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蘇丹總統奧馬爾·巴希爾乘坐的飛機降落在首都喀土穆的機場,巴希爾面帶微笑走下旋梯。他剛剛參加完在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行的為期兩天的非洲聯盟峰會。然而,就是這兩天,鬧得南非和國際社會頗不平靜。
雖然15日午間,巴希爾的飛機從南非沃特克魯夫軍用機場起飛時有南非官員為其送行,但他并不像其他在任國家領導人那樣,走得光明正大。在巴希爾一直很鎮定的外表背后,是因他而起、多方持續了多年的爭斗。
法庭不準走,政府悄悄放
送走巴希爾,讓南非政府遭到社會組織、南非高等法院、國際刑事法庭等多方指責。

這些都源于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的逮捕令。因巴希爾涉嫌在蘇丹達爾富爾地區沖突中犯下戰爭罪和反人類罪,2009年、2010年,國際刑事法庭兩次簽發對其的逮捕令,《國際刑事法庭羅馬規約》締約國中包括南非等三十多個非洲國家,因此,原則上,南非有義務與國際刑事法庭合作逮捕巴希爾。該法庭也發布聲明要求南非“盡一切努力確保逮捕令的執行”。
6月14日,約翰內斯堡人權組織“南部非洲訴訟中心”向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的北豪登省高等法院提起訴訟,希望法院作出裁決,促使南非政府履行逮捕并引渡巴希爾的義務。法院頒布了臨時禁令,要求政府采取一切措施禁止巴希爾離開南非。
同時,由于政府方面稱需要時間準備法庭辯論,庭審推遲,是否下令逮捕巴希爾待第二天開庭再做決定。
就在法院再次開庭時,南非政府方面律師還在為其行蹤和法官“打馬虎眼”。
庭審上,律師出庭反駁對巴希爾的逮捕令,主張巴希爾擁有外交豁免權。據報道,律師起初假裝不知道巴希爾當前的下落,然而,在法官姆蘭博宣讀逮捕巴希爾的判決后,政府律師最終承認巴希爾已然離開。
這可謂一顆炸彈。
在這之后,南非政府才給出對此事的正式聲明:“政府注意到北豪登省高等法院就蘇丹總統巴希爾的判決,按照法院的判決,政府將調查巴希爾離開南非的相關情況。我們也將遵守法院命令呈交解釋。”
南部非洲訴訟中心組織決定,在政府提交書面陳述后對其進行審閱,以決定是否以藐視法庭罪起訴政府。
神出鬼沒的總統
據南部非洲訴訟中心組織介紹,南非此前曾兩次威脅要逮捕巴希爾。一次是2009年,南非政府邀請巴希爾參加總統雅各布·祖瑪的就職典禮,但由于遭到社會活動組織的反對,致使巴希爾有可能面臨逮捕,于是此訪并未成行;另一次是2010年南非世界杯,雖也受到邀請,但巴希爾也未能參加。
而此次,巴希爾之所以大膽前來且全身而退,是早有準備。
蘇丹官員稱,對于參加此次非盟峰會,南非政府對巴希爾表示歡迎,并且,在巴希爾出訪前,南非讓其放心,強調會讓他按時歸國。在巴希爾正準備從南非回國時,蘇丹文化信息部長艾哈邁德·比拉勒·奧斯曼在接受采訪時就稱:“總統完成了來南非的事務,準備回國。巴希爾前往南非是有全面保障的,南非會尊重非盟在國際刑事法庭問題上的立場。”
非盟的立場在峰會前就表達得很清晰:要求其成員國不與國際刑事法庭合作,原因則是其認為后者自成立以來就對非洲有偏見。
對國際刑事法庭不滿的南非執政黨非洲國民大會對政府的做法予以支持,并呼吁政府對法院判決提出上訴。“此次高等法院有關蘇丹總統的判決,再次將國際刑事法庭運作中的根本缺陷顯露無疑,急需對《羅馬規約》進行修正,以確保正義跨越地理邊界、不受地緣政治格局影響。”
