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君?追逐夢想的過程是美好的

6月25號，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開館大展“民間的力量”隆重開幕，這場視角獨特、呈現方式豐富多元的高品質展覽得到了業內外的一致好評，也為籌備了三年有余的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贏來了開門紅。日前，館長周旭君接受本刊采訪，從辦館思路、定位以及運營模式等各個方面闡釋了美術館的成立及未來發展。對于自己的工作，她充滿詩意地說，美術館是一個孕育和產生夢想的地方，而追逐夢想的過程總的說來是美好的。

藝術圈的新面孔

對于當代藝術圈來說，周旭君應該還算一個新面孔。

周旭君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政府稅務部門任職，3年后她調到另一個城市從事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學術管理工作，一做便是25年。2009年，周旭君來到了北京，在江蘇生活了多年的她那時對這座“太大、太干、太堵”的城市還不太適應。

也就是從這一年周旭君開始正式進入藝術圈，她擔任了炎黃藝術館的常務副館長，負責藝術館管理運營工作。這家由黃胄創辦的民營美術館從2007年12月起開始和中國民生銀行合作，后者承諾以一億元資金長期資助炎黃藝術館，而這只是民生銀行跨界進入藝術領域的初步計劃。據報道，2007年民生銀行董事會建立了中國銀行業第一個公開承諾固定比例的公益基金，該基金由中國民生銀行出資，拿出其一定比例的利潤對美術館等文化事業進行資助。

當我問她在其他領域工作了近30年再轉入藝術行業最初是否會感到陌生和艱難，周旭君表示之前的經歷對美術館工作其實都是有幫助的，對稅務和經濟的了解讓她對美術館的運營和效益有了一定的概念；而20多年的學術管理工作，則為自己的知識結構和學術修養等等方面都打下了一個基礎，也懂得了如何建設和管理團隊，如何給專業的學者和人才搭建一個平臺。

而對當代藝術的認識，周旭君坦言自己的理解還是經歷了一個微妙的變化。最初尚未進來之前，她還是很理想化地認為當代藝術應該是先鋒文化的代表，它應該以獨立批判的精神塑造一個美好而理想的社會，某種程度上有些“不食人間煙火”。而當她真正步入這個領域后，她的想法更加地“接地氣”，其實藝術家也是普通的個體，也需要生存和發展，他們既有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也有對諸如“話語權”之類的世俗事務的訴求和爭取。

追逐夢想的過程是美好的

在炎黃藝術館的工作讓周旭君積累了一些民營美術館的運營經驗，無論是美術館的功能、管理思路、定位和理念，周旭君都將其放在了中國民營美術館發展的大環境下做了調研和思考。幾年后，民生銀行一方面和炎黃藝術館和平分手，另一方面則繼續擴大著自己的民生系美術館版圖，繼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和上海二十一世紀民生美術館先運行后，2012年10月，周旭君調任接手負責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的籌建工作。第三座民生系美術館終于于2015年6月在當代藝術的另一大中心北京落地，周旭君擔任館長一職。

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的建設與籌備耗時3年，建筑的前身是改革開放之初來到中國內地的首家外資企業北京松下彩管廠，國際知名的建筑設計師朱锫負責設計規劃，前期建設投入就花費了兩億多，而3.5萬平方米的建筑面積和8，200平方米的展館面積也讓這家實力雄厚的民營美術館從體量上就有了一個很高的起點。

作為館長，周旭君擔負起了維持這座規模龐大的美術館的運營工作。談到和之前工作的不同，她說，第一個便是關于錢的問題。之前在機關工作都是由政府財政撥款，她只需要按照職能做好工作，而民營美術館一個很核心的問題之一便是經費，雖然有民生銀行持續的投入來支撐，但是要想長遠發展，美術館還是要有自主造血的模式與機制。對周旭君來說，第二個不同便是工作的空間感，美術館作為一個體量龐大的平臺，它的范圍既包括學術研究、展覽項目、作品收藏，也涉及到公共服務、教育交流和媒體推廣等，而這其中包含了無限的可能性和拓展性。

在周旭君眼中，館長一職具有巨大的挑戰性，也有很多的樂趣。挑戰性在于，美術館是一個開放的綜合性的文化機構，要想在業界和社會取得大家的好評，必須更多的研究學習辦館規律，并非常用心地做好每一個項目。在巨大的責任下，周旭君每天的工作狀態充實而快樂，她還用了一段充滿詩意的話做了解釋：“相對于現實生活的種種‘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美術館從某種程度上還是一個孕育和產生夢想的地方，‘夢想’對于人無論哪個階段其實都很重要，追逐夢想的過程總的說來是美好的。”

