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看小品的題目,你永遠猜不到秦川要表現什么樣的主題內容。他總要給觀眾一種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感覺。
在劇作家秦川的小品故事里,始終洋溢著一股泥土的氣息。這便是他在小品藝術中寄寓的一種情懷,這是對普通民眾的一種關愛甚至悲憫。在他編劇創作的小品中,人們常常感到一種笑中帶淚的觸動。他會讓你感受到小品藝術“小中見大”的真義。
秦川之所以能夠在全國小品藝術界占有一席之地,不僅得益于他多年來專注于戲劇小品創作,而且更是各類小品大賽的獲獎大戶。他的劇作屢獲中國戲劇獎、中國曹禺戲劇獎、群星獎、中國藝術節優秀演出獎、CCTV小品大賽優秀獎等國內大獎。由他編劇的小品《局長家事》獲首屆“中國戲劇獎·小戲小品獎”,并進入CCTV-3《周末喜相逢》欄目播出,之后又參加第九屆中國藝術節,獲得群星獎。之后,《動物園游記》《時尚生活》《學習雷鋒好榜樣》分別獲得第二、三、五屆中國戲劇獎·小戲小品獎,連續參加第七、八、九屆 CCTV電視小品大賽,均取得了不錯的成績。還有數十個作品獲廣東省戲劇曲藝花會、群眾文藝作品評選等省級大賽金獎。
十多年來,秦川創作的小品成為登陸CCTV3的常客,并在北京、天津、廣東、貴州、四川等地衛視頻道播出。這位來自四川達州的劇作家,讓南方城市東莞的一個工業小鎮——常平,醒目地貼上了小品的文藝標簽。而目前,常平鎮已經成為與上海虹口、深圳羅湖、江蘇張家港并列的全國四大小品創作基地之一。

笑中帶淚的民生關懷
從2003年至今,秦川被引入東莞市常平鎮文廣中心擔任編劇,主持常平小戲小品基地的日常工作,策劃了各類小戲小品的編、導、演活動,并帶動了一批人走近小戲小品。
工作生活在南方工業發達地區,秦川的創作題材向來善于思考城市發展過程中帶來的諸多現實問題。比如為了反映農村留守問題,他與人合作創作了一部《殺年豬》的小品。這種鄉村留守的題材雖然文藝創作者常常涉及,但秦川的創作視角顯得格外有新意:在偏遠的山村,男人們進城務工,他們常常幾年都不能回家,剩下女人、老人、小孩留守家鄉。到了年底,三位婦女聽說自己的男人要回家過年,格外高興。她們就準備殺年豬,過一個歡快的春節,也讓全村人能吃上肉。但是,全村剩下老的老、小的小,殺年豬的事情還必須女人們自己解決。于是,三位婦女上演了一場女人如何殺豬的喜劇。故事的最后,她們還是獲知,自己的男人今年又因為多種原因,都回不了家。在十幾分鐘的舞臺演繹里,她們經歷了喜與憂的心情峰谷轉變。一種底層百姓苦與樂、離與合的人生百味,直浸觀眾心間。

秦川以他的小品創作,給人展現了當下社會的一種真實性。真實是藝術的生命,尤其對于小品,它的容量雖小,卻能以小見大;情節簡單,卻寓意深長;讓觀眾在歡樂之余撫慰心靈,宣泄情感。秦川的小品之所以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是因為他讓觀眾相信矛盾沖突的真實性,相信這些行為、情感的合理性,這是感動和吸引觀眾的重要前提。
另一部表現農民工題材的小品《動物園游記》,其故事同樣具有強烈的震撼力,觀后還是會產生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
《動物園游記》講的是民工的女兒要交一篇動物園游記的作文,可她沒去過動物園,只得向父親求助。沒想到,城市的動物園正是他爸爸建設的,爸爸給女兒繪聲繪色地描述動物園里的建筑,可連比帶畫地表演出的動物卻和女兒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后來,爸爸坦白了,他說雖然動物園是他參與建設的,但建成后也沒有去過,并沒有看到真正的動物,而是繼續為城市建設機場、道路……于是,女兒寫了一篇獨特的《動物園游記》,那就是一個沒去過動物園的民工女兒寫的動物園游記。她勇敢承認自己沒去過,但也驕傲地告訴大家,動物園是她爸爸媽媽修建的。
