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1873 -1929)是我國清末的改革家,“康梁變法”的領軍人物。辛亥革命后,他從政十幾年,也一貫致力向國人介紹西方的政治、經濟、科學文化情況,繼續實現他的維新夢。生命的最后幾年,他任教于清華學校(1928年由南京政府改名為國立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為四大教授之一。
1926年初,53歲的梁啟超因尿血癥久治不愈,決定求諸西醫,毅然住進了北京協和醫院。一人院,便被定性到外科,并與3月16日做了腎臟切除手術。操刀者是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的醫學博士、協和醫院院長劉瑞恒,副手是聲名赫赫的純種美國外科醫生。出人意料的悲劇發生了:他被錯誤地切掉了那個健康的好腎——右腎,而生命之泉就只能靠另一只殘存的壞腎——左腎來維持供給。術后,梁啟超的好友——著名醫學家伍連德親自驗看了割下的右腎,沒有絲毫病態,“證明手術是協和孟浪錯誤了”,“這病根本是內科,不是外科”,“乃是一種輕微的腎炎,西醫也并不是不能治,但很難求速效”。協和從外科方面研判,從根本上誤入了歧途,“以人命為兒戲”。在事實面前,協和醫院自己也承認了錯誤,但卻無法補救。
一位在變革中度過了生死劫難的大名人,遭受到這種并非不能避免的致命傷害,了解情況的人們,都非常同情梁啟超,并憤慨于醫院的草菅人命。他的學生們如陳源、徐志摩等以“白丟腰子”等語言在報上對協和醫院進行口誅筆伐,興師問罪,堅決主張訴諸法律為老師討個公道。
這該是個一打準贏的官司,但是,梁啟超本人,卻持“三不”的態度:第一、不準訴諸法律;第二、不求任何賠償;第三、不要任何道歉。因為他仍然堅信,“西醫”是中國學習西方進步科學的重要內容之一,認為正當西方醫學走進中國社會步履艱難的時刻,維護西醫的形象,就是維護新科學,就是維護人類文明的進步事業,他很怕人們由“丟腰子”事件導引出懷疑乃至否定西醫的惡果。腎丟了,科學救國的夢依然牢牢扎根心田,為此,他忍著日益加重的病痛,親自撰文為協和醫院開脫。他用英文寫了《我的病與協和醫院》一文,送給協和醫院存檔,又用中文把它發表在1926年6月2日的北京《晨報副刊》上,在文章的最后,梁啟超誠篤地呼吁:“我盼望社會上,別要借我這回病為口實,生出一種反動的怪論,為中國醫學前途進步之障礙。——這是我發表這篇文章的微意。”
病情日趨沉重,為了不給學校增加負擔,1928年5月,55歲的梁啟超,評閱完手頭最后一批學生論文,向學校遞交了辭呈,回天津家中養病。實際上,他在家中一直扶病讀書寫作。
1929年1月19日,梁啟超永別了他深愛著的國家和同胞,享年56歲!噩耗傳出,“學界政壇天下同悲,清華同仁扶棺慟哭”。人們在巨大的悲痛中,發出了“痛斯人之難再,嗟舉世之皆喑”的哀嘆。
變法被清廷鎮壓下去了,戰友們付出了鮮血和頭顱,僥幸活下來的梁啟超,懷揣著振興中華的美夢在維新改革的道路上繼續奮力跋涉;健康的好腎冤枉地犧牲了,他還用殘存的病腎點燃著生命的風中之燭,為西醫科學在中國舉步照明引路,直至油盡燈滅而不悔:這就是梁啟超!摘自《雪蓮》
王國維自殺的真實原因
1927年6月4日,上海《申報》刊登了這樣一條消息:昨(電文發出時間為3日下午)清華教授王國維在頤和園投河而死。消息一經傳出,舉世震驚!
