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道舊患難以愈合

陳小艾

1

看到沈熠辰帶著幾個朋友進來后，林星薇趕快招呼完眼前的顧客，拿著菜單迎了上去。

“糖醋排骨、水煮肉片、干鍋茶樹菇、魚香茄子……”沈熠辰顯然是老顧客，對這里的招牌菜倒背如流，點完把菜單遞給林星薇。

“好的，請稍等。”

沈熠辰沒認出林星薇，當然林星薇對這并不感到意外。前不久，林星薇剛進大學校門，晚上在宿舍的臥談會中，聽舍友劉晴晴說生物系的沈熠辰是學校里閃耀的存在，身后圍繞了眾多的追求者。

“他是攝影協會的會長，等社團納新時我們報攝影協會吧。”劉晴晴鼓動林星薇說。

林星薇原本對這并不感興趣，但在社團納新那天還是被熱情高漲的劉晴晴拽著去了現場。攝影協會的攤位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林星薇和劉晴晴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人群中擠了進去，將手里的報名表遞了上去。

那是林星薇第一次見沈熠辰，他穿了一身運動服，正舉著手里的單反相機認真拍攝火爆的納新場景。她隔著人群望向他：他留清爽的板寸頭，嘴角的笑容也極具吸引力，是那種干凈利落的陽光大男孩。

幾天后，林星薇從隔壁宿舍女生那里聽說攝影協會的納新面試即將開始，可自己的手機卻一直安安靜靜的——她沒有收到攝影協會的面試通知。

劉晴晴也沒收到通知，不過她因為順利加入話劇社，便將攝影協會的事拋之腦后。

但林星薇卻總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所以在打聽到攝影協會面試時間和地點后，她趕了過去。

等待面試的同學有很多，林星薇坐在角落里等待，她重新打印了自己的報名表，想等其他同學面試完成后遞上去，為自己爭取一次面試的機會。

她一直從晚上6點等到9點，見最后一個參加面試的同學出來，她敲響了攝影協會辦公室的門。

說明來意后，沈熠辰跟其他幾個面試官決定給她一次面試的機會。但很可惜，面對有些專業的攝影問題，她沒有一個回答讓人滿意。

“林同學，謝謝你對攝影協會的熱情，但很抱歉我們暫時只招收有一定攝影基礎的會員，如果在一段時間后，你對攝影有了一定的了解并且那時你還懷揣著對攝影的熱情，那時我們再歡迎你的加入。”沈熠辰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但林星薇卻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好，給我半年時間，我一定讓你們看到我的進步，到時候我再來報攝影協會。”

2

林星薇每月的生活費其實挺充裕，但她卻做起了兼職，因為她想自己攢錢買一臺單反相機。而兼職的地點，她選在了沈熠辰經常光顧的學校西門的家常菜館。

林星薇課不多，飯點前她會早早趕到菜館。店里不忙的時候她就用手機對著門外的花草樹木和馬路上的車流行人一陣亂拍，有次沈熠辰跟幾個同學從門口經過，恰巧被她用手機拍了下來。照片里的沈熠辰有一張好看的側臉，她把那張照片小心翼翼地保存到電腦里備份，生怕哪天不小心弄丟了。

快到圣誕節的時候，林星薇兼職賺來的錢加之前的一點小積蓄終于足夠買一臺入門級單反相機。從商場回來的路上，林星薇緊緊抱著懷里的相機，就像捂住一個熱氣騰騰的夢想。回到學校后，她撥通了手機通訊錄里那個安靜的號碼。

“喂，請問是沈熠辰學長嗎？是我，我是林星薇。”

對方一陣沉默，沈熠辰想破了腦袋也記不清有這么一個人。

“我就是攝影協會納新時最后進去的那個女生，你當時說過如果以后我對攝影有了一定了解并且對攝影還有熱情的話，還可以加入。我覺得，現在到時候了。”林星薇站在雪地里，手腳被凍得冰涼，不斷哈著氣給自己取暖。

“噢，我記起來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沈熠辰說話干脆利落。

那個下午，沈熠辰耐心地給林星薇做著示范，教她一些簡單的攝影技巧。她在一旁看他舉著相機在雪地里為了拍到一張滿意的照片而一次次按下快門，內心深處那個柔軟的地方被深深觸動。

