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錄片導演閆大眾專訪
提起閆大眾、任長箴、白波等名字,圈外人知道他們更多是從2012年中央電視臺熱播的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第一部開始,電視紀錄片對于他們不僅僅是職業,也有一種情懷和熱愛潛移默化到他們的生活中。雖然《舌尖上的中國》成為過去式,但是這幾位當年的主創人員作為自由人,有怎樣的從業經驗和心得與讀者分享?我們有幸采訪到閆大眾,從他的交談中或許對喜愛紀錄片以及有志于創作紀錄片的人士有所啟發。
從《人物》學會講故事
閆大眾在交談中提到他并不是電視編導科班出身,當然他的專業也和影視有密切聯系,從1997年上海戲劇學院表演專業畢業以后,他就來到北京,因為自己的興趣使然,開始了自己的電視編導制作生涯。在為多個頻道欄目制作過一些節目后,2002年一個機遇使他加入了中央電視臺10套的《人物》欄目。這個在2001年成立的欄目,由當時的制片人趙淑靜帶領,吸引到一批當時電視行業的高手精英。閆大眾還是非常感念那段時光,“每周的審片時間,特別像一個學校,審片就是大家聚起來學習的機會,有一種參與感。”
在《人物》欄目閆大眾有機會拍攝不同行業的名人,拍得越多也慢慢琢磨出門道,他體會到無論主人公是醫生、畫家、哪一行業有影響力的人,最終都歸結到人,男人、女人,爸爸、媽媽,兒子、女兒,這些關系身份屬性上。而這些人物的專業和職業只是附著在人物上的“衣服”。有的人物內容“好看”,有的“衣服”好看,有的是“好看”的人有“好看”的衣服,這就相當訓練編導講故事的能力。就看在當時30分鐘的節目時長里怎么講,側重講人物的哪個側面,慢慢找到講故事的感覺和方法。在他看來當時《人物》欄目會聚了電視圈里的一些精英,正是在這樣一個職業氛圍中,使得他能夠在實踐中獲得不斷學習的機會。在那樣的集體中,每個編導都有各自的喜好和特點,大家互相切磋,取長補短。《人物》欄目鍛煉了閆大眾用影像講故事的能力,在他看來無論是拍劇情電影還是紀錄片,重點都是用鏡頭語言講故事,如何講得精彩。
2006年閆大眾離開《人物》欄目,開始真正成為自由職業者,但是仍然經常參與電視臺的紀錄片項目。2008年他和任長箴等人又參與了北京電視臺紀錄片《北京記憶》的制作,這是一部為紀念改革開放30周年而立項拍攝的紀錄片,這部片子規避了以往那種較為空洞的宏大的敘事,而是從北京原住民和各類新北京人的個體生活感悟角度展開的紀錄片,后來幾乎囊括了當年電視紀錄片領域的各個重要獎項。而閆大眾擔任該片第一集和第七集的分集導演工作,可以說在《舌尖上的中國》火遍之前,他的紀錄片業務能力已經為更多業內人士認可。
紀錄片制作中的策劃調研
當任長箴在2011年負責中央電視臺紀錄片頻道立項的《舌尖上的中國》執行總導演一職時,因為長期合作積累下的對于閆大眾制作經驗的了解和信任,閆大眾受邀成為該片七個分集導演之一,同時最初的樣片制作也是由他們來負責,需要為整個系列紀錄片定一個基調風格,便于分成的七組人員(每組是一個編導配兩到三個攝像師的配置)統一思想,諸如故事的講述方式,故事人物的拍攝角度,景別的運用標準等等,這樣才能使來自不同從業背景的創作者的最終成片風格看上去更加協調統一。
在《舌尖上的中國》在前期策劃階段,整個團隊參照觀看了很多國外的紀錄片,諸如BBC的紀錄片《人類星球》這些當時最好的一些紀錄片。同時團隊請來了臺灣《漢聲》雜志的調研員來一起進行調研策劃,買全了當時能夠買到的《華夏地理》等雜志,首先從雜志上進行篩選,通過雜志發現好看的視覺內容,再篩選物產和人物,一步步縮小包圍圈。他們采用的一個方法是把這些雜志都拆分開,然后把覺得有用的部分都掛起來,這樣更加直觀明了。
