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國際的綱領性文件

蓋艷梅

《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以下簡稱《共同章程》）是馬克思為國際工人協會（也稱第一國際）成立起草的綱領性文件。1864年9月28日，國際工人協會成立。同年10月，受國際工人協會的委托，馬克思起草了《國際工人協會成立宣言》和《國際工人協會臨時章程》，11月，經協會中央委員會批準作為臨時章程公布實施。1866年在日內瓦代表大會上，《共同章程》得以正式批準。此后，在總結國際工人運動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章程又經過多次修改，并于1871年形成為正式版本。《共同章程》的核心是規定了國際工人協會的目的、任務和組織原則，闡述了工人階級的歷史使命，強調了建立無產階級獨立政黨的必要性。

工人階級擁有不同于其他一切階級的使命

工人階級的解放應該由工人階級自己去爭取;工人階級的解放斗爭不是要爭取階級特權和壟斷權，而是要爭取平等的權利和義務，并消滅一切階級統治;

勞動者在經濟上受勞動資料即生活源泉的壟斷者的支配，是一切形式的奴役，社會貧困、精神屈辱和政治依附的基礎;

因而工人階級的經濟解放是一項偉大的目標，一切政治運動都應該作為手段服從于這一目標。——《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

工人階級的解放斗爭不同于歷史上任何一個階級的解放斗爭。歷史上的階級斗爭，都是以一個階級的統治代替另一個階級的統治，根本上都是爭取本階級的特權和壟斷權。工人階級的解放斗爭則是為了全人類的利益，并消滅一切階級統治。這就決定了工人階級的自身解放必須不同于地主階級、資產階級與舊勢力的斗爭。地主階級反對奴隸階級、資產階級反對地主階級的斗爭只是用一種私有制代替另外一種私有制，用一種階級特權代替另外一種階級特權。《共同章程》開宗明義，指明了無產階級斗爭的目標，為工人階級的解放斗爭指明了方向。

國際工人協會成立初期，成員的構成不完全是無產階級。在工人協會內部，存在著各種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社會主義流派。受這些流派的影響，不少人對資產階級心存幻想，妄圖不通過斗爭，而是依靠資產階級的自我改良，實現資本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的轉變。如果聽任這種思潮蔓延發展，第一國際就有瓦解變質的危險。對此，馬克思進行了堅決的反對和斗爭。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害怕無產階級更甚于害怕封建階級，無產階級絕不能幻想在資產階級專政下，徹底改善自己的政治、經濟地位。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工人階級的解放必須依靠自己。《共同章程》指明工人階級的解放斗爭最終要消滅一切階級統治，這對于堅持無產階級斗爭原則，統一第一國際內部的思想意識具有重要意義。

創立國際工人協會的必要性

為達到這個偉大目標所做的一切努力之所以至今沒有收到效果，是由于每個國家里各個不同勞動部門的工人彼此間不夠團結，由于各國工人階級彼此間缺乏親密的聯合;

勞動的解放既不是一個地方的問題，也不是一個國家的問題，而是涉及存在現代社會的一切國家的社會問題，它的解決有賴于最先進各國在實踐上和理論上的合作;

目前歐洲各個最發達的工業國工人階級運動的新高漲，在鼓起新的希望的同時，也鄭重地警告不要重犯過去的錯誤，要求立刻把各個仍然分散的運動聯合起來;

鑒于上述理由，創立了國際工人協會。——《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

隨著資本主義的快速發展，資本的集聚與集中，使有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分化加劇。無產階級在與有聯合的資產階級斗爭中，常常被分化、瓦解，導致多次斗爭的失敗。總結失敗的原因，從一個國家的內部看，是各個不同的勞動部門的工人彼此間的聯合不夠;從國際上看，是各國的工人階級缺乏斗爭的呼應。《共同章程》強調，成立國際工人協會的目的，“是要成為追求共同目標即追求工人階級的保護、發展和徹底解放的各國工人團體進行聯絡和合作的中心。”只有這樣，才能實現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出的“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第一國際是在19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歐洲工人運動和民主運動重新高漲的形勢下產生的。在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中，無產階級逐漸意識到加強國際團結和聯合行動的必要性：只有共同聯合起來，同自己的同盟軍并肩戰斗，才能達到階級解放的目的。1864年國際工人協會成立標志著各國工人運動開始走上聯合。《共同宣言》旗幟鮮明地提出了國際團結的思想，為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的基本原則奠定了理論基礎。

