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風格

秦澤忠

那天去儲蓄所，想把勒緊褲腰帶省下的幾個小錢存起來，以防哪天得了本不至于要命的病卻因沒錢醫治而坐以待斃。儲蓄所只開了兩個營業窗口，客戶不少，排著長隊。在排隊等候時，我發現有人進門之后并不排隊，并且被值班經理點頭哈腰地徑直領到東邊的窗口，該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員立即一臉媚笑為其辦理業務，而好不容易已經排到了窗口的客戶只能“禮讓”。于是，我忍不住問值班經理：“對這種不守秩序明目張膽的加塞者為什么不予制止反倒恭迎？”值班經理指向東邊的窗口上方，我這才發現該窗口上面寫著“貴賓客戶”。值班經理解釋道：“人家那不是‘加塞，而是在享受‘金牌客戶的優先權。”我問：“什么叫‘金牌客戶？”答：“存款十萬！”并指著其辦公桌上的表格告訴我：“你要是有這么多錢，填個表，也算‘金牌客戶。”

闊人的存款數額之大，自是令我等零散小戶望塵莫及，銀行莫說為此尊其為貴賓、金牌客戶，就是尊其為爺，也并無不可，但銀行無權拿普通客戶的權益去巴結他。那“金牌”是銀行封的，他是銀行的貴賓，不是其他客戶的貴賓，“優先”的特權是銀行授予他的，可是，銀行憑什么無視普通客戶的權益，如此霸道地讓遵守秩序排了半天隊的普通客戶為你的貴賓讓位？不論存款多少，到了銀行，身份平等，都叫“儲戶”或“客戶”，封儲戶中的闊人為“貴賓”，那就意味著，相對而言其他儲戶皆為“賤賓”。營業廳外有ATM機，在室內排隊的基本都是如老朽這般跟不上形勢、不會使用那高科技ATM機的中老年人。我觀察了一下，長長的“賤賓”隊伍中有一位軍人，有幾位比我年紀還大的老人（其中還有拄著拐棍的），有一位每吸一口氣都要張一下嘴的哮喘病患者，還有兩位抱小孩的婦女。就是為了讓“貴賓”享受優先權，也不問一下這些比他先到的“賤賓”們愿意不愿意，都必須無條件地靠邊站——銀行這種做派，終于讓人對魯迅先生八十多年前刻畫的資本家的走狗形象有了具體的感性認識。

醫院掛號，老弱病殘和現役軍人優先;乘坐公交汽車，不僅老人、殘疾人、現役軍人免票，而且車上還設有老弱病殘孕專座。本想再寫幾句，建議銀行向人家學學，搞好人性化服務。但一想，拉倒吧——對嫌貧愛富、狗眼看人低的勢利者，講什么“人性”、“人道”，講得通嗎？

聊起此事，有人說：這還新鮮？你到官場上看看去，“走狗”更多，成群結隊的！從媒體上看到這樣一篇報道：2010年就已被省政府責令關閉的陜西省東方紅煤礦卻仍在長期越界開采，導致白岔村已經處于懸空狀態，地表塌陷，水源枯竭，房屋多有裂縫，面臨斷裂和塌陷;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村民在上訪無果的情況下，被迫阻止煤礦生產，慘遭煤礦所雇“砍殺隊”的砍殺，而當地公安、司法機關對礦方這種公開的暴力犯罪行為非但毫不作為，反而恣意庇護（多么溫柔的馴良），對多名村民進行刑拘和司法追究，并判其賠煤礦方一百多萬元“經濟損失”（多么兇惡的狂吠）！

【原載2014年第2期《徐州雜文》】

題圖 / 某老板接電話 / 張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