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畫家徐志學出生和生長在峨眉山下,在他心目中,峨眉山是最偉大、最神圣、最壯麗、最秀美的山。他樂此不疲的以峨眉山為素材,創作了大量山水畫,寫他心中峨眉山千變萬化的景象,寄寓他對峨眉山的真摯感情。
品讀徐志學筆下表現峨眉山的畫卷《峨眉云海》《峨眉天下秀》《峨眉古寺》等,一望驚人眼,再望動人心。
畫家作畫,并不只是表現所看到的自然景象,而是通過“俯仰自得、游心太玄”的觀照法來架構充滿魅力的藝術空間。徐志學構思峨眉云海圖的位置,是李太白“云間吟瓊簫”的么?在高處是可以肯定的,應該是既可以望見金頂、又可以望見金頂下的大壑的位置吧!在這幅圖中,他既表現了金頂,表現了云海,還表現了一些樹木山石和山嵐流水。
徐志學筆下的峨眉云海圖,金頂咫尺進天,頂上那尊代表十方普賢圣像的金佛,看上去已經升座于云天交接處。金頂遠處,一輪紅日噴薄而出,云蒸霞蔚。金頂下的巖石紅染,代表了川西山體的自然特色。畫家挹取了秀絕人寰的紅色色彩,以特有的色彩魅力,彰顯大德之色,吉利而祥和,熱烈而真誠,高雅而富貴,博大而雍容,人們望見峨眉金頂那紅紅的色彩,一種吉祥之光撲面而來,心中涌起的何止是對高入層霄的佛頂的景仰,還帶來萬靈畢集的希望。
“當白雪團空,誰將這萬丈毫光蕩成大澥?”畫家筆實在高于文人筆,徐志學筆下大壑之中不只是帶著豪光的大澥,是“洪濤奔逸勢,駭浪駕丘山。”這種洪濤、駭浪,其實是云霧造成的一種景觀,它不是海,卻有海的形態和氣勢,云霧為實質,海濤為表象的云海,是峨眉山形態美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峨眉山精神美的重要因子。
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說,山“以煙云為神彩,得煙云而秀媚”,畫家表現山的神韻不能漏掉這些云海,但要較好地表現云海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必須處理好虛實、消長、動靜、升騰等關系。云海充填的其實是萬丈深淵,幽幽大壑,前者是空、是虛,云霧充填后成就的云海,則是實。虛虛實實,如何把這些看的見、抓不住的云霧表現在紙上是需要高明的技巧的。
望徐志學筆下云海中的海島,使人想到潘镠的詩句:“橫空勢欲吞。”云濤滾滾,直欲吞掉云海中的孤嶼。風的鼓蕩,更使云濤兇猛迅疾。主峰一側有山泉飛下,這道泉水被云海接住,使人想到董元愷的詞句:“咫尺波濤,倏忽煙云,如幻如化。”究竟是波濤化作云煙,還是云煙連著波濤?徐志學筆下的海島,真正如幻如化!