民間的力量

2015年6月25號，北京民生美術館開館展“民間的力量”盛大開幕，展覽分為3個部分，分別是“征集競賽單元”、“特邀單元”和“田野考察創作計劃”。在特邀單元中，展覽從民間身份、民間元素和符號以及作為方法的民間三方面來遴選和梳理作品，展出了中國當代藝術從開端到當下最具代表性的76位藝術家的作品；在“田野考察創作計劃”中，4組有著年輕藝術家和學者分別在青海、貴州、西藏和安徽四地以第一手資料書寫不同場域下的民間創造，記錄來自田野現場的社會現實；而“征集競賽單元”則更強調公眾的參與性，展覽組委會從8，539件應征作品中篩選出300件作品，特邀專家評審團從這300件作品中選出了97件參展作品，期間有兩百多萬人次參與了網絡票選。和一般大型當代藝術展覽有所不同的是，展覽以“民間”為主題，體現的是改革開放30年來，在中國社會巨大的轉型過程中民間團體和個人所迸發出的活力和激情。

學術性、先鋒性、開放性和公共性是周旭君給出的北京民生美術館的定位，也是立館之本。

她說，這次開幕展對美術館是一次實驗性的工作，在一年多的籌備過程中，他們一直在思考怎樣把4個定位體現在項目中，而對學術的堅守、對民間問題的提出以及豐富的呈現，讓當代藝術在“民間”這個大背景中顯得意義深遠，力圖通過文化藝術創新，給“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和提升城市發展活力提供一份思想資源。

讓周旭君印象深刻的是“征集競賽單元”的評選過程，從最初的8，539件到300件，再從300件中挑出最終的97件，整個篩選過程有著周密的設計。在評選環節上，除了專家投票外還特別設置了專家保薦制度，而這支由批評家、策展人、美術機構負責人、藝術家以及美術院校專家組成的具有廣泛性的評審團隊則在最后一個環節才揭開神秘的面紗，也保證了評審過程的公正性。周旭君說，美術館必須在學術專業上有一個高的標準，獲得公信力是很關鍵的，這也是一家美術館樹立品牌所必須具備的條件，而這場聲勢浩大的開幕展則為北京民生美術館贏得了一個開門紅，業內外的廣泛好評也讓周旭君很是欣慰。她透露說，未來北京民生美術館還會繼續圍繞“民間”這個話題，做一些持續的研究和文化項目，在這個大的價值體系中繼續挖掘中國當代藝術的資源。

錢與人

開幕展過后，周旭君的工作重心也從場館建設和展覽籌備轉移到了日常管理工作中。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的運轉模式是民生藝術機構管理部門和理事會領導下的館長負責制，下設學術研究部、展覽部、媒體推廣和公共教育等部門，為了加強美術館的自我造血功能還特設事業拓展部。和許多民營美術館一樣，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正在探索和構建一個完善的盈利模式，比如在會員制度、品牌運營、空間和藝術衍生品等配套服務和商業運營方面等逐漸形成成熟的體系。資金和團隊，這是維護美術館長久運轉的兩大基石，按照周旭君的話說，“一旦人的問題解決了，錢的問題解決了，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身為這家備受矚目的年輕的美術館的館長，周旭君的敘述中很少用到“我”，取而代之的是“我們”，在她眼中，美術館的建立和運營是一個團隊協同合作的結果。至于長遠目標，周旭君坦言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她能做的就是保證美術館有一個良好的起步，并且按照高的標準把美術館近兩年的目標規劃好，打造一些品牌項目，體現出美術館自己的個性。

QA

Q：從最初進入藝術圈至今，你對中國當代藝術的理解是否產生變化？

A：在沒有真正進入當代藝術這個行業之前，我對于中國的當代藝術界的理解還是比較理想化的。在我的認知里面，當代藝術代表著先鋒文化，是通過視覺的形式介入現實生活，以批判的精神塑造一個更美好和理想的社會，當代藝術從業者就是這種形式和精神的代表，某種程度上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而帶我逐步了解這個行業以后，我的認識也“接地氣”了許多。當然不代表中國的當代藝術和藝術家不優秀，有很多優秀的作品和藝術家都曾深深地打動了我，很多時候給我對生活帶來了新的啟迪和感知，但是我也認識到藝術家首先也是普普通通的個體，也是社會性的人，也要生存和發展。實際上西方社會對于當代藝術的認識早就是一個系統性的認識，諸如“場域”之類的提法其實也說明當代藝術的合法性需要一個系統的保障。所以我現在對于中國當代藝術更多的是一個系統的認識，在這個系統中藝術家有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也有對諸如“話語權”之類的世俗事物訴求的爭取和操作，只要在規則之內，這些都是很正常的。

Q：館長的工作對你來說最大的挑戰是什么？最大的優勢是什么？

A：最大的挑戰當然是美術館的日常運營管理。我想從某種程度上我面臨的問題和大多數民營美術館館長是一樣的，包括資金、人才招聘、團隊建設和商務拓展等等，這些對于中國的民營美術館館長來說都不是輕松的任務。當然有中國民生銀行作為美術館的后盾，相對說來還是非常有利的地方。

