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與“有時候”的語義和語法辨析

【摘要】：“有的時候”并非是“有時候”的口語化表達，二者語法意義及語義虛化程度不一樣。在語體色彩、句中位置、自立能力和組合能力上，也有句法功能和語用上的差別。

【關鍵詞 】：有的時候;有時候;詞義辨析

0.引言

一般認為“有的時候”是“有時候”更加口語化的表達，意義和用法基本相同。但是這無法解釋這里的“的”到底是個什么語法成分，不能根據這一個例子增加“的”一條語法意義。本文試圖將“有的時候”和“有時候”的對比分析納入已有的漢語語法系統之中。“有的時候”即“有的”+“時候”;“有時候”即“有”+“時候”。前者是體詞性結構，后者是述賓結構。兩者語義都已經虛化。

1.語義的解析

1.1“有的時候”的語法意義

朱德熙（1961）論及“的”時提出“的1”“的2”“的3”的觀點，其中“的3”的語法功能是能夠使整個“的”字結構成為一個體詞性結構。“有的”正是這種情況，整體作為一個體詞性成分，指代一個不定的但是交際雙方心知肚明的事物。“有的N”指代N這個總體的一部分。

（1）有的人長于抽象思維，有的人長于形象思維;有的人喜歡文學，有的人愛好音樂。

（2）有的方面是我們的專業領域，有的方面則超出了我們的專業領域。

“人”和“方面”都是N總體，“有的人”“有的方面”則指示N總體中不確定的但是說話人能理解的一部分。

“有的時候”可以解析為“有的+時候”。“時候”為N總體，“有的時候”指示所有時候中某一部分時候。“有的”為體詞性，“時候”為名詞，二者的結合應該為體詞性，但是語義發生虛化，成了時間副詞。“有的時候”類似于“這時”“那時”等詞，雖然可以看出名詞的痕跡，但是語法上屬于副詞。

1.2“有時候”的語法意義

“有時候”和“有時”類似，是個述賓結構，它是“有時”更為口語化的表達。“有時候”的語義是“有某一個時候”，語義虛化之后，變得不可分析。“有時候”已經完全虛化為一個時間副詞。

1.3二者語法意義的區別

根據上面的分析，“有的時候”和“有時候”語義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區別。

1）構詞法不同，前者是兩個體詞成分形成偏正結構;后者是述賓結構。但是虛化之后，二者語義十分相近，都指示一個不確定但是交際雙方心知肚明的時間。

2）語義虛化的程度不一樣。“有時候”比“有的時候”語義更加虛化。“有時候”已經完全不具有述賓結構的用法，只能作為時間副詞;而“有的時候”在極少情況下作為時間名詞也可成立。

（3）有（的）時候，兒童開始識字，就《三字經》。

（4）有的時候，我們應該掘井取水;在別的時候，我們則必須筑堤防水。

（5）惰性在有的時候不一定是壞事，比如牛因遲鈍反而產生耐力。

（6）吟游詩人至少在有的時候是一個高明的騙子，而不是真正受到神的激勵。

其中句子（3），“有的時候”和“有時候”可以互換。句子（4）可以看出來“有的時候”和“別的時候”相對應，結構也相一致。由于“別的時候”語義尚未虛化，不能直接作時間副詞，需借助“在”形成介賓結構。而“有的時候”語義虛化，可以作副詞使用。此處“有的時候”前面加“在”也可接受。句子（5）（6）“有的時候”前面加“在”，并不違背語感。可見此處“有的時候”是體詞性。從句子（5）（6）到（4）再到（3），可以明顯看出“有的時候”由體詞性虛化為副詞的過程。

檢索發現，語料庫中“在有的時候”的句子數量非常有限。“有的時候”正處于過渡到副詞的最后階段。可以預計不久“在有的時候”這種用法將不合語感。

2.句法功能和語用的分析

作為虛化了的時間副詞，“有的時候”和“有時候”表示的時間意義相同，但是用法并不完全相同。在一種語言中，沒有兩個語義和用法完全相同的詞。如果相同，其中一個必然會被人們淘汰。兩個看似相同的詞共存，必然有其相異之處。