通過這些雜志內容,去選擇整理拍攝的方向和思路之一,這些前人基礎的工作為整個紀錄片的策劃提供大量資料和信息,節省了很多調查成本。在整個前期策劃和調研期間,整個團隊都是處于海綿吸水的狀態,集中時間大量去看相關文字、圖片、視頻、電影,還請來美食文化領域的專家學者來進行相關專業的培訓。
閆大眾提到《舌尖上的中國》作為每集50分鐘標準長度的紀錄片,如何駕馭這50分鐘長度的結構,盡量做到時時抓住觀眾目光,以平均5分鐘左右展開一個故事的節奏,怎么拉開這故事和故事之間的反差。這就需要在前期選擇時要考慮到地域、人物、食材等變化,在觀眾即將感覺視覺疲勞的時候,“啪”迅速切換到下一個故事。他反復強調策劃在紀錄片拍攝中的重要性,為什么拍這個地方,如何選點和創作思路是什么,而攝影的呈現則是幫助你完成這些想法。
在這里他舉了在廣西東興拍攝京族高蹺捕魚的例子,因為近海已經無魚可捕,這項手藝已經淪為一種表演項目,只有少數老人才會,成為旅游節上的節目而已,失去了生活的鮮活,這和調研時設想的畫面不太一致。但從主題上,這恰恰反映出環境對人的生活習慣、對人生的影響是客觀存在的,所以這一段就這樣呈現到最終的成片中,當然還有一些精彩的或者類似的故事,并沒有被剪輯進最后的成片。
靈活機動的紀錄片攝影時代到來
早在2010年在上海拍攝相關紀錄片時,為了追求電影的那種景深效果,閆大眾和任長箴就開始嘗試當時的一種技術,在攝像機前加裝一套轉接設備,這樣可以通過轉接各種照相機鏡頭,當然因為攝像機拍攝的是這種附件設備上玻璃上的成像,所以光圈會減少平均一擋半,但是相比過去的電影機大大節省了成本,畫面的電影感也更強。隨著技術的發展,很快諸如單反相機拍攝視頻技術的出現,以及各種大畫幅攝像機的涌現,讓閆大眾這樣的紀錄片人逐漸可以突破過去傳統大機器的束縛,有了更加靈活便捷的設備,可以發揮其創作自由度,可以更好地完成各種不同的角度拍攝。
《舌尖上的中國》當時就是采用了索尼剛剛推出的PMW-F3攝像機,當然也使用到一些單反相機等機型,可以說這部影片踩到了中國電視紀錄片發展的步點上,趕上了中央電視臺紀錄片頻道創立和輕型電影感攝像設備興起的潮流上,不同于以往過于紀實的大景深鏡頭風格的紀錄片,通過精心的故事敘述和富有電影感的畫面,《舌尖上的中國》把很多國內觀眾吸引到紀錄片這一門類,而靈活的器材在這其中也是功不可沒。
在采訪中,閆大眾認為器材始終只是為內容來服務的,制作紀錄片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對人的理解和觀察。“活著,你敏感著,你關注著,就行了,每個人方法都不一樣。沒有什么必須、一定,我覺得誰都能做,只要你想做。”
在紀錄片這個片種,小型化電影感設備的出現帶來的意義可能更容易觀察到,閆大眾提到紀錄片和攝像的關系不同于影視劇和攝像的關系,很多紀錄片的導演自己都會拍攝,當然也有因為預算有限等客觀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紀錄片拍攝時候更加即興,除了提前與攝像師充分溝通,拍攝時導演一般在現場不會再去干擾攝像師的拍攝。從選題到播出,在他看來,紀錄片的制作團隊更像一個作坊,有時候要求導演必須拍攝、剪輯全能,相比工業化的影視劇制作還是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