認真的人身上，總有一股讓人無法抵擋的魅力。

“林星薇，歡迎你加入攝影協會。”他偏頭笑著說。

林星薇掏出手機，抓拍到了這一幕，照片上的沈熠辰笑容很溫暖。

3

林星薇就這樣名正言順地成了沈熠辰的小跟班。

因為攝影技術好，沈熠辰經常被邀請去為學校里的一些大型活動拍照，甚至學校里也有不少人邀請他去拍個人寫真。

對于這些，沈熠辰多半會爽快地答應下來。每次林星薇都會提著相機跟他一同前往，給他幫忙的同時順道給出一些自己的建議。

“林星薇，看不出來嘛，你進步挺快的。”沈熠辰對她不吝贊美，甚至還會邀請她一同參與選照片和后期處理。

外語系的系花陳茉為了感謝沈熠辰幫她拍寫真，要請他吃飯，沈熠辰帶了林星薇一同前往。

“沈大帥哥，這是你女朋友嗎？看你們經常在校園里出雙入對的。”飯桌上陳茉問。

聽她這么一說，林星薇覺得好像心里的小秘密被撞破了一樣，局促不安地搓著手，臉頰緋紅。沈熠辰微微一笑，“不是啊，星薇是我們攝影協會的得力干將，你那組寫真的后期處理也有她的不少功勞呢。”

“這樣啊，謝謝你。”陳茉邊說邊往林星薇碗里夾菜。

吃完飯回攝影協會辦公室的路上，林星薇慢慢跟在沈熠辰身后。沈熠辰倒是沒有發現她的異常，不時轉頭喊她快點跟上。

她也不知道心里忽然生出的不悅來自哪里。沈熠辰說的沒錯，她跟他就是這樣的關系，他們同屬于攝影協會，有共同的愛好，只不過最近走得比較近而已，她對他甚至都算不上特殊的人。

4

每周一晚上8點，攝影協會準時召開例會。林星薇每次都會提前去，因為沈熠辰每次都到得很早，這樣可以多一些與他獨處的時光。

那天林星薇提著沈熠辰愛吃的榴蓮披薩早早地到辦公室時，沈熠辰卻一反常態沒有早到。學姐告訴大家沈熠辰臨時有事來不了，林星薇摸著漸漸變涼的披薩在例會上有些心不在焉。

她給他發了條短信，他回復只說有事在忙卻并未說什么事。

直到第二天沈熠辰牽著陳茉在校園里出現時，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天晚上陳茉參加校外的一個比賽，沈熠辰陪她一起去現場給她拍照去了。

兩人在一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很多人都認為沈熠辰身邊只有站了陳茉這樣的大美女才登對，紛紛向他們表達著祝福。

只有林星薇，蜷縮在自己的心事里頭，遠遠地躲避著他們偷偷一個人哭泣。

林星薇喜歡沈熠辰，這件曾被她小心翼翼隱藏的隱秘心事，今后竟真的只與自己有關了。

陳茉來找林星薇的時候，她正在圖書館的桌子上笨拙地寫著退出攝影協會的申請。因為腦子很亂，她一遍遍寫完又涂抹，午后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到最后她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來時見陳茉坐在旁邊，林星薇一愣。

“星薇，我知道你喜歡熠辰，我不傻，從你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但是，算我自私，我希望今后你們不要走得太近。”陳茉開門見山。

“嗯。”林星薇心里其實早就已經做好離沈熠辰遠一點的決定，只不過真的將這簡短的回答說出口卻感到它重若千斤。

當她把申請交給沈熠辰的時候，對方一個勁兒地問她為什么，為什么當初在對攝影一無所知的時候執意要加入攝影協會，卻在被很多人看到天賦看到進步的時候選擇退出。

“當初不過是覺得好奇，現在新鮮勁兒過了，自然就不想繼續待了，覺得沒意思。”林星薇沒有看他，語氣看起來云淡風輕，其實心底卻翻江倒海。

但她沒有辦法，只有這樣，她才能心甘情愿地在自己跟他之間劃一條線，才能安安靜靜過好今后的生活。

“好，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是這么3分鐘熱度的人。”沈熠辰語氣里滿是失望。

5

林星薇就這樣退回到原本那個沒有沈熠辰的生活圈子里去。她把單反相機裝好放在柜子里，像很多女生那樣課余時間都用來上淘寶、追劇、逛街、聚會，竭盡全力讓自己忙起來不去想過去的事情。

周末她跟幾個舍友約好一起去城東新開的火鍋店聚餐，走到宿舍樓下時，正巧遇上提著大包小包零食等陳茉的沈熠辰。她心里“咯噔”一下，攥緊了旁邊舍友的手。沈熠辰忙著給陳茉打電話并沒有注意到她。

林星薇聽到他在電話里叮囑陳茉下樓多穿點衣服，語氣溫柔地跟她商量待會去吃飯的去處，那道蜷縮在她心底的傷痕扯得她隱隱作痛。

林星薇終于明白，畢竟陳茉才是他生命里濃墨重彩的那一筆，而自己也許拼盡全力都不會在他人生中劃下一個記號，他們之間是一段完全空白的人生。

林星薇掏出手機將一直珍藏的那張照片點了刪除。這時她的眼淚像大雨滂沱般落下，但她知道，哭過之后，便是天晴。她想留給沈熠辰一個驕傲的背影。

今后漫漫時光，她會將這份深愛放在心底，等待云淡風輕的那一天到來。

這一次，她愿意給自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