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榮和弦子的婚禮上,播放了一部他們自己拍攝制作的紀錄片。說拍攝其實就是日常的記錄,說制作其實也不過是按時間排列順序。這樣一部“原始”的紀錄片子里沒有唯美的鏡頭,更多的是他們拍片時住過的房子,還有秋榮為弦子在各種艱苦條件下自制的面膜。這是他們喜歡的味道,也是他們的紀錄片工作室“釀影像”正在做的事情——用影像記錄生活的發酵。
生活決不是一首詩
發酵的食品讓人著迷,往往因為五味雜陳,而生活也是如此。秋榮和弦子的交往,就像在告訴大家,生活決不是一首詩。他們的相遇也許算是一件浪漫的事,但他們的相處幾乎毫無浪漫可言。秋榮和弦子最初是在微博上認識的,北京溫州人的圈子不大,又都是學藝術出身,周圍的朋友總有交集。
這對網友第一次見面是在歐洲,弦子當時在德國進修電影,而秋榮剛好在西班牙拍片。圣誕節假期,她從德國跑去西班牙,和秋榮聊了半天。結果,弦子成了秋榮的“腦殘粉”,可秋榮只要去了她的生辰八字,之后隔了七八個月杳無音信。他倆都是溫州人,溫州人大多信命,八字不合是婚姻大忌。
回北京之后,秋榮按部就班地走上了相親之路。但弦子卻不信這個邪,回溫州之后她還是放不下,就追來了北京。第一次正式約會,秋榮先帶弦子去朝陽門給流浪漢奉粥,又帶她去龍泉寺劈老磚瓦。用秋榮自己的話說,他就是一個不懂浪漫的人。的確,他的話不多,看上去沉穩也不風趣。相比之下,弦子一直是能說會道、談笑風生的。弦子開玩笑說,就是因為秋榮溫吞的性格,讓她好端端的一個“文藝女青年”,現在變成了看上去特別強勢的“女漢子”。
不僅如此,他倆的生活經歷也各不相同。弦子以前在傳媒大學學電視攝影,畢業之后就回家開始了理想化的閑散生活。出于對攝影的熱愛,她經常幫人拍婚禮、做廣告。做片子掙了點兒錢,她就跑出去玩幾天。秋榮是電影學院學紀錄片的,學院派的出身讓他在行業內嶄露頭角,大二就入選過探索發現頻道的中國新銳導演計劃,在實踐中選定了拍紀錄片的方向,后來還拿過好幾個國際電影電視節的最佳紀錄片導演獎。
經歷和性格如此不同的兩個人,從認識那天開始就沒少吵架。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因為弦子的一個玩笑。一次在西雙版納拍片時,完成拍攝后,弦子騙秋榮說錄音沒錄上。秋榮當即火冒三丈,氣得臉都綠了,當著眾人的面數落弦子不專業,連帶弦子的兩個小助理也一并挨罵。即使弦子戳穿自己,秋榮也沒能平息怒氣。最激烈的時候,弦子還動了手,最終她氣極了拉著助理就出走了。
這故事多少讓人有點哭笑不得,弦子也說現在他們相處的模式變得緩和多了。一方面是因為彼此的脾氣都摸順了,另一方面是他們決定在工作中角色劃分得更加明確。秋榮也說,現在他倆有一個原則,就是弦子導演的片子,他盡量不做攝影。因為弦子會對他有很高的要求,做不好還會生氣,他倆之前因為類似的事情經常吵架。可弦子又說,現在她做片子,有秋榮在才覺得安心。
不過也是因為種種的不同,讓秋榮和弦子產生了奇妙的互補。一塊兒出去拍片的時候,他們通常是共同創作,秋榮更多承擔了技術性較強的制片工作,而弦子則專心致志地做一個感性敏銳的導演。秋榮說,做紀錄片會讓你看到人生百態,生活就是這么真實地擺在你面前,在這個過程中更容易學會相互理解和包容。
用紀錄片體驗生活
秋榮以前是學畫的,他喜歡畫畫時那種自我的狀態,也喜歡長時間醞釀的創作方式。上了電影學院之后,很多同學都想做電影導演,但秋榮發現,拍紀錄片的狀態好像更接近畫畫,可以花很長的時間去反復打磨一部作品。于是,他在大二的時候,就選定了自己今后的職業方向。當別人都嘗試用敘事虛構人生的時候,秋榮開始在紀錄片的真實世界里閱盡滄桑。
釀影像是一個具有人文氣質的工作室,他們正在拍攝制作的一部紀錄片,是MINI發起的“創造力20”項目。這個項目起初只是一部網絡傳播的紀錄片,但看了一些前期素材之后,發起方決定把這部紀錄片升級成到院線放映,這給了秋榮和弦子前所未有的壓力。現在,收尾拍攝和初步后期同步進行著,他們希望呈現出一部有故事片效果的紀錄片。
在這部紀錄片里,鏡頭對準了中國原創品牌的創始人,包括服裝品牌例外、南京先鋒書店和雕刻時光咖啡館這些充滿創造力的品牌。秋榮和弦子感興趣的是,在不同的行業中,他們了解了更多關于生活的東西,還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團隊運營的經驗。拍攝中國第一位自由醫生張強的時候,他們第一次了解到國內醫療體制的弊病在于醫藥不分離,以藥養醫成為醫患矛盾的導火索。而自由醫生的工作模式,讓他們思考釀影像是不是也可以出現自由導演或者自由攝影的可能,不拴住大家的手腳,給所有人一個更大的創造空間。
除了自由醫生之外,通過這個片子,他們還結識了服裝設計師、書店伙計、咖啡師、互聯網工程師和食材店老板等不同行業的領頭羊。弦子還記得,他們跟著把文翰食材店的把老板上山采蜂蜜那天。因為取蜂蜜要在晚上八點天黑以后,所以等拍攝結束已經是凌晨時分,一群人扛著設備和蜂蜜,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能回到住處。路上,把文翰提議大家把手電關掉,他說人的眼睛是會自動調節光感的。于是,大家在黑夜里看到了螢火蟲和滿天繁星,耳朵也變得靈敏。這是弦子長久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伙伴給自己帶來的家庭感和安全感,也感受到把文翰在尋覓食材路上的浪漫情懷。
弦子以前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文藝青年,很多市井的事情她都不知道。你要問她大米多少錢一斤,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姑娘,登時就會張口結舌起來。說起以前的自己,弦子一點都不口下留情:“不想著掙錢就知道花家里的,自己不靠譜還總看不上別人。”在她看來,是秋榮和紀錄片改變了自己,面對生活她學會了放低自己。以前的她是活在半空中的,現在和秋榮一起實實在在站在了地上。
秋榮以前經常會遇到那些希望做高大上形象宣傳片的工作,大多拍得雷同,看上去像工廠里流水作業生產出來的。但他們發現,現在有很多機構對宣傳片的模式有了更大的寬容度,像釀影像這樣用具有很強的人文性的紀錄片方式,給人們呈現出一個城市、一群人的生活狀態,這種真實的力量開始能吸引更多人關注了。
秋榮和弦子其實也想把釀影像的真實狀態呈現出來,于是在他們平日的拍攝中,也會側拍團隊的工作狀態。就連他倆在西雙版納的那次大吵架,也被鏡頭記錄了下來,但現在他們都不敢看。秋榮和弦子計劃著,以后可以制作一個關于“釀影像”的紀錄片,看看這群人是怎么精心打磨出一部紀錄片的。一部紀錄片里的紀錄片,可以把他們體驗到的人生再一次分享出來,在他們看來,紀錄片的意義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