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女人一連幾天都沒有睡好。男人輾轉反側，磨牙，說夢話。女人告訴男人：“知道自己在夢里喊過誰了嗎？”男人很吃驚，說：“我說夢話了嗎？我喊誰了？”女人笑笑，說：“你在夢里喊媽呢！”男人一怔，繼而大笑說：“我倒聽見你在夢里喊爸了呢！”

電視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春運的新聞。男人對女人說：“咱回一趟老家吧！”男人一向都聽女人的，這回女人沒應聲也沒點頭，男人卻擅自行動上了。電話訂票，網上訂票，又跑去火車站排隊買票。女人自然知道購票的艱辛，女人想，讓他瞎折騰幾天，他自會知難而退。女人等他來告知票沒買到的消息，不想男人卻突然把票舉到他面前。男人高興得像個找到媽媽的小蝌蚪，又說又笑又唱又跳。女人心里抖了一下，說：“丟下咱爸媽在家冷冷清清過年？”男人似乎并沒留意女人的情緒，男人說：“我跟倆老都說過了。下午咱們去超市！”

終于成行，男人很興奮，不停地給她和孩子講著沿途的風景。孩子很快不舒服起來，先是嘔吐，后來又陣陣咳嗽。女人急得不得了，一個勁地埋怨男人：“孩子這么小，讓你不要帶孩子出來，你偏不聽，你看看你看看！”男人低眉順眼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找藥，男人比女人還女人地服侍孩子吃藥喝開水，孩子漸漸好轉起來。但還有最后一關，差不多有五六公里的山路在等著他們，那段路什么車都沒有，得靠步行。

在超市里，女人就告誡過男人，男人貪得好像要把整個超市都裝進他的大包小包里去，女人說男人幾句，男人反常地不高興。現在，還有大半段的山路，孩子又走不動路，女人氣鼓鼓地叫嚷著要把那些包都扔掉。男人說：“咱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女人說：“能來就不錯了！”女人穿著高跟鞋，背著一大一小兩個包，一歪一扭地走路，邊走邊噘著嘴。男人抱著孩子，忍不住從女人身上搶過一個包。鼓鼓囊囊的包壓在男人肩上，男人愧疚地對女人說：“真想連你也一起抱在懷里！”

到了，到了！推開虛掩的家門，有一股熱流迎面撲來。男人大喊了一聲：“爸！媽！”兩個老人一愣，隨即臉上樂開了花。男人對懷里的孩子說：“快喊外公外婆！”孩子怯怯地喊了聲。這時候，男人把頭扭過去，男人聽見了身后的女人眼里有淚花綻放的聲音，男人想，春天的景致大概就是從這些淚花里最先跑出來的吧？！

鼓鼓囊囊的包壓在男人肩上，男人愧疚地對女人說：“真想連你也一起抱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