2.1語體色彩的不同

“有的時候”比“有時候”更具有口語化色彩。盧錦（2013）通過對語料的統計得出，“有的時候”很少用于科技、新聞語體，主要用于口語，次用于文藝語體;而“有時候”在科技、新聞、文藝語體中的比重高于“有的時候”，在口語中低于“有的時候”。

（7）但是，板塊構造說的確立，卻為生物學解開了一個難題，即在漫長的地質歷史時期，為什么生物繁盛，種群增加;有時候又衰落，種群減少。

（8）它的聲音屢屢更變，有時候大聲轟轟，仿佛車輪走過。 有時候細聲裊裊，仿佛洞簫抑揚，大概亦是音樂鳥之類。

句子（7）是科技語體，把“有時候”換成“有的時候”顯得不嚴肅。句子（8）換成“有的時候”修辭效果有所減少。二者語體上的分別并沒有嚴格的角色分工，并非“有時候”只用于書面語，“有的時候”只用于口語。實際上，二者都含有明顯的口語特征，只是“有的時候”更加口語化。

“有時候”還有一個近義詞“有時”。在口語色彩上，有的時候gt;有時候gt;有時。

2.2句中位置和句法關系的不同

（1）“有的時候”是兩個標準韻律詞復合而成的，“有時候”是一個超音步導致的韻律詞。相比而言，“有的時候”更符合韻律規律，其自立性更強。表現在造句上，“有的時候”更多位于句首，或者位于句中，以逗號前后隔開，使其獨立。通過隨機檢索語料庫，各取400個例句，“有的時候”獨立于句首或句中的情況約為60%，而“有時候”只有22%。另一個詞“有時”獨立性更弱，只有5%。

（2）與獨立性相應，“有的時候”造成句子內部結構松散，語氣和緩，十分貼近日常會話;相比而言“有時候”的句子更加緊湊一點。“有時”的句子則更緊湊。

（9）人呢，有的時候，被殺死的時候有，被捧殺的時候也有。

（10）我的性格很復雜，這是朋友們一致的批評，因為我有的時候極理智，有的時候又極感情;有的時候很高明，有的時候又很沉潛，有的時候喜歡沖鋒，有的時候又喜歡退讓。

句子（9），句子零碎，語氣顯得和緩，用“有的時候”更顯得說話人有意停頓，整理思路。若換成“有時”，句子節奏則不統一。說成“有時被殺死的時候有，被捧殺的時候也有”為妥。句子（10）是一個排比句，但整體語氣并不強烈，若換成“有時候”則語速和語氣加強很多。但是如果把句子（10）變成以下句子（11），由于“有時候”要求的較快的節奏被逗號打斷，顯得不通暢。換成“有的時候”，再結合舒緩的語氣，則句子整體才協調。

（11）我有時候，極理智，有時候，又極感情;有時候，很高明，有時候，又很沉潛，有時候，喜歡沖鋒，有時候，又喜歡退讓。

2.3組合能力的不同

由于“有的時候”自立性更強，因此它的組合能力更強。在它前面可以加上“因為”“還”“但是”“也”“當然”等詞，不影響其自立性。換成“有時候”，句子（12）勉強可以成立，句子（13）（14）則不能成立，除非去掉逗號。這又說明“有的時候”自立性更強。

（12）當然有的時候，您捍衛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權益，而是一種精神。

（13）也有的時候，只是治標不治本。

（14）還有的時候，是由朝廷派人到地方去進行察舉。

3.結語

本文從語法意義分析的角度，否定了“有的時候”是“有時候”的口語化表達的說法。前者是體詞性結構虛化為時間副詞，并未完全虛化;后者是動賓結構完全虛化為了時間副詞。“有的時候”更偏向于口語，作為句外成分的能力更強，自立能力和組合能力都比“有時候”強，而且往往起到舒緩語氣、松散句子結構的效果。

參考文獻：

[1]朱德熙.說“的”（J）.中國語文，1961（12）.

[2]劉丹青 段業輝.論“有的”及其語用功能（J）.信陽師范學院學報，1989（2）.

[3] 馮勝利.論漢語的韻律詞（J）.中國社會科學院，1996（1）.

[4]盧錦.“有時”、“有時候”與“有的時候”的使用差異及制約機制（J）.商丘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