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的貓

姜涵莼

記憶中，每次在古鎮游走，我總能見到一只貓，它的毛色并不純正，品種也不高貴，或在打盹，或在安睡，而背景往往是被細雨打濕的青磚或是灑滿陽光的白墻。

某個周末，我曾在嘉興的月河古鎮閑逛。在一家小古董店里，我看見一只身上帶著灰褐色斑紋的貓，背脊上的毛色略顯凌亂，肚皮與四爪卻雪白，躺在一個靠門的玻璃柜臺上，安穩地睡著，偶爾在睡夢中伸展一下四肢。古董店里擠滿了討價還價或是看熱鬧的游客，眾聲喧嘩。不多久，它便醒了，卻沒有被四周的紛繁打擾到，只是安穩地趴著，睡眼惺忪，借玻璃的清涼抵抗夏末陽光的溫度。童心未泯的老爸伸手去觸它溫潤的鼻尖，它輕輕伸了伸爪子，懶懶地把頭轉向店門口，耳朵隨著人們說話的方向輕微轉動。而后它瞇起眼，我能看見那瞇縫里的藍色瞳仁。它或許在看對門石槽里油綠的金錢草，或在看當街青石板上積滿陽光的凹凼，又或許什么也沒有看。

那次，學校組織我們去烏鎮秋游。在工作日里原本相對清靜的古鎮，因為我們這一群學生的到來頓時熱鬧起來。我們舉著相機，浩浩蕩蕩地前行著、吵嚷著。晃晃悠悠中，我看見一只貓，它有圓滾滾的腦袋和肥胖的身體，后腦勺和后背之間有漂亮的灰色紋路。它趴在一戶敞開門的人家門口，頭擱在一條破舊的木制老門檻上。它睡得很熟，雙耳倒伏在腦袋上，身體隨著呼吸有節奏地起伏，我幾乎能感受到它濕漉漉的鼻子里呼出的氣息。我立刻招呼同伴們過來，大家很快將它團團包圍，手中相機的焦點全都對準了它。在拍夠后，每個人都蹲下身子，滿是好奇地瞧著它，但都忍住沒有伸手去撫摸，生怕攪碎它的美夢。

有一年國慶假期，在天臺赤城山腳下，我看見一只毛色斑斕的虎皮貓，趴在一個略顯荒蕪的小院里的絲瓜架下的碎石上。它的面前是一間低矮的老屋，老屋的一側便是赤城山停車場。老屋后邊的曬場上，人們玩著射擊游戲，不斷傳來 “砰砰砰”的模擬槍聲，但虎皮貓仿佛沒有被“槍聲”打擾，仍安然地睡著。它偶爾翻一下身，大幅度地伸展著身子，在睡夢中發出輕輕的呼嚕聲，它的毛皮在干干凈凈的砂石上摩擦著。

幾個哈欠和翻身后，它終于醒了，一轉頭看見我們一家正關注著它，便緩緩起身，高傲而不屑地瞅了我們一眼，踩過一片南瓜葉后，又趴下。似乎時光靜好，它正享受那種綠色植物散發出的特有的安寧氣息。

看到古鎮老屋前的貓，我總會想起那些仍守在古鎮老屋里的老人，他們似乎都只屬于古鎮的舊時歲月，他們對生活的變幻莫測感到困惑，卻無能為力。他們淡然地看著眼前不同于往日的嘈雜，守著內心的平和安然，固執地保持著高傲的姿態，維護著古鎮殘存的、只有時光才能打磨出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