關于為何對底層群眾有如此深切的創作熱情,秦川說,因為東莞是一個外來務工者集中的城市,他自己也是農民的孩子,也有親人在城市務工,因此對這一群體的生活和遭遇感同身受。許多人都認為《動物園游記》這個小品感人,就是因為這個小品展現并謳歌了農民工的奉獻精神。
《動物園游記》獲得第二屆“中國戲劇獎·小戲小品獎”,這是小戲小品界的國內最高獎。在2009年第七屆CCTV小品大賽中,《動物園游記》代表廣東電視臺參加大賽,CCTV3面向全國現場直播,這是廣東省在本次大賽中唯一進入決賽的作品,也是東莞第一次有小品走上央視的小品大賽。
實際上,這就是藝術真實,它源于藝術家的內心和睿智的頭腦,這里離不開藝術家真摯的情感態度和深刻的思想認識。就如秦川自己曾說的:“我是個用鍵盤寫作的農民”。
東莞常平:基層文藝發展的樣本
自從秦川來到東莞常平鎮之后,這里的小戲小品事業猶如常平鎮中心的高樓般拔地而起。
2006年5月,中國戲劇家協會在常平掛牌成立了東莞(常平)小戲小品創作基地。此后,基地不僅創作了一大批作品,參加全國各類賽事,還經常舉辦培訓班培養小戲小品編導演人才,并在各類文藝匯演中參加演出。自此,原本就有較好基礎的常平小戲小品進入高速發展期。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基地自成立以來,獲得了4次“中國戲劇獎·小戲小品獎”,作為每兩年一屆的全國性常設獎項,十年中,也只缺了一次,這對于一個鎮級文化單位,是難以想象的。
自成立以來,常平小戲小品基地舉辦了各種創作研討會、表演培訓班、小戲小品編導演培訓班。這些培訓班招收學員不局限在常平鎮,而是面向全市、全省乃至全國,授課老師也是小戲小品界的重量級人物,如中國戲劇家協會副秘書長周光,著名表演藝術家李文啟,解放軍藝術學院教授馮繼唐,總政話劇團陳嘉陡,著名編劇宮凱波、毓鉞、張華,以及《劇本》雜志編輯部副主任李小青等。
常平鎮為各位學員提供了眾多的創作與表演機會,每年舉辦常平鎮廉政小品晚會、常平鎮兒童故事大賽等專題活動,參與常平商貿旅游文化節、工會“五一”文藝匯演等全鎮性活動的演出,還應邀參加過東莞市春節聯歡晚會、廣東省農村基層廉政文藝調演、廣東省慶祝國慶職工文藝調演等活動、中國文聯“中國夢·百姓夢·我的夢”全國優秀原創作品全國巡演。
作為常平小戲小品基地的負責人,秦川說:“在常平,很多人喜歡學習小戲小品,尤其少兒表演培訓班更是一位難求。招收人數是30人,結果每次都有幾百人報名。”
在秦川的帶領下,2014年,常平小戲小品基地被授予“中國戲劇家協會東莞(常平)全國小戲小品創作基地”。同時被廣東省文化館授予“廣東省戲劇小品創作常平基地”及“東莞市重點文藝創作基地”,秦川本人獲市文廣新局頒發“東莞市文藝名家工作室——秦川小戲小品工作室”。
基地的作品創作,在主題上一向立足于主旋律,但藝術視角卻新穎獨特。秦川透露,廉政小品一直是小品基地的特色創作項目,諸如《局長家事》《局長家事2》《請客》《背后的眼睛》等作品,主題鮮明,貼近生活,貼近群眾。
常平的小戲小品堪稱基層文藝發展的樣本,引起了全國戲劇界的關注,中國戲劇家協會副秘書長周光說:“從一個鎮的角度看,常平小戲小品的創作在全國范圍內幾乎是獨一無二的。”對于該成就背后的原因,周光同時還認為,根本原因還是政府重視,能夠引進人才,引進人才就引進了作品,并且不斷地創造條件支持專業人才發揮才干。
東莞市文化館原副館長阮喜生也認為,政府重視和引進人才的重要作用。阮喜生說,常平鎮有關負責人的不排外,對小戲小品發展起了推動作用。小品一般用普通話演,廣東不少地方對普通話節目或多或少有些排斥,常平鎮不但不排斥,還提供平臺,所以小戲小品能夠在常平繁榮起來。

敏感的心不認命
來自四川萬源市的秦川,來東莞常平之前,原本在萬源市文化館擔任編劇。
內心對文學創作及小品藝術的執著讓秦川一直想到外面做一番事業,從2003年開始,從巴山腹地轉至改革開放前沿陣地的東莞。回顧成長的經歷和文學創作的歷程,他忘不了早年求學時的清苦。
