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除犯罪化標簽,體現我國司法文明進步。禁止被告人穿囚衣受審相對容易,但司法人員辦案、審案理念從“有罪推定”向“無罪推定”的轉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最高法院發布修改后的“四五改革綱要”提出,禁止刑事在押被告人或上訴人穿著識別服、馬甲、囚服等具有監管機構標識的服裝出庭受審。即被告人在法庭宣判前,不是罪犯,應在法庭上得到平等的對待。
根植人心的“有罪推定”
穿囚服、剃光頭、戴械具、站囚籠,這種做法已經沿襲了很多年,根源就在于“有罪推定”的司法理念。以前,“有罪推定”的理念不僅存在于司法機關,在老百姓心中也是根深蒂固。20年前,如果鄰居家的小伙子被警察抓走了,鄰里們就會覺得這個小伙子是壞人,并認定他就是罪犯,這樣的思想誤區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案件真相的扭曲。
如“大學生殺女友案”的“犯罪嫌疑人”孫萬剛,在8年里經過5次判決,從死刑到死緩,再到如今的無罪釋放,引發了全世界的關注。無獨有偶,吉林省白城一起殺人案因口供反復變化而致使第一被告人當庭釋放。這一系列事件曲折跌宕,但卻折射出我國刑法理念從有罪推定到無罪推定,從疑罪從輕到疑罪從無的民主進程。
有罪推定是受傳統法律觀念影響而形成的一種思維定式,其具體表現為:在刑事偵查中,辦案人員對于犯罪嫌疑人,不論其是否犯罪,在缺少實際證據的前提下,都側重于在立案偵查、找尋證據的過程中收集有罪的證據而不注重收集無罪的證據。更有甚者將無罪證據故意剔除,強行起訴,侵犯當事人合法權益。如清華學生劉海洋燒熊事件發生后,社會各界都急于為他的“犯罪”尋找法律依據,為應定何罪而爭論不休,然而其行為卻并未觸犯刑法,也不構成犯罪,只能說違反了《治安管理條例》。
“有罪推定”的法律缺漏
就當代有罪推定而言,主要是指未經司法機關依法判決有罪,對刑事訴訟過程中的被追訴人,推定其為實際犯罪人。它主要表現為兩種形式:一是未經司法機關依法判決有罪,一般民眾對被追訴人有罪判斷嚴重外,還侵害被追訴人的名譽權、隱私權等基本權利或者對被追訴人的定罪量刑形成消極的輿論引導;二是在司法機關依法判決確定有罪與否以前(具體是指在缺乏證實犯罪事實和犯罪情節的情況下),權力機關侵害被追訴人人身權利和訴訟權利或者對被追訴人形成有罪預斷乃至作出有罪處理。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43條規定,“嚴禁刑訊逼供和以威脅、引誘、欺騙以及其他方法收集證據”也只言明“禁止”,并未規定非法取證的不良后果,不能在立案過程中把非法證據有效排除。第93條規定,“犯罪嫌疑人對偵察人員的提問必須回答”這一規定否定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沉默權,回答偵察人員的提問成為犯罪嫌疑人的法定義務。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刑事政策無異于強迫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我歸罪。如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保持沉默即“抗拒”,將導致“從嚴”的不利后果。因此,滋生了辦案人員誘供、騙供和刑訊逼供。
事實上,在主觀方面,執法人員還是依照有罪推定來辦案,而在社會輿論和上層組織的壓力下,往往采取刑訊逼供,以早日結案。而執法過程中,則過分強調維護社會秩序,忽視了個別利益。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為了貫徹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秩序的目標,工作中難免出現不法行為。
“無罪推定”需共同認可
古人在2000年前就說過“賞疑從與,罰疑從無”。1976年,意大利法學家貝卡利亞在《論犯罪與刑罰》中,最早提出了無罪推定的概念,即在沒有作出判決前,任何人都不能稱為罪犯。我國從有罪推定到無罪推定經歷了曲折的歷程,在漫長的封建社會里,統治者采用“疑罪從有”的原則。新中國成立以來,也一直受這種思維的影響,直到十一屆三中全會,才沖破這一束縛。
1996年新《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162條第三項規定,“證據不足,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應作出證據不足,指控犯罪事實不能成立的無罪判決”,進一步把無罪推定的原則以國家基本法的形式加以肯定,這是我國第一次以立法的形式確定無罪推定的訴訟原則。但是由于我國立法和執法的缺陷,無罪推定原則并沒有從完全意義上實現。
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建立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變了以往“以偵查為中心”的思路,是對“無罪推定”理念的繼續強化。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去除被告人“犯罪化標簽”是非常必要的,體現了最高法推進“無罪推定”理念的決心。
本輪司法改革中按照法律規定,對有可能被判處死刑、無期徒刑等較重刑罰,或者有跡象顯示可能發生行兇、脫逃、自殺、自殘等情況的被告人戴械具出庭,除這類情況外,都會在出庭前讓被告人著便裝,去除械具出庭。至于不穿號服是否會造成脫逃,北京一中院法警支隊支隊長王文波表示,號服又稱識別服,能夠方便監管,而穿上正裝和便裝毫無疑問會增加識別難度,被告人一旦掙脫就能混入普通人群中逃走,只能從其他安保措施上下工夫,比如嚴格按照最高院的規定,一個被告人有兩到三名法警押解,押解過程中使用腳鎖等。一位被控盜竊罪受審的被告人劉某表示,知道有權不穿“號服”受審后,感受到了法律對自己的尊重。
可見,無罪推定是從專制走向民主的里程碑,它是一條人權保障原則。司法機關非常謹慎地追究一個人的刑事責任,不僅在保障人的自由、生命、榮譽、權利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也同樣體現了司法文明的進步。
(編輯:文心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