這些都成就了巴希爾又一次“逃脫”。被通緝之后,他還曾到訪乍得、肯尼亞、尼日利亞等六個《羅馬規約》締約國。
與國際刑事法庭的長期對抗
巴希爾于1989年任蘇丹救國革命指揮委員會主席,于1993年任蘇丹總統至今,該國不是國際刑事法庭締約國。據聯合國估計,2003年達爾富爾地區沖突造成30萬人死亡、250萬人被迫離開家園。為此,71歲的巴希爾目前身背反人類罪、戰爭罪、種族滅絕罪多項指控。
巴希爾是首個被起訴的在任領導人,且是唯一一個正式被指控犯有種族滅絕罪的國家領導人。
國際刑事法庭于2002年在海牙建立,其創建是帶著宏偉目標的——由超過120個國家簽署的《羅馬規約》列出了多項國際罪行,如種族滅絕、反人類罪等,國際刑事法庭旨在當國家“無法”或“不愿”調查、起訴時介入。
事實證明,這些愿景在操作時困難重重。目前為止,國際刑事法庭處理的22個案件、起訴的32人都屬非洲,只有少數人被繩之以法。
2009年巴希爾遭到國際刑事法庭通緝,就是非盟與國際刑事法庭關系走向惡劣的開始,巴希爾不僅多次拒絕到國際法庭接受指控,還不懈地“拉幫結派”對抗該法庭。
2009年,蘇丹副總統塔哈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其政府將聯手地區和國際組織,包括阿拉伯國家聯盟、非盟及在聯合國安理會的盟友,一同對抗國際刑事法庭。不過,阿盟、非盟在聯合國安理會推動停止該法庭對巴希爾的訴訟的決議失敗了。
這沒有阻止巴希爾的努力。他親自參加在卡塔爾舉行的阿盟峰會演說“拉攏”關系,贏得了阿盟的支持,后者發布聯合聲明:“我們與蘇丹團結一致,反對國際刑事法庭的決議。”
國際刑事法庭處理的所有案件都發生在非洲,也讓它備受指責。埃塞俄比亞外長在2013年的非盟峰會上稱“該法庭已轉變為針對非洲和非洲人民的政治工具”。不過,非洲領導人也并非全體一致。羅馬規約大會負責人斯蒂基卡巴也是塞內加爾的司法部長,他就呼吁南非逮捕巴希爾。
可恥的“勝利”
國際刑事法庭自身能力有限,如果簽約國政府不執行逮捕令的話,該法庭也無力做些什么,他們沒有警察或其他執行力量,這成就了巴希爾的“勝利”。除了成功逃離國際刑事法庭成員國,去年12月,巴希爾還“戰勝”過國際刑事法庭。
當時,為了抗議聯合國安理會不作為,國際刑事法庭暫停對蘇丹達爾富爾沖突的調查。就在這之前不久,該法庭還因缺少證據撤銷了對肯尼亞總統烏胡魯·肯雅塔的指控。
今年3月,國際刑事法庭請求聯合國安理會幫忙執行對巴希爾的逮捕令,但巴希爾依然逍遙至今。
至于目前處理案件都在非洲,國際刑事法庭也是有苦說不出。該法庭的支持者稱,這是因為非洲的法制體系薄弱的緣故。此外,“大部分時候,國際刑事法庭不是自行選擇案件,”在海牙工作的律師福爾曼解釋道,“確實,目前調查的案件集中在非洲八個國家,但是,其中一半國家(烏干達、剛果、中非共和國、馬里)請求國際刑事法庭介入,兩個國家(利比亞、蘇丹)是通過聯合國安理會的介入到達國際刑事法庭,只有肯尼亞及科特迪瓦象牙海岸的案件是ICC檢察官自行發起的。”
社交媒體上,網友也紛紛表達著自己的看法。“可恥,”南非記者敏希曼在Twitter上稱,“國際刑事法庭有很多問題,但巴希爾需要受審,需要答案的人是所有非洲人民。”
6月15日,南非政府的聲音也在Twitter上“閃”了一下:“私設法庭不得妨礙我們的政治、政府及人權秩序。”該帖很快被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