“從我的成長環境來看,我是最不可能與舞臺結緣并且從事文化工作的人。”秦川笑道,小時候家里很苦,在初中以前從來沒上過音樂課,從未看過一本課外書。
1985年父親去世后,4年時間里他沒有買過一件衣服,一個月的生活費是一元錢。學生時代的秦川每一天都面臨著失學。然而由于他的成績總是全校第一,家人便千辛萬苦借錢供他繼續讀書。幼時的苦難,給了秦川一顆敏感的心和不認命的性格,“童年的苦難是人生的財富”。
如何與文學結緣?他想起初中時的一段往事。當年的語文老師要秦川寫一首以山上桃花為題的抒情詩,他的詩作受到老師的贊揚,自此他對詩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年輕時的自卑,苦悶和抱負,都是通過寫詩歌的方式來發泄。也正因此,后來在師范讀書時當了學校文學社的主編,在當時的不少中學生刊物發表了逾百首詩歌。
1992年,秦川從師范學校畢業后被分到了四川一所偏僻鄉村學校任教。那是一所教室沒有窗戶,不通水電和公路的偏遠學校。學校艱苦的環境讓秦川感到失意,也讓他能夠專心地在山村中進行寫作。1995年,秦川考上了四川教育學院,進修結束后回原鄉擔任初中教師。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秦川聽說四川達州市要開一個劇本創作會議,便拿著已經發表作品找到市文教局,卻意外地遇到了伯樂,作品受到認可。秦川為參加這次會議而創作的《山村分來女教師》等兩個劇本也在這次創作會議上獲得好評。他當時沒有想到,這部鄉村學校題材的劇本《山村分來女教師》后來獲得四川省第十屆戲劇小品比賽第一名,并于2000年獲得“曹禺戲劇獎”三等獎。現在想想,連他自己也還驚訝:“我創作的第一部小品作品,就獲得了這么高的獎項,你說這個鼓勵有多大?”
《山村分來女教師》可謂一開始就展示出秦川作為編劇的天賦和所秉有的獨特視角,故事講的是偏遠的山村,沒有人愿意前去任教,全校基本上是男教師。突然有一天,獲知要分來一位年青女教師,于是幾個男教師爭著要去迎接……三位教師躍然紙上,戲劇情節活躍有趣。同時,在含淚的笑聲中,謳歌了山里教師的默默奉獻與堅守。
作品中看到“幽靈”
秦川的文學創作也不僅限于小戲小品。目前,秦川已經出版的作品有長篇紀實文學《血戰大巴山》、《一個戰士的回憶》,長篇小說《春殤黑水河》和一部名為《站在山頂的男孩》的詩歌散文集。
“如果別人用同種角度寫過同樣的內容,你還去寫有什么意義?”他總是告誡自己“要像預防非典一樣預防雷同和復制這個藝術傳染病”,努力讓他的作品能有與眾不同的角度。在大學學歷史的秦川,也喜歡在作品中融入自己的歷史觀,并聽取旁人意見后反復地進行修改。
秦川說,他寫的劇本都是小品,目前還沒有去嘗試寫大戲。他坦言,在生活中他將姿態放低,因為他感到自己的社會地位低,他滿意的作品還沒有創作出來。秦川沒有因為自己在編劇和小說領域的造詣而得意,他認為一個作家的能量很小,不但在生活中小,甚至在作品中力量也很小,很多時候他感到作品的發展是由故事中的人物決定而不是由作家決定。

在創作方面,他還有一個關于幽靈的比喻:人是一種極其復雜的動物,藝術工作者應該像巫婆一樣,看到陰陽兩界。“我認為優秀的作家把人帶入自己的作品情境中,讓人看到人類內心深處的幽靈”。秦川說的幽靈,是指作家要透過普通的、表象的、司空見慣的社會現象,發掘和提煉出獨特的、深層的、個性化的人物故事展示給讀者。
秦川有時會半夜起床寫作到天亮。如果你問他這是不是他的習慣,他會如此反駁說,“但凡一個正常的人,他應該有一個正常的作息”。
成績屬于過去,藝術的道路沒有止境。秦川將繼續保持著自己的“低姿態”,滿懷熱忱地堅持他的創作之路。只是他不會偏離自己熱愛的小品藝術,也沒有忘記小品創作所應堅持的基本準則,這個準則已經掛在了他的辦公室里,那是著名表演藝術家李文啟贈送給他的書法字畫作品——“小中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