沒有無權利的義務，也沒有無義務的權利

加入協會的一切團體和個人，承認真理、正義和道德是他們彼此間和對一切人的關系的基礎，而不分膚色、信仰或民族;

協會認為：沒有無權利的義務，也沒有無義務的權利。——《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

馬克思關于權利和義務的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與資產階級抽象的權利義務論不同，馬克思主義權利義務理論是建立在對資本主義人與人的關系，即階級關系分析的基礎上提出來的。馬克思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權利和義務作為一種觀念的上層建筑，必然受經濟基礎的制約，并最終通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表現出來。在原始社會時期，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所有制關系決定了人們共同勞動，產品平均分配，人與人之間平等相處，并沒有權利和義務的分別。到了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由于生產資料私有制，奴隸主和地主階級對奴隸和農民等具有絕對的支配權，出現了權利與義務關系的不平等，統治階級享有一切權利，被統治階級承擔一切義務。在資本主義社會，由于其生產關系的本質是在資本家占有生產資料基礎上的自由競爭、勞動力的自由買賣和商品的自由交換，這就決定了資本主義社會公民權利與義務的最大特點，是以法律形式上的平等掩蓋著的經濟上的事實上的不平等。

在馬克思看來，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公道、正義、權利平等、義務平等”等只能是“虛偽的空話。” 但是，這卻適應當時工人運動發展的水平，也是各國工人階級能夠接受的最好形式。正是從當時工人階級的思想接受水平實際狀況出發，馬克思將“公平、正義、權利、義務”寫進了協會的正式文件中。其中，“沒有無權利的義務，也沒有無義務的權利”這句話成為后來人們理解權利與義務關系的經典依據。聯系到當時的實際情況，這并非馬克思的本意。1864年11月，馬克思在給恩格斯的信中寫道：“要把我們的觀點用目前水平的工人運動所能接受的形式表達出來，那是很困難的事情……重新覺醒的運動要做到使人們能像過去那樣勇敢地講話，還需要一段時間。這就必須實質上堅決，形式上溫和。”“實質上堅決，形式上溫和”，這正是馬克思起草文件時采取的策略。馬克思進一步解釋說：“不過，我必須在《章程》引言中采納‘義務和‘權利這兩個詞，以及‘真理、道德和正義等詞，但是，這些字眼已經妥為安排，使它們不能為害。”馬克思立足于協會的未來發展，立足于工人階級本身的發展，相信協會必然要經過一個“求同存異”到“去異存同”的發展過程，也就是說，相信協會的各派工人在以后的階級斗爭和合作共事中，經過協商、討論、斗爭，會放棄他們的舊觀點，接受科學社會主義原理。因此，馬克思靈活地把自己有保留意見的觀點寫進《章程》，表現出無產階級的偉大情懷和革命的靈活性。

國際工人協會的組織制度和組織原則

每年召開由協會各支部選派代表組成的全協會工人代表大會。代表大會宣布工人階級共同的愿望，采取使國際協會順利進行活動的必要辦法，并任命協會的總委員會。

每次代表大會規定下次代表大會召開的時間和地點。代表按規定的時間在規定的地點集會，不再另行通知。總委員會有權在必要時改變集會地點，但無權推遲集會時間。代表大會每年確定總委員會駐在地，并選舉總委員會委員。當選的總委員會有權增加新的委員。

全協會代表大會在年會上聽取總委員會關于一年來活動的公開報告。在緊急情況下，總委員會可以早于規定的一年期限召開全協會代表大會。

總委員會由參加國際協會的各國工人組成。總委員會從其委員中選出為進行各種事務所必需的負責人員，如財務委員、總書記、各國通訊書記等。

總委員會是溝通協會各國的全國性組織和地方性組織之間聯系的國際機關，應使一國工人能經常了解其他各國工人階級運動的情況;使歐洲各國中的社會狀況調查工作能同時并在共同領導下進行;使一個團體中提出的但具有普遍意義的問題能由一切團體加以討論，并且在需要立刻采取實際措施時，例如在發生國際沖突時，使加入協會的團體能同時和一致行動。在一切適當場合，總委員會應主動向各國的全國性團體或地方性團體提出建議。為了加強聯系，總委員會發表定期報告。——《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