時至今日,王國維之死依然是一樁歷史公案。目前國內外有關王國維死因的研究有十幾種說法,“殉清說”,“逼債說”,“羅王失和說”,“長子逝世說”,“梁啟超排擠說”,“時局說”,“憂懼社會變革說”,“因病厭世說”,“悲觀思想說”,“思想沖突及精神苦悶說”,“殉獨立自由之意志說”,“以身殉學術說”,“以身殉文化說”,等等,其中最有影響無疑當數陳寅恪先生的“文化殉節”說。
王國維的死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這其中既有內因也有外因,既有遠慮也有近憂,既有時代的因素也有他個人性格的因素。研究一個歷史人物最重要的是要分析他的成長經歷和人生思想。經歷和思想弄清楚了,對這個人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先說經歷。王國維1877年12月3日(清光緒丁丑年十月二十九日)生于浙江海寧一寒儒之家。他的童年孤獨、敏感、憂傷而又寡言笑。4歲時,生母凌氏不幸病故。11歲前,父親一直在外地謀生,從小依賴祖姑母撫養。1887年(王國維10歲)其祖父去世。二十“及冠”之年遵父命與一商人之女莫氏結婚。1906年,父親去世。1926年其長子王譖明不幸病逝。同年,因撫恤金及婆媳“誤會”(王國維語),與最要好的摯友羅振玉鬧翻(王、羅是兒女親家)。可見,王國維一生都處在一種不斷失去親人的哀痛之中。長期的孤獨、敏感使得王國維形成了一種“極其內向的憂郁型”人格。
正是這種極度敏感與內向的憂郁型人格,成就了他沉深與精辟的心思,及其學術文化事業。有道是:氣骨愈高,謀生愈拙。王國維早年寫給朋友許同藺的信中就多有“大抵合群二字,為天下第一難事”的議論。王國維憎惡享樂、拜金,厭棄惡濁之世,欲脫名利束縛,求精神之自由。怎奈世間滿眼無奈事。生活之痛苦,無法解脫,唯有“厭世”而已。
再談思想。王國維天性憂郁悲觀,在《靜安文集續編·自序》中,他說自己從小“體質羸弱,性復憂郁,人生之問題日往復于吾前。自是始決定從事于哲學”。王國維一生深受叔本華悲觀主義哲學影響。叔本華思想中的悲觀色彩和天才觀與王國維的性格深為契合,故王完全接受了叔本華的人性論:人生即欲望和痛苦。王氏認為人的本質,即人性為“生活之欲”,人的本質決定于美的本質,這便是王國維美的本質觀。叔本華的哲學給王國維憂郁的內心找到了一副“痛苦”的軀殼。王國維身上那種深結著悲劇情節的哲學與思想意識,實際上就是叔本華的精神態對于他憂郁型人格的一種呼應與投射。
正是由于王國維獨特的成長經歷和悲觀而不為人知的思想,造就了他的悲劇人生。王國維在文章中不止一次地寫道:“人日日居憂患,有憂患,而無希求解脫勇氣,則天國與地獄,彼兩失之。”關于人生,王國維有一個著名論斷——“鐘擺論”:故人生者,如鐘表之擺,實往復于苦痛與倦厭之間。“老子曰:人之大患,在我有身。莊子曰: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在王國維看來,“生”即是“憂”。王國維終生都有一種人生的幻滅感。難怪他的女兒王東明說:“父親一生是個悲觀的文人,他的死亦如他的詩有著孤寂之愴美——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王國維的兒子王慈明也認為父親死于嚴重憂郁癥。倘若說王東明與王慈明的說法屬實的話,那么王國維的自殺是不可避免的。因為現代科學早已表明:一個人如果長期處于悲觀憂郁之中,那么這個人就很有可能會自殺。
