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亮
今年2月末,由柴靜自費100萬左右拍攝的霧霾深度調查紀錄片使環保這一話題再次受到全國的重視。穹頂之下的氣體排放問題日益嚴峻,而水污染問題現狀如何呢?
今年初,紡織染整業在排污方面遭遇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挑戰。污染與發展之間引發了劇烈的矛盾。
環保門檻再升 改造投資巨大
根據2012版《紡織染整工業水污染物排放標準》,今年1月1日起,現有紡織企業化學需氧量(以下簡稱COD)直接排放需控制在80毫克/升。這是自2013年COD直排標準提高到100毫克/升后,紡織染整業排污門檻再次提升。
一方面,中國紡織業在2014年依然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國內外棉花價格差距起伏較大,不但發達國家市場增長低于預期,發展中國家市場更是有了明顯的降幅。另一方面,新《環保法》等環保緊箍咒越來越緊,長期居于廢水排放量前三名的紡織業,面臨著更艱難的排污選擇題。
眾所周知,印染行業是當之無愧的工業耗水大戶,每加工1噸紡織品,就要耗水100到200噸,而近年我國水價持續上升,以深圳為例,工業用水價格在三年時間里上漲近50%。
不單用水量大,印染行業的廢水排放量和污染力也是驚人的。在41個工業行業中,紡織業廢水排放量以23.7億噸位居第三。
而隨著水價的上漲與環保標準提升,紡織業的發展顯得步履維艱。根據《紡織染整工業水污染物排放標準》,2013年起印染企業間接排放COD含量標準為200毫克/升,直排環境廢水COD含量提高到100毫克/升,但不少企業仍超標排放。以浙江為例,《2013年第一季度浙江省重點污染源監測報告》顯示,全省391家紡織企業超標排放,占超排企業總數的92.4%。
“紡織業提高廢水排放標準,看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中國印染行業協會副理事長、東華大學教授奚旦立表示,近年來,對環保要求越來越高,執法力度也越來越嚴。“新《環保法》讓企業沒有逃避的空間,特別是在水治理方面。”
對于此次標準提升,浙江互太印染副總經理趙奇志表示對企業的影響較小:“企業治污設施一直是超標準建設的,我們經過處理排放的污水COD濃度在40mg/L左右。”
互太印染現有污水處理站4座,日處理污水約兩萬噸,采用臭氧—曝氣生物濾池一體化處理方法,其COD去除率可達到70%~90%。經過一體化設備處理后,高濃度工業廢水可以達標排放或作為生活雜用水回用。相對于其他物化或者活性炭吸附工藝,噸水運行費用可以節省0.5元~1元,每年可以節省運行成本300萬元~600萬元,同時,每年可以減排COD400多噸。
然而,并不是所有企業都做好了準備,2月份,咸寧潔麗雅家紡有限公司廢水排放口化學需氧量日均值1月7日、9日、11日—12日、15日超標。2月28日,湖北環保廳向咸寧市環保局發出環境監察通知,要求采取措施確保污染物穩定達標排放。
更有甚者,部分企業直接向雨水管網中排放污水。
之所以鋌而走險,歸根結底是因為對企業而言,改造設備投資過大。以互太為例,自1997年到現在,該企業在環保方面投資已超過了6000萬美元。這樣的投資規模在整個紡織行業中屈指可數,也頗有“燒錢”的爭議。對互太來說,通過節能減排反而使產品質量更優,生產效率也有大幅度提高。但對中小企業而言,他們顯然承擔不起巨額的改造費用。
多方因素限制 企業叫苦不迭
除了設備改造升級的投入之外,土地問題也成為制約中小企業節能減排的重要因素。互太紡織占地300畝,從規劃之初,污水處理設施就占據了三分之一的土地面積,很多中小型企業的廢水預處理設施平均占地面積不到總面積的10%,而想要達到間接排放標準,這一數字至少要增加30%。
江蘇一家印染企業負責人坦言:“互太的模式太難復制了。”他解釋說,現在行業都是微利,連技術升級的錢都拿不出來,何況搞環保改造。
而且,印染行業產能本來就過于集中,局部地區排放總量超過環境承受能力,即便企業有意愿,恐怕也不太可能再拿到工業用地。
最后,他難過地說:“這幾年紡織業‘內憂外患,虧損面不斷加大,現在又提高環保門檻,真是‘落井下石。”
如此看來,要支持環保并不是簡單的喊口號。
2009年,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召開,會場內外硝煙四起,一片喧囂,直到尾聲仍未達成共識。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丁仲禮院士的解讀一針見血:“這場會議爭吵的問題很簡單,就是今后不同的國家還能排放多少二氧化碳。而排放的問題又和發展聯系在一起,爭排放權的意義就在于爭資源的使用權。”
在哥本哈根會議前,多個國際組織或科學家提出了二氧化碳的減排方案。丁仲禮認為這些方案無一例外地偏袒發達國家,因此反對當時所有的方案。
有人質疑,科學家不應該以國家利益為前提,而應該在人類共同利益的前提下去制定方案。丁仲禮解釋說,自己并沒有否定人類的共同利益:“維護和保障發展中國家的利益,聯合國千年發展計劃的落實,這難道不是人類的利益嗎?這是國家利益嗎,這是個人利益嗎?我從來沒有這樣想。”
對環境問題的看法,其實是由每個人的生活環境所決定的,而生活環境的不同,使人們為環保付出的代價是不一樣的。
以空氣污染為例,作為一線城市的白領階層,要保護空氣所做的可能只是少開幾次車,少抽幾根煙,甚至是隨手關電源這些細節。但對河北省中小鋼鐵廠及工人,他們面對的是工廠的倒閉和工作的丟失。如果要求一位普通農民為了改善環境停止燃燒喬木改用天然氣或無煙煤,他面對的將是一筆巨大的額外支出。
對于部分發展中國家而言,發展才是硬道理,與藍天白云相比,還有一部分人更迫切的需求是吃飽穿暖。而發達國家卻要求這一群體為了全人類放棄發展。這本身就是對發展中國家人權的剝奪。
因此,治理污染需要循序漸進,這也是2012版《紡織染整工業水污染物排放標準》要求在2015年實施的原因。
對我國紡織業而言,在行業困難時期更顯出了環保投入的重要性,客戶和市場會越看重企業的品質。特別是近年,環保要求高了,生態建設本身就是提高競爭力,從長期看,還有利于降低企業生產成本。
丁仲禮院士是地質學家,他說:“我研究幾億年以來的氣候演化,地球見證了太多物種的消亡,它不需要人類來拯救,環保是人類怎樣拯救自己,而不是人類怎樣拯救地球。”
紡織染整行業,該如何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