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直
我們國民整體素質差,地球人都知道,開始我也覺得臉紅,久了,便不紅不白。反正不文明的人不是我,后來發(fā)現(xiàn),其實是我文明了之后才知道自己之前不文明,這個過程太長了。
小時候看露天電影,我邊看邊妄加評論,從沒遭到過指責。有一次,舅舅帶我到電影院看電影,看到驚險之處我大驚小怪,舅舅就用腳踢我,我卻傻乎乎地問:“干什么?”他悄悄地說:“不許出聲。”這時我才注意到觀眾很安靜,與我們大雜院的觀眾不一樣。
我在縣城里長大,過馬路不看紅綠燈,而是看有無車輛,沒車就走。開汽車之后我就不闖紅燈了,倒不是素質提高了,而是有攝像頭,怕罰款、扣分。
人的文明素質是管理與教育的結果,管理的手段不能離開法律的強制與經濟的處罰。特別是想在短期內改變一個人的不良習慣,僅僅靠自覺,那只能等三代之后了。
國民的不文明,不是個體的不文明,而是民族素質的反映。少數(shù)人是能代表一個民族的,就像獲諾貝爾獎的猶太人占整個猶太民族的人口比例,和我們不文明的人占十三億人的人口比例都是少數(shù),可誰能說猶太民族不聰明,誰能說那些不文明的人不代表我們?
乘客在車廂里為孩子把尿,去幾步之遙的廁所在她的眼里就是麻煩。有人指責她,她倒覺得別人大驚小怪,因為她母親就是這樣把她帶大的。可當她去新加坡旅游時,她就不干這事了,因為她知道,哪里可以隨便,哪里不可以隨便,你說這怨誰。
這與素質高低無關,而是怕觸犯了人家的法規(guī)惹來麻煩。有些人在國外“惹事”不是成心到境外丟臉,而是下意識的狀態(tài),因為身體形成的習慣動作強于人的有意表演。
不強制限制不文明行為,僅靠人的自覺養(yǎng)成文明習慣,那一定得等到猴年馬月了。一個民族的文明素質不是三五年養(yǎng)成的,它是一個民族的生活狀態(tài)與集體人格的反映。
如今誰都可能指責我們的民族素質差、品位低,可就是少見有人在管理上下猛藥。抽風似的管理,隨意性的處罰,逢年過節(jié)就加大力度,平時又回到了原點。
所以,無論是腳踢泰國清邁素貼山雙龍寺的銅鐘,還是爬上河南鞏義宋陵的千年石像,無論是在瀘沽湖用越野車玩“沖浪”,還是在公共場所拿手機扯著脖子說話,這些人平時真的就是那種生活狀態(tài),他們不是有意地在叫板文明,而是習慣了。
友善的提醒沒用,媒體的口誅筆伐沒用,短期的培訓沒用。要想讓我們的文明素質得到迅速提升,不妨學習新加坡“皮鞭子沾涼水”的管理方式。即便溫柔些,也要以大數(shù)額的罰款制止不文明的行為。管理不文明行為一定要靠政府用法律監(jiān)管。
中國本是禮儀之邦,是“文革”讓斯文徹底掃地了,讓人民不再“溫良恭儉讓”。曾經向我們學習文明禮儀的民族,如今反倒給我們戴上了“沒素質,不文明”的帽子,這不正是自己當年埋下的種子開花了嗎?我們真該少扯淡,快點改了。
【原載2015年3月6日《諷刺與幽默·要聞》】
題圖 / 留個名 ?/ 李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