至此,王國維死因的真相便水落石出——“經此事變”為王氏自沉之外在因素,“義無再辱”則說明了其自沉的內在因素。悲觀厭世之思想是王國維自沉的遠因,而生活顛沛形成的內心之痛苦是促使其奮身一躍、脫然無所戀念的內因。至于痛失愛子以及老友失和等事件,那無疑是誘發其自沉的直接原因和導火線。總而言之,王國維的死,是不能以俗眼觀之的,其自殺,當自殺于精神之寄托與慰藉的無可指望。換句話說,王國維之死,是死于人生之憂。
摘自《文史精華》
辜鴻銘多次譏諷袁世凱
辜鴻銘(1857——1928年),名湯生,祖籍福建省同安縣,生于南洋英屬馬來西亞檳榔嶼,是中國近現代為數稀少的一位博學中國傳統文化的同時又精通西方語言與文化的學者。曾被譽為“天下第一罵人高手”。
袁世凱出身行伍,喜歡強調自己沒學問但是善于實干。1907年,張之洞與袁世凱這兩位封疆大吏,同時被清廷調到北京,任職于軍機處。有一天,袁世凱在會見德國公使時說:“張中堂是講學問的。我袁某人可不講學問,我是辦實事的。”袁世凱的幕僚將此話轉述給辜鴻銘,并認為這是袁的得意之談。辜鴻銘答道:“一點兒不錯。不過也要看看,辦的是什么事情。比如說老媽子倒馬桶,固然用不著學問;除了倒馬桶以外,我不知道,天下還有什么事情,是沒有學問的人能夠辦得好的。”如果那位幕僚將這些話再轉述給袁世凱,那么可以想象,被揶揄為“老媽子倒馬桶”的一代梟雄袁某人,會氣成什么模樣!
辛亥革命那年冬天,袁世凱曾經讓唐紹儀(清尚書、民國總理)、張謇(清狀元、實業家)設酒,希望辜鴻銘支持袁黨。辜鴻銘當場翻臉,稱二人為“土芥尚書”和“犬馬狀元”。
袁世凱稱帝之后,辜鴻銘怒罵:“袁世凱之行為,尚不如盜跖賊徒,其寡廉鮮恥無氣義乃爾耳。”后來又直接稱呼袁世凱“賤種”。袁世凱很生氣,但是辜鴻銘名聲太大,不敢迫害,只能收買,辜卻拒絕接受。
袁世凱雖然貴為清廷重臣,辜鴻銘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光緒帝與那拉氏死后,袁世凱受攝政王載灃所忌,去職還鄉。辜鴻銘就講了這么個故事:有個洋人問我:“我們西方人的種族,有賤種、貴種的區別,你能分辨得出么?”我回答說:“不能。”那洋人說:“但凡我們西方人到了中國,雖然日子過了很久,體質、狀貌卻沒有什么變化的,就是貴種。倘若一到中國,還沒住多少日子,體質狀貌已大起變化,那就是賤種了。”我詢問緣故,那洋人答道:“中國的各種食品,價格比西洋各國低賤數倍。西方的賤種因為其價格低廉而又容易得到,便放開肚子大嚼大咽,因此沒過多久,身肥而腹大,體質狀貌大起變化,怎能不被一眼看出呢?”我忽然想起:袁世凱在甲午戰爭之前,不過是河南某地的一個“窮措無賴”而已。沒過多久忽然發了跡,一直爬到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高位,于是他營造洋樓,廣置姬妾——即使被解職還鄉,仍然“購甲第,置園囿,窮奢極欲”,與西方那些賤種,一到中國就大嚼大咽,又有什么區別呢?因此,人們都說袁世凱是豪杰,我辜某人卻深知,他不過是一個“賤種”罷了。
辜鴻銘不但向人講,還將這個故事收入文集《張文襄幕府紀聞》,并于1910年印刷出版。不知后來做了民國大總統的袁某人,有沒有看到這部文集與這些文章。
或許正因為如此,袁世凱雖然做了民國大總統,辜鴻銘也根本不買他的賬。1916年袁某人因復辟帝制失敗,一氣而死,北洋政府命令在全國舉哀三天。住在北京城里的辜鴻銘卻特意請來一個戲班,在家里大辦堂會,熱熱鬧鬧地過了三天。摘自《通遼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