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靖

我曾在2007年由上海文藝出版的《波濤下的花園——中外現代詩技法鑒賞》一書“唱歌的噴泉打濕詩歌的褲子一一拼接”一欄,選發了許德民的一首抽象詩《后現代主義講座之一》,是他在讀《易經》一書序言時,選擇其中感興趣的字詞,無邏輯地將喜歡的文字用鍵盤隨意打出的字碼拼接而成。純粹代表了這個瘋狂世界一些人的宣泄、玩酷。如果這種所謂的“拼接”技法是他所獨創,是極有意義的。
此屬后現代詩歌的寫作,作品的意義就是無意義。
作為藝術家意在概念(或觀念)的革新。
許德民《抽象詩》的出版,有點像畫家杜尚將“小便器”放在一次繪畫作品展,并命名為《泉》的藝術事件。杜尚的驚世駭俗之舉,掀起了對藝術觀念顛覆的軒然大波。
許德民最初寫詩,后來迷戀繪畫,從拼貼畫,到具象畫,再到抽象畫,從傳統到現代到后現代,二十余年來樂在其中,他說要一路走到黑,義無反顧。現在他又回到了詩歌,這是詩人的宿命。他這次出版的《抽象詩》,是他這么多年將抽象畫與詩歌結合的產兒,許德民認為:“抽象詩真正做到‘詩畫一家,詩就是畫,畫就是詩,是具有多元觀念意義的中國本土當代藝術。”
今年我將出版《中外現代詩修辭藝術》一書,我在“反修辭”一欄里選發了他的一首《八界》。詩評家陳仲義在《現代詩 語言張力》一書,以我參與主編的《上海詩人三十家》所選許德民的一首《比界炸魂》為例評論說:“如此,能指與所指從離散到徹底的分道揚鑣,乃至南轅北轍。”它消解了通常意義詩的能指和所指。
有誰敢說你能真正讀得懂他的詩?這也正是它的意義之所在;我稱之為修辭的絕望——即置死地而后生。在他的抽象詩里,切斷了字與字、詞與詞的聯系,或許會使人的內心產生一種驚悸,但字與畫(漢字的本字,就是象形文字)的摩擦與碰撞,將可能擦亮人們潛意識的存在,給人帶來一種異乎尋常的樂趣;或在讀者與抽象詩劈面相對時,構成了一種緊張的關系,由此產生的一種張力。
同是復旦的詩人楊小濱,他是后現代派的。他提出了“詩歌非詩”的理論,即“詩歌本來就是非詩的”、“我關心語言表層的形態姿勢”、“詩是語象的形式和現實混沌間永無休止的搏斗”。他與許德民相比,是小巫見大巫,許德民比楊小濱更極端,他的抽象詩是后后現代了。
尼采說一切語言都是修辭。許德民的抽象詩就是反修辭的,這也正是它存在的一種價值。它的意義在于對原有的詩歌概念徹底的顛覆,充滿了一種后后現代的游戲精神。它可能不被多數人接受,就像當年被攻擊、被詆毀.被謾罵的印象派畫家莫奈,他將繪畫從室內搬到了室外,蘸著陽光的色彩,畫那幅至今仍照耀著世界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