最大的優勢我覺得是綜合管理的能力吧。坦白地講，我不是專業的藝術史學者出身，但是我之前很長時間都進行著學術領域的管理工作，所以對于如何建設和管理團隊，如何去判斷和選擇項目，如何給專業的學者和人才搭建平臺，如何協調團隊內部和外界的關系、如何使項目更有效地執行和實施等方面還是有一些經驗和心得的。美術館畢竟是一個綜合性的文化機構，只有組織到位、管理到位、執行到位、保障到位，才會讓專業人才發揮最大的作用，整個機構才會具備發展的可能。

Q：你現在每天的工作狀態是怎樣的？工作重心在哪里？

A：簡單來說，每天的工作狀態是充實并且快樂的。我自己覺得做美術館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不光對于社會公眾是有意義的，對于自身來說也是很有意義的。相對于現實生活的種種“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美術館從某種程度上還是一個孕育和產生“夢想”的地方，“夢想”對于人無論哪個階段其實都很重要，追逐夢想的過程總的來說是快樂的。當然美術館的實際工作中有諸多的挑戰和困難，對于我來講最看重的還是美術館的辦館思路和日常運營管理。一個好的美術館，有了好的辦館思路，再加上日常管理到位，注重細節和品質，整體上才能夠形成一個優質的美術館形象。

Q：現階段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的運營工作具體是怎樣的？近期目標是什么？

A：經過三年的緊張籌備建設，北京民生現代美術館6月25日正式開館。開幕式人山人海，盛況空前，開館展“民間的力量”也受到了業界和社會公眾的好評，應該說這是對我們這個團隊的辛勤工作的最大回報，作為館長我也頗感欣慰。就當下的具體運營工作來講，隨著我們的開館，除了實體建筑落成意外，美術館的團隊建設和磨合工作也算階段性完成。那么除了“民間的力量”開館展的舉行和相關公共教育活動的陸續開展，我們也在對今年下半年和明年的工作進行規劃和實施。目前在我們的年度計劃項目中，安排了國際性交流展、中國當代藝術年鑒展、重要藝術家個展等并配合相關的活動，這都是值得外界繼續期待的。

我們的近期目標當時做好“民間的力量”展覽相關工作，做好下半年和明年的工作規劃和執行，在日常運營管理中做好工作的拓展和細節的完善，使美術館走上一個健康而平穩發展的道路。

Q：你如何看待中國民營美術館的未來前景？對于一家民營美術館來說，要想更好地經營需要具備哪些條件？

A：總體而言，我覺得中國民營美術館20多年的發展歷程，盡管出現了很多具體的優勝劣汰現象，但其實和我們社會整體的開放和進步歷程是基本同步的，所以民營美術館的未來從大的方面來說是與社會未來的發展休戚相關的。只要中國社會整體上仍然保持著經濟向上走的活力，那么文化藝術及社會公益等一定會繼續發展，民營美術館需要的社會土壤就會愈發的肥沃并能夠提供更多的成長養料。所在現實中盡管面臨著諸多困難，我對于中國的民營美術館的未來還是很樂觀的，前景還是很值得期待的。

從經營角度上來講，民營美術館首先需要的是品牌意識。在一個越來越多元化和碎片化的時代，社會公眾在文化生活中的選擇越來越寬泛和自由，如何在愈發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樹立品牌是非常重要的。品牌既代表著優質性，同時有代表著獨特性。對于每一個民營美術館來說，它的先天條件和后天條件都有著諸多的不同，而且相比于公立美術館又都面臨著更加殘酷的生存壓力，如果它不具備品牌價值，就意味著缺乏競爭力，在未來的發展中就不能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源和更大的社會系統的支持，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第二，民營美術館要建立“公共空間”的場館概念。美術館本來就是西方世界的產物，隨著社會的發展今天已經從簡單的展覽場地轉化為社會的“公共空間”。中國的民營美術館相比公立美術館自主性更大，因此應該更容易建立這個概念，在中國的美術館功能轉化中充當更加先鋒的角色。這就不僅要求民營美術館在人才招聘、部門設置、項目策劃、活動設計等美術館軟件建設方面具有更加廣闊的視野和靈活的要求，甚至在比如場館設計和建設等硬件方面也要有相應的要求和安排。這方面我們的美術館在場館設計方面就特別注重，希望高大而寬闊的場館空間未來能夠實現各種可能，成為人們公共生活的重要場所。

第三，我覺得解決細節問題的執行力非常重要。美術館的運營是有很多方面的工作組成的，這里面有學術的工作，有商業的工作，有公共教育、展覽和收藏工作，有觀眾溝通的工作，有安全保障的工作等等。這些工作說到底都是一件件具體的事情組成的，都需要一個個具體的人去完成。如果沒有對于解決細節問題的強大執行力，那么這件事情差一點，最后呈現出的整體感覺就差了很多。實際上對于到美術館觀看展覽或者參加活動的公眾來說，美術館的好壞很多時候就體現在細節上面，有時候也許某個保安一句生硬的話，就會影響到觀眾看展的心情，從而導致美術館的形象受到破壞。所以細節決定美術館的品質，細節的執行力決定美術館的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