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玨方簡介:現居江蘇丹陽,2009年在《北方文學》第一期頭條發表中篇小說《飛舞的蝴蝶》起,短短幾年里,在《大家》《鐘山》《中篇小說選刊》《長江文藝選刊》《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星火》連續發表了十幾個中篇。
任玨方不同凡響的敘述才華在他的小說中充分體現出來。王小波式的黑色幽默表現手法被他使用得爐火純青。他用看似輕松詼諧的文字,從人的精神痛苦歷程中來表現現代人命運的滑稽感和悲劇美學的魅力。擺脫了政治反思的思維模式和當代文學意識形態化的敘事方法,朝著更具人性普遍價值追問的方向行進。
——石勝華
任玨方是一位基層寫作者,在江蘇這個作家遍地的省份,似乎很難引人注目。盡管我多年從事文學報道與副刊編輯工作,卻一直沒有接觸過他的作品,直到2012年,我在朋友的推薦下讀《鐘山》上的一篇中篇小說《愛別離》,立即被其從容的敘事風格以及深沉的思想空間所吸引。小說講述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父親和“我”母親在那個特殊年代,因為“絕望”與“高傲”,使愛情走上了凄美而殘酷的歧路。父親用“強奸”表達、挽救愛情,而母親在那一刻才知道真正愛自己的是父親,而自己真正愛的也正是父親。然而,這一切為時已晚,父親被貼上強奸犯的標簽被槍斃,母親則被貼上“狐貍精”的標簽,在生下“我”之后上吊而死。
小說作者叫任玨方,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不過,這篇小說讀下來,我分明感受到了作者的出手不凡。《愛別離》是三代人的“個人史”,在各自的現實里分別表現了忍受、表達、追尋。小說通過第一人稱“我”的視角,敘述對屈辱死去的父母親,從鄙視、不解到認同、接受的心理歷程,層層解剖了這一悲劇。在人性、文化、權力的三維空間中,表現個人史與大歷史、社會史的沖突,審視文化局限與權力冷漠,從而回歸人性主題。
很顯然,《愛別離》是一部優秀之作,我的閱讀過程也充滿了發現的驚喜。從此之后,我開始關注任玨方,零零星星地閱讀他的一些作品,發現他的小說視野非常開闊,在城市與鄉村、過去與現在之間輾轉騰挪,一副游刃有余的氣魄。現在,江蘇人民出版社推出他的中篇小說選,我不禁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興致勃勃地一口氣讀完了收入其中的幾部作品。
《我和老不的熱力學》用物理學定律建構全篇,卻是一個解構的過程,成為一個混亂而迷離的浮世繪。如果說這篇小說還略顯直白的話,那么《貓》則具有某種象征意義,一個離奇的故事,夾雜著某種魔幻現實主義的色彩。主人公趙挺的人生充滿了屈辱,他的精神癥候荒誕卻又赤誠,恰恰映襯出“我”的冷漠與虛偽。當然,如果仔細推敲,這篇小說在人物塑造與情節營構上,還存在著某些“脫節”的方面。這個問題在任玨方的一些小說中同樣存在,需要他在今后的創作中加以克服。
《飛舞的蝴蝶》似乎是新寫實敘事手法,事無巨細卻又條分縷析,任玨方娓娓道來,是寵辱不驚的派頭。小說結尾寫道:“一只蝴蝶跌落到水面上來。張元伸出手,托起掙扎的蝴蝶。張元輕聲問道:蝴蝶,這么晚你還在追逐什么呢?蝴蝶已奄奄一息。”這篇小說,表現的是現代人的掙扎,物質、情感、精神世界的潰敗與張皇。作者對社會與人性的異化洞若觀火,而這正是一個成熟作家的標志。
再讀其他幾篇:《二丫》表現鄉村女人宿命般的凄慘人生,《真相》揭示官場的微妙與墮落,《失憶者》聚焦一代人的殘酷青春,《了無痕》描寫城市貧民的卑微生活,《王村的童話》勾勒鄉村文化生態的渙散與無序。作為一個生活在縣城的作家,任玨方卻涉獵各種時空,他的腳步不是大步流星,更不是趾高氣昂,而是悄悄地、靜靜地徘徊流連,但我們卻分明感受到了腳步中所蘊藏的力量。
推出中篇小說選,相信任玨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人注目”。他是一個默默觀察、默默思索的作家,“熱鬧”可能與他的氣質格格不入。他曾經說:“我的生活原本既單薄又脆弱,但是因為寫作,現在正變得豐富與柔韌起來。”但愿任玨方以這部小說選為起點,來一次全新的遠行,路途上不僅有斑斕的風景,還有深層次的沉思與積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