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文憑的大師

張光茫

一張文憑，對現代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有些人，他們沒有任何文憑，卻成為了一代大師。

史學大師陳寅恪，畢生沒有獲得任何文憑，卻被人們尊為“教授之教授”。抗日戰爭后期，他侄子陳封雄曾問他：“您在國外留學十幾年，為什么沒有得個博士學位？”陳先生回答：“考博士并不難，但兩三年內被一個專題束縛住，就沒有時間學其他知識了。只要能學到知識，有無學位并不重要。”陳先生國學基礎深厚，國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故其見解多為國內外學人所推崇，成為沒有文憑的大師。

錢穆是歷史學家、國學大師，一生從未上過大學，最高的文憑僅為高中（尚未畢業），更未出國留學，通過十年鄉教苦讀，他探索出一套獨特的治學方法和治學門徑。1930年，因顧頡剛的鼎力相薦，才使他離開鄉間，北上燕京大學，開始任國文系講師，從此走上了高校教書之路。錢穆在走上大學講臺前，做過十年鄉村小學教師和八年中學教師。在這十八年中，他篤志苦學，讀書極勤，“未嘗敢一日廢學”。錢穆一生著書立說，達一千七百萬言之多。錢穆說：“我把書都寫好放在那里，將來一定有用。”因此，錢穆是一個完全靠自修苦讀而在學術界確立地位的學者。

華羅庚是著名數學家，上完初中后，因家里無力再供他上學，只得輟學到父親的小雜貨店里幫助料理店務。可這位酷愛數學的青年，人雖然守在柜臺前，心里經常琢磨的卻是數學，不但讀了許多書，而且還勤于獨立思考，敢于向權威挑戰。1932年，年僅二十二歲的華羅庚被慧眼識才的熊慶來接進了清華園。后來，清華大學破格任命他這個初中畢業生擔任助教，讓他教微積分，這在這所大學是史無前例的。1950年的一天，這位已擔任了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所長的著名教授，在填寫戶口簿時，在“文化程度”一欄里寫下“初中畢業”四個字。這雖然使許多人驚訝不已，卻是事實：他的的確確只有一張初中畢業證書。這位數學大師的數學知識，幾乎都是通過自學獲得的。

金克木是著名文學家、翻譯家、學者，被譽為“燕園四老”之一，但他的學歷可不高，只上過一年中學，論文憑，不過是小學畢業而已。小學生能成為一代大家，自然是奇才。不過在金克木自己那里，更看重的不是所謂的才能，而是自學的精神與動力。后來，金克木在北大圖書館當館員，他利用一切機會博覽群書，廣為拜師，勤奮自學。此時借書條成為索引，借書人和書庫中人成為導師，他白天在借書臺和書庫之間生活，晚上再仔細讀借回去的書。當后來人驚嘆金先生如此博學多才時，怎么想得到這位當年北大圖書館的小職員，竟是如此這般進入到知識與文化海洋中的呢？

啟功是著名教育家、古典文獻學家、書畫家，其學歷僅為初中畢業。學歷不高的他，求職時碰了不少釘子。當時擔任輔仁大學校長的陳垣，看了他的文章和字畫，頗為欣賞，便介紹他到輔仁大學附中教一年級國文。可當時的院長以其學歷不達標，兩次把他辭掉了。陳垣第三次安排他教授大學一年級的國文，終于給他鋪平了通往大學講壇的道路。啟功曾多次對別人說：“我沒有大學文憑，只是一個中學生。”這是事實。沒有經過大學學院教育的正規訓練，這是他的不幸，更是他的幸運。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沒有任何學院教育的框框束縛，學雜諸家，不主一說，隨心所欲，始終保持著自由自在的思維本色。

大師沒有文憑，沒有文憑也一樣可以成為大師。在當下文憑熱，假文憑生意也熱的時候，我們對這些沒有文憑的大師更加由衷敬佩。錢學森先生生前幾次提及我們為何培養不出杰出人才，如果一個社會，沒有一批愿意為自己感興趣的工作全身心投入的人，沒有一批不把優越生活作為唯一目標的人，沒有一批信念堅定、意志堅強的人，那么，大師會永遠離我們遠去，文憑便永遠只是進入社會門檻的墊腳石。

【選自江西教師網】

插圖 / 不可“貌”相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