《共同章程》摒棄了蒲魯東、巴枯寧的個人絕對自由的無政府主義錯誤主張，規定了國際工人協會的組織制度和組織原則，闡述了民主與集中關系的思想，為國際工人協會提供了基本的組織保障。

確定了全協會工人代表大會制度。《共同章程》規定，國際工人協會實行工人代表大會制度，全協會工人代表大會是國際工人協會的最高權力機關，全協會工人代表大會每年召開，并任命協會的總委員會，選舉總委員會委員，總委員會向代表大會報告年度工作。代表大會宣布工人階級共同要求，采取使國際協會能夠順利進行活動的措施。這是對共產主義者同盟時期確立的代表大會制度的進一步完善，明確了總委員會作為代表大會領導下的權力執行機關這種從屬關系，使代表大會職權更加集中和統一。

規定了國際工人協會的機構和職責——總委員會制度。按照規定，總委員會在工人代表大會閉幕期間是國際工人協會的權力機關和執行機關。總委員會由參加國際協會的各國工人代表組成，總委員會從其委員中選出管理各種事務的必要負責人，如財務委員、總書記、各國通訊書記等。總委員會是協會與各國的全國性組織和地方性組織之間進行聯系的國際機關。總委員會應主動向各國的全國性團體或地方性團體提出建議。為了加強聯系，總委員會發表定期報告。《共同章程》對各國基層組織和國際工人協會的會員條件等還作了規定，要求每一支部對所接收會員的品行負責。

強調了國際工人協會最高權力機構的組織原則是少數服從多數。《共同章程》規定：本章程可以在每次代表大會上進行修改，但須獲得三分之二與會代表的贊同。這體現了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原則。民主制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少數服從多數，它的基本含義是多數人的決定對所有人都具有約束力。為保證“國際”的團結和統一，馬克思始終注意貫徹這一原則。從上述規定的內容看，《共同章程》體現了民主集中制的基本思想，可以說是民主集中制的雛形。

建立無產階級政黨是工人運動成熟勝利的標志

無產階級在反對有產階級聯合力量的斗爭中，只有把自身組織成為與有產階級建立的一切舊政黨不同的、相對立的政黨，才能作為一個階級來行動。

為保證社會革命獲得勝利和實現革命的最高目標——消滅階級，無產階級這樣組織成為政黨是必要的。——《國際工人協會共同章程》

無產階級要實現自身的解放，工人運動就要有自己的獨立性。要獲得平等、自由的權利，就必須組織起來，創立自己的政黨，自己領導和管理自己，擺脫其他階級的統治。只有在無產階級政黨的領導下，工人階級才能完成奪取政權的偉大使命。

首先，建立無產階級政黨是無產階級在思想上組織上成熟的標志。無產階級是在與資產階級斗爭中成熟和發展起來的，經歷了由自發到自覺的過程，即從個別斗爭發展到兩個階級的斗爭，從經濟斗爭發展到政治斗爭，從無組織的斗爭發展到有組織的斗爭，直到建立政黨。無產階級從自發上升為自覺的標志就是建立政黨。

其次，無產階級肩負的歷史使命要求無產階級建立獨立的政黨。在反對封建專制的斗爭中，無產階級通過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來達到自己的最低目標。但是，無產階級的最高目標是消滅一切階級統治，解放全人類，最終實現共產主義。無產階級只有建立自己獨立的政黨，才能履行自己的歷史使命。由于經濟斗爭而已經達到的工人的力量聯合，同樣應該成為工人階級在反對剝削者政權的斗爭中所掌握的杠桿。勞動者應當加入國際工人協會的團體、政黨，并在彼此的合作中，結成親密的永久聯盟關系。

（注：文中楷體部分摘自《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人民出版社1995年6月第2版）

（作者：中共北京市委黨校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副教授）

責任編輯：李愛玲