假如說《峨眉云海》主要在表現云海,《峨眉天下秀》則主要表現峨眉山的秀麗。峨眉天下秀,久已聞名天下,其含義有二,一是山體高大柔美,又有云霧繚繞;二是山上植被豐茂,色彩翠黛雅麗,終年不枯。徐志學筆下的云秀峨眉,這在他的《峨眉云海》和《群山出云展秀峰》等畫作中得到暢達的表現,《峨眉天下秀》中也見云煙,那是翠煙蒸騰的氤氳景象,在這幅畫中樹木成了重要景象。
徐志學多次深入峨眉山中寫生,在與自然對話的感情交融中,感受著自然山水無與倫比的魅力。他在感受充滿生命力的峨眉山秀色的同時,也在體味這些景觀的內在美。在以筆墨表現客體景觀時,更多的筆墨用于表現主體對客體的現場感受,把情思和感受轉化為可見可感的一種筆墨形式。
畫家取清音閣這一段來表現峨眉山之秀。清音閣一帶的樹木是極茂盛的,綠色也極具風姿。這里的綠,綠得尤其年輕,綠得尤其純凈,綠得尤其爽朗,綠得尤其耀眼。峨眉山本就雨水多多,清音閣又是黑白二水匯流處,綠葉得充足水分的滋潤,鮮嫩鮮嫩,綠色欲滴。徐志學除巧用青綠藍色來表現樹葉的翠綠外,還多用水墨渲染表現樹木的郁郁蔥蔥。一幅畫,總要氣韻生動,才具有藝術魅力。一片連一片的樹林放在畫上,極易造成死板和窒息。云漲,可以使氣脈通暢,水流,也可以活動氣脈。在清音閣的畫面中,我們讀到徐志學借水通氣,他采取留白為水,一些高低、曲折、緩急的處理,使黑白二水為畫面注入了氣韻和生機。
徐志學《峨眉天下秀》中的清音閣,把我引入清音閣休閑體驗中。那是在去年初夏的一個雨后,我同龍海、高平等到清音閣品綠、品音、品茶。一次不尋常的生活體驗,帶給我多日的愉悅。我有詞《鷓鴣天》記載了這次體驗:“步入峨眉靜五心,清音閣上品清音。澄澄漾漾雙溪水,切切嘈嘈半壑琴。飛百丈,注千尋,辛勤一路送甘霖。普賢多少仁慈語,攜向江河湖海吟。”
以我的體驗,以為徐志學的《峨眉天下秀》,是一曲思接悠遠、令人心清目爽的峨眉頌。
他把人們帶入晚唐詩僧齊己的詩中:“錦水東浮情尚郁,湘波南泛思何長。蜀魂巴狖悲殘夜,越鳥燕鴻叫夕陽。煙月幾般為客路,林泉四絕是吾鄉。尋幽必有僧相指,宋杜題詩近舊房。”在《送人自蜀回南游》中,齊己融入巴蜀的大自然,在于通過林泉四絕升華到洞明佛性、了悟自性的禪佛境界。對于大眾來說,走進秀山秀水的峨眉山,在于使心靈與自然相通,使心情舒暢愉悅,欣欣然而樂。
徐志學筆破“峨眉畫不成”的說法,《峨眉天下秀》,帶給我們的,何止是山谷空靈,寄我并非幻夢的遐思如云;何止是秀色餐我,陶陶然得種種幸福感。他把峨眉山這塊傲然挺立的山水豐碑、精神豐碑鑄在了觀者面前。
峨眉山其實是雄秀兩兼的山,“海拔越三千,高凌五岳,碧嶂蒼巒,兜羅艷艷映重霄”“崢嶸逾萬紀,秀絕瀛寰,霞披彩錯,瑞靄縹縹縈嶺際”劉君照題報國寺的這兩句聯話,說雄說秀,同時道出了橫闊六合、涵養萬物,佛日中天、光含大地,明珠性海、彩徹十方的峨眉精神。
徐志學筆下的峨眉山水,極少見小幅,多為六尺、八尺、丈二或者這之上的巨幛。只是大,未必意味盎然,未必能感動讀者,徐志學的大幅山水從立意、構思、繪制,都可圈可點。見大方,見大氣,見磅礴,氣象雄闊,意吞大千,同時微觀處理也細致精到。現代心理學家認為,最杰出的藝術產生于想象,徐志學筆下的峨眉山,凝聚著他的學養、繼承和創造,其中最重要的是他把一個畫家所具有的這些綜合知識帶入到他的想象和聯想,在想象的同時,把熟于心中的自然景觀和熟諳的繪畫技法結合,精心營造出了具有自家風格的峨眉山水。在雄強巍峨和秀美清新的統一節奏下,以生動的畫面語言來表現峨眉精神和具象,氣勢撼人又令人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