上,不論是疾病還是死亡,都是一種生命存在的常態,任何醫學治療都無法確保永久長壽健康。就古代醫術而言,絕大部分治療是一種暗示性的心理安慰,無法達到康復治愈的實質作用。不過,它給人一種心理的慰藉和人道的關懷,表示親人與同類并沒有放棄他們,在相互同情的交感下達成超越疾病與戰勝死亡恐懼的效果。樂觀的人生,不光需要有健康的生命態度,更需要對疾病和死亡的理性認知,同時必須承認生命的本質與科技的局限。生的欲望是無止境的,人生的存在意義離不開藝術性的自我營造和終極性的信仰情懷。用行為藝術的語言手段去化解疾病與死亡所引發的普遍恐懼,使隱蔽的醫院場景回歸到日常的生活形態。醫生不是生命之神,而是人道關懷的使者,他們只能在一定限度內緩解病人疾痛和幫助人類延長壽命。

韓嘯先生長期從事整形美容的醫學工作,對人類追求永葆青春與完美健康的欲望有著深刻的體會,但同時,他又非常清楚臨床手段的局限,以至于韓嘯產生了一種困惑性的絕望:那便是對生的無窮欲望和美的無盡追求,帶來的是一種全新苦惱的折磨,過度性醫療又帶來災難性的社會后果,并引發人們把生命常態現象視為一種窮富差距的政治問題,從而進一步造成社會怨恨激增。在現代化與消費主義時代,人類的宗教信仰遭到了徹底削弱,藝術成為生命軟著落的精神空間。因此,韓嘯力圖通過行為藝術把一個常態現象回歸日常生活,利用現場行為打破醫院與日常的邊界,使醫術與藝術之間產生一種愉悅的生趣,超越疾病與死亡帶來無止境的嚴肅恐懼、精神壓力和折磨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