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飛機飛揚過的春天

卷耳喵

1.緊張的肅殺

高考的記憶可以拉得很長。

從剛剛脫離高二的那個期末班會，班主任站在講臺上一臉嚴肅地做著高考動員，我們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不論什么名次，都覺得那張簽字紙上的成績很刺眼；再到秋天的第一次月考，因為努力程度又或者是心理壓力，班里的成績陡然發生了巨大變化，有人悶頭上前，有人一落千丈；還有那年暖融融的冬天，因為我們是高三生，備受優待，暖氣和空調競相開放，窗外是大雪，我們呀呀喳喳背著習題；最后是那個夏天，流光似火，我們拖著對未來的期許、對過去的責任，前往考場。

可所有的記憶都匯成一個點，都是那年的春天。

北方的春天不同于南方的梅雨季，雨水連綿，它干裂、暴躁，溫度忽高忽低，天氣忽晴忽雨，仿佛一個新生的孩子，任性而不懂事。

我們所有的高三生在這個春天里，邁進了我們的瓶頸期。郁悶焦躁，看著毫無起色的成績，背著已經重復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語句，一模就在眼前，可我們卻絲毫提不起興致。

背后的黑板上，倒計時已快要變成兩位數，班里的氣氛劍拔弩張卻又死氣沉沉，我們就像是強行被推上戰場的士兵，倉促應戰。

2.暴躁的我們

小豬和遠在加拿大的筆友從過去每天的短信聯系變成了郵件，一周一封，我監督她，不可以因為這樣而影響成績。周一的中午過去，剩下的時間對她來說全都是期盼，期盼每周一中午的郵件。

而我則在課堂上，一邊聽老師講解著錯題，一邊撕扯著嘴唇的死皮。干燥的東南風，吹得我整個人都要干裂開來，總是要不斷地喝水，卻還是覺得無法滋潤自己。

我跟小豬兩個人開始進入情緒的不穩定期。

她放棄了異地友情，我放棄了寫字，我們兩個虔誠地認真學習，可每一次的成績出來，都讓我們驚恐萬分。這種驚恐不只來自于那鮮紅的分數，還有在那時候我們眼中，無比灰暗的未來——我們考不上大學，未來會找不到工作，沒有辦法實現價值，或許一輩子就要蝸居在這座小城里。

這種認知讓小豬一度崩潰，她在歷史課上，因為背不過大事年表，把自己的頭埋在書后，眼淚止不住地流。我一邊遞著紙巾，一邊拍打她的背脊。她哽咽著抽泣著，不停地說：“小A，我這輩子完了。”

你看，這時候我們脆弱得仿佛所有東西都可以輕易擊垮我們的未來。

3.飛揚的夢想

第一次模擬考前的最后一天，班主任難得微笑地走進來，手里拿了厚厚一沓彩色的紙，她讓我們每個人選一張，然后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夢想，疊成紙飛機。

后排的男生嘟囔著：“這種哄小孩的玩意還讓我們玩。”

可我回過頭去，還是看到他一筆一畫，無比認真地書寫著，臉上全是嚴肅。

女孩子疊的飛機大都一樣，尖尖的頭，張大的兩翼；而男生則各有不同，尖頭、圓頭、寬頭，還有各種長的、短的機身。

我們高三生獨霸了學校的整個南校區，碩大的一片土地上，無數藍白相間的校服嬉鬧著往操場上跑去。

操場后面有一片麥田，綠油油的，生機勃勃。我始終記得剛剛邁入高三的那個秋天，黃燦燦的一片，美得就像畫里的景象。老師說，我們就像跟這麥地一起生長，這季的收割完畢，下一季的就要播種了，等你們考完了，它們也就成熟了。

校長憨態可掬地站在臺上，他握著話筒，什么套話都沒有說，只是喊出：1、2、3！

“高考加油！”

一千八百個聲音，我們把紙飛機拋上了天空。

紅的、綠的、藍的、黃的，各種各樣，五顏六色的飛機，承載著我們的希望，全都飛上了天空。

小豬開始哭，拉著我的袖子，不停地說我們一定可以的。

嗯，我們一定可以的。

那一刻我堅信，我們真的會成功。因為我看著我的夢想飛上了天空，它雖然不是最高最遠的，卻是我可以拋出的最努力的距離。

4.最后的拼搏

扔過了紙飛機，我們的日子再一次恢復了平淡。第一次模擬考就在緊張中到來，我跟小豬在考前一起去吃了頓飯，我們許愿，如果愿望達成了，一定會再來這家飯店還愿。那個時候，孤助無依的我們，隨便一樣東西都可以寄托心念。

那是我高中三年成績最好的一次，我一舉殺入了班級前五，成為了一匹名副其實的黑馬。而小豬也第一次邁入了年級前一百名，高興地摟著我又抱又跳。

“我們要去還愿。”她叫嚷著。

于是，我們在一模成績出來的那天，一起又去了那家飯店，然后來到操場上，空空曠曠的，曾經那些紙飛機已經打掃干凈。但是，我們固執地認為，它們真的飛上了天空。

小豬閉著眼睛，虔誠而又真摯。

我想，她真是天生就適合學中文的人，善良文藝，不像我，即使有著快要膨脹出來的文學夢，也還是執意要去學經濟。

我抱著前五名的成績和對名校的期許，邁入了我的高考末日時期。

后黑板的倒計時已經變成了兩位數，一天天地縮小，快得讓人猝不及防。

我把晚上學習的時間從十二點挪到了一點，早上又早起了半個小時來背單詞，媽媽買了魚肝油給我做后備力量。明明沒什么用處，卻心里安慰地覺得，吃了就可以擁有無敵的背誦頭腦，過目不忘。

數學錯題本上的題已經被我做了不下于十遍，怎么都不會做的那道題，被我摩挲得爛了頁腳。我不再假借尋找素材的名義翻看高三唯一能看的雜志，把僅有的這些時間壓榨濃縮，恨不能擁有一片多啦A夢的記憶面包，哪怕讓我一夜間發胖十斤我也愿意。

這個春天夾雜在寒冬和酷暑間，讓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消失不見。我們換上了夏季校服，我卻還是會想起那架被我拋起的藍色紙飛機，上面沒有什么明確的夢想，只有九個字。

愿我的努力不負青春。

我載著最純真的信念，度過了這個高三，度過了紙飛機飛揚過的那個春天。

（作者系湖